◎我的分量定然是最重的◎

江砚白看着她这般, 感觉像是被捏住了命脉,呼吸都不畅了。

他将人拥进怀里,手有些不知所措地替昭虞擦泪:“昭昭, 昭昭……”

昭虞泣不成声,只是攥着他的衣襟,使劲儿往他怀里钻。

“你都去哪了……”她话里都是委屈,“他们都说你死了,还要给你设棺, 我寻了你好久, 你、你却把我忘了呜呜……”

江砚白胸前的伤口微微渗出血水, 他却毫无所觉, 只是蹭着昭虞的头顶轻声回:“对不住, 都怪我, 我会努力想起来的。”

“你若是再想不起起来, 我便家去, 再不和你好了。”

江砚白吻去她眼角的泪水:“……你方才还说, 以后只有我一人呢。”

昭虞抬头, 眼睛哭得通红:“你都将我忘了个干净, 还提这些作什么。”

“我定会想起来的。”江砚白声音沙哑却坚定,“对不住昭昭, 都是我不好,我、我会想起来, 别说那话。”

昭虞泪流得更凶:“你性子一点没变!做错了事便赶忙服软致歉, 知晓我舍不得罚你便肆无忌惮,可……”

“可你怎么能忘了呢?”

“你说中秋回去, 我便等了你一夜, 你骗我。”

江砚白闻言脑海里飞快闪过一句话。

——“昭昭要记得什么?”

——“记得想你。”

——“答对了。”

他仿佛站在高处, 余光能瞥见远处的城墙,城墙……

是京城。

不过片刻,熟悉的头痛又传来,他拳头微微颤抖,咬牙忍着没出声。

“我从不骗昭昭的。”江砚白额间冒出一层冷汗,没忘了安抚怀里的人,“昭昭知道的,我对你从不食言,等我想起来好不好?”

头疼欲裂赶不上心底的疼惜,他抬手捂住了昭虞的眼睛。

垂首在她唇上啄了一口:“等我想起来,任你打骂。”

昭虞累极,在他低浅的哄声中慢慢睡去。

江砚白见她睡着,内心一片烦躁,他原觉得记忆慢慢恢复也没什么大碍,可如今一瞧见昭虞,便觉得恢复记忆必须尽快才可。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榻,走到门外环视一圈,朝金穗摆了摆手,他瞧着这丫鬟是个爱说话的,应当能讲一些以前的事,他听多了许是有用。

金穗见他朝自己招手,狐疑地指了指自己,江砚白颔首。

她走上前见了个礼:“四爷。”

江砚白闻言下意识蹙眉,他不喜欢这个称呼,像是时时刻刻提醒他行四似的。

“别叫我四爷,叫我大河就好。”

金穗:?

“哈!”她没忍住笑出声,察觉不妥赶忙捂住嘴,故作为难道,“这不妥吧?”

江砚白咂嘴开口:“方才,夫人她说我失踪后她寻了我好久,这事儿你知道吧?”

金穗点头,她这不是都跟着的么。

“你想想,夫人若真的只是将我当个玩意儿,怎会亲自来寻我?所以在夫人心里我的分量定然是最重的。”江砚白低声提点,“我虽行四,却是进府晚的缘故,以后莫叫四爷,便叫……大河公子吧。”

金穗:……

她没想到,夫人随口诌的话四爷竟这么相信,还进府晚……

她憋着笑道:“以前府里都是这么叫的,您如今让奴婢改称呼,若是日后想起来怪罪奴婢可如何是好?”

江砚白皱眉,这小丫鬟怎么这么多事:“不会怪罪你,你且这般叫吧。”

金穗狠狠掐着手指,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笑出声。

“那……大河公子?”

江砚白满意地点点头。

他后退一步坐在台阶上,指着不远处的石墩对金穗道:“请坐。”

金穗摇头,便是嘴上能哄哄四爷,可却是万万不能坐得比四爷高。

她在不远处的台阶上坐下,特意矮了一阶,抬头道:“四……大河公子有话便问吧。”

江砚白暗暗点头,这丫鬟虽然规矩多又爱说话,但倒是有眼色。

他想着开口问:“你在昭昭身边多久了?”

金穗回想了下:“去岁,前岁……前年秋季里开始伺候夫人的。”

江砚白疑惑:“那谁在她身边伺候的最久?”

“除却奴婢便是银穗姐姐了,比我多了个把月。”

“那从小伺候她的丫鬟呢?”

金穗摇头,嘴角微垂:“夫人命苦,小时候没人伺候。”

江砚白顿了顿,觉得心口闷闷的,却又说不上是因着什么,开口换了个话题:“那我之前与昭昭感情可好么?”

“自然是好的!”金穗掰着指头道,“你怕夫人在府里无聊,便亲自着手修了莲湖,还画了图纸做蓬船,夫人身子有旧疾,您便去求太医给夫人把脉,当时……”

“当时怎么?”

“当时长……就是公子您的娘亲不同意您和夫人在一起,差点把您打死,就这,您都没在夫人面前叫过疼呢。”

金穗抹了抹泪:“夫人听旁人说您没了,虽说平日里看着无恙,但奴婢守夜时时常能听到她哭,四爷,您可快点想起来吧。”

江砚白呼吸滞了滞,低声道:“我会想起来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屋子又开口:“多与我说些吧。”

金穗猜到他的意图,立马规规矩矩地坐好道:“我与您说说京中的物什?”

江砚白点头。

“京城中的千醉楼,里头的厨子做菜可好吃了,夫人最爱那道松鼠鳜鱼,您便时常请那厨子到府里去做菜,若是有空了便和夫人一起去,自然,这些都是夫人掏银子的,整个府里的人都晓得您荷包空空,出去买糕点都得扣夫人的荷包。”

江砚白:……

如此说,他倒确实是被昭虞养在府中的情夫了。

“那……我娘亲是何人?她可知晓我这般处境?”

“怎么不知道呢,她老说您是倒插门呢。”

江砚白:……

合着他娘也是个有气性的,他做了上门女婿,她便不管自己了。

他内心一阵委屈,上门女婿都算不得呢,只排第四来着。

“那,昭昭原来的夫君,当真是被她……”

金穗愣住,这个该怎么说呢?

她还未和夫人串好口供,不晓得夫人是吓吓四爷还是真想叫他这么觉得。

她挠了挠头:“不、不说这个了吧。”

江砚白一阵后怕,瞧这丫鬟讳莫高深的模样,怕是真的。

好在他洁身自好,不然下场怕是好不了多少。

当真奇怪,昭昭瞧着小小一个,柔柔弱弱的怎会出手那般利索?

他顿了顿,起身掸了掸衣衫:“今日便到这儿吧,若是想起什么重要的,劳烦你告诉我。”

金穗点头,低声嘟囔:“我倒是什么都记得,只是您要尽快……”

江砚白没说话,起身朝外走去。

金穗忙叫住他:“您去哪?”

“我在驼队几个月,要走总得告知他们一声。”

金穗应了一声,提醒道:“大河公子你且谨记夫人她原配夫君的下场。”

江砚白:……

谢谢您嘞。

因着方福将驼队的定金已经付了,驼队东家便在村子里寻了个落脚处等着。

江砚白问到了他们的位置,便抬脚去寻。

驼队众人正待在一处空闲的院子里,有驼队的村子都会特意劈出一座小院供驼队歇息,如今正巧借给了他们。

“大河回来了!”

不知谁吆喝了一声,屋子里呼呼啦啦出来了一群人,围着他七嘴八舌地问道。

“大河你去哪儿了?”

“你当真与那夫人认识?”

“那夫人可还要租咱们驼队吗?”

江砚白拱手施了一礼:“确实认识,驼队许是不会租了。”

阿娅从人群后挤到他面前,昂着头质问:“你与她是什么关系!”

江砚白并未答她,侧头看向驼队东家,浅笑道:“这几个月承蒙东家收留,此后我应当是不能再在驼队做事了。”

东家蹲在一侧瞧了瞧烟锅子,叹了口气:“什么收留不收留,你的本事放在哪里都能有口饭吃,况且上回你还救了我,该是我欠你的还没还。”

江砚白颔首,微微躬身:“驼队出门当日不可回,否则不吉利,昭昭她不知当地规矩东家莫怪,后续的银子我们自会补上,东家今晚可先行寻个住处落脚。”

“谁要你们的银子!”阿娅握紧了拳头,“你便是瞧她钱袋重才要跟她走么?”

“阿娅!”

东家低斥一声站起身:“大河如今寻着了亲人是好事!他不是那种人!”

阿娅跺脚,瞪了江砚白一眼跑进了屋子。

江砚白却是一眼都没看她,对着驼队众人拱手:“多谢各位关照。”

“何必客气。”

“大河你日后还会回来吗?”

江砚白抿唇摇头,便是回来,应当也不会与他们见面了。

村头屋里还睡着一个手起刀落的狠娘子,他且不敢再说什么后会有期的话。

他想着抿唇浅笑,与众人点头:“那便告辞了。”

走到门口,他听得背后一阵咚咚的脚步声,下意识往旁边一躲,伸手要抱他的阿娅便扑了个空。

阿娅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去哪,我随着你一起走?”

江砚白皱眉:“不必。”

“大河,你是我见过最俊的男人,我喜欢你,你带我一同走吧。”她说罢自说自话道,“我问了村里人,那夫人是京城里来的,中原人不都是三妻四妾么,你自然也……”

“我不会。”

阿娅似是没听清:“什么?”

“我不会三妻四妾。”

江砚白指尖习惯性的摸索着腰间的荷包:“瞧见她的那一眼,我便晓得,我只想要她一个。”

他一贯是君子之风,不大与人争吵,可说这话时偏偏就是有股子不容拒绝的强势。

不远处的墙角。

昭虞浅扬嘴角,带着金穗缓缓朝小院儿走去。

“好色之徒。”

她低声轻喃,眼里却盛满了笑意。

记不记得,江砚白始终都是江砚白。

他还活着,已是极好了。

作者有话说:

小江:什么都不记得,但昭昭她这般寻我,想必是极爱我的。

昭昭:还是那个熟悉的好色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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