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圆圆吃上了心心念念的烤羊肉串,心满意足。
八月中旬,顾家一家子准备收拾行李,举家即将迁到省城。
林瑶再三考虑,最终决定到高家食品加工厂当厂长,省城棉纺总厂虽然也在搞改革,但是里面官僚作风重,有几个老领导倚老卖老,改革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好在,云水县棉纺织厂改革成功,接任林瑶副厂长职位的又是周晓雪。
周晓雪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家里又有背景,这么些年摔打历练,对厂里的工作了解的细致,林瑶很放心把厂里的事情教给她。
相对豁达的林瑶,周晓雪听说林瑶去省城,抱着她哭了一场,说什么也要请她到家里吃一顿饭。
林瑶忙不迭摇头,周大厨的手艺实在让人难以下咽,还是她来请吃饭吧。
这年头,县城老百姓想买菜,大多都是去街道上的副食品店。
不过,现在政策好了,副食品店后面的那条街上就有小商贩来卖菜卖水果什么的,价格比副食品店便宜,还是挺方便的。
副食品店生意收到冲击,那些售货员再也不敢跟以前一样,趾高气扬用鼻子看顾客了。
绕是这样,副食品店生意也惨淡不少。
这天临近中午,来买菜的人不算多。
林瑶打发兜兜和圆圆去买菜,锻炼兄妹俩生活能力,兜兜拿着钱,圆圆兴致勃勃挎上小竹篮,兄妹俩挑了两斤新鲜的西红柿,两斤土豆,一个大冬瓜………附近有位老大爷卖自家磨的豆腐,家里许久没吃甜豆腐脑了。
圆圆眼巴巴看着,兜兜又去买了两斤水豆腐来。
林瑶则和顾时安去买羊肉和猪肉,猪肉现在不算稀罕,倒是副食品店今天新进的羊肉不错。
听售货员讲,羊肉都是乡下屠宰场杀好刚从来的,最是新鲜,买回家炖煮烧烤,滋味正好。
这样新鲜的羊肉平时也不多见,林瑶大手笔拎了五斤回家。
五斤羊肉在这年头可算是不少了,拎在手里可沉呢,当然了有顾时安在呢,压根儿不用她动手。
夫妻俩一道回了家,兜兜和圆圆买完菜回家,刚看完动画片,关了电视在沙发上看书。
周晓雪提前来了顾家,从家里拎了一大块腊肉,一捆酸笋,还有半罐子油。
这么沉的东西,她这个身板不知道怎么拿开的。
林瑶给她倒酸梅汁,周晓雪喝了直呼痛快。
“其实我也不累,这些东西都是我家那个拎了一路,到了巷子口才给我的。”
林瑶了然,怪不得周晓雪一路上晒着大太阳,没出汗也没晒红。
原来是她家那口子一路上护送回来的。
顾家请吃饭,当然是越热闹越好。
顾春梅一家四口也来凑热闹,徐向前拎了只宰好的鸭子来,顾时安接过来,大头哥拍拍他肩膀。
“老顾,这可是我妈养了好久的鸭子,炖汤最滋补,咱们等会儿一块喝一杯。”
顾时安很自觉道,“我晚上不喝酒。”
大头哥刚想唧唧歪歪,跟林瑶说话的顾春梅一个眼刀子飞过来。
他立马闭嘴不啃声了。
林瑶没跟大头哥客气,笑眯眯拎了鸭子颠了颠,“这鸭子不错,今天来我家吃饭,女方忙,男的也不能闲着,老顾你和大头摘菜洗菜,圆圆、兜兜刷锅,汤圆豆包烧水,剩下的交给我们就行了。”
“好,摘菜洗菜我熟。”
徐向前挽起袖子,跟着顾时安去洗菜了。
一家子这么热闹,顾满仓老两口也高兴,老人家上了年纪可不是盼着孩子们能多走动。
“圆圆呢?”
“刷锅呢。”
“哪是她刷啊,都是兜兜动手。”
“这肉看着挺新鲜,拿出厨房炖了吧。”
“嗳。”
张翠兰腰痛犯了,顾满仓腿也不好,二老本想撑着身子起来去给林瑶帮忙。
给林瑶拦下了,“这是做什么,娘你身上的伤可得好好养着,你得听我的!”
这话说的,张翠兰就给逗笑了,“行,听你的。”
顾满仓也不能不听儿媳妇的。
一群人忙活了一下午,到傍晚菜上了桌,一大桌子好菜,菜是醋溜土豆丝,西红柿炒鸡蛋、糖醋里脊、还有个炒豆角,肉菜就是红烧肉、炒腊肉,汤是砂锅煨出来的,小炉子上足足炖了一个多小时,鸭肉早就骨酥肉烂,又加了蘑菇的鲜香,喝起来味道甘醇。
周晓雪格外喜欢老鸭汤,一喝喝了两大碗。
圆圆也喝了大半碗,连汤带肉的,这道鸭子肉质紧实,饱蘸汁水后很有嚼头,顾时安和大头哥也没喝白酒,跟孩子们一样,喝的是顾家自己酿的葡萄酒。
饭后,老徐家有事,顾春梅一家四口干回家了。
周晓雪吃饱了,又抱着林瑶煮的甜汤喝。
周晓雪边喝边叹气。
“从前上学那会儿,整天学习背课文脑子也没这么累,瑶瑶姐,管一个厂子怎么这么多事,天天不是这事就是那事。”
说完就跟老太太一样瘪着嘴叹气。
林蔓笑她,“你才多大,就这么老气横秋的,你家那位不说你?”
周晓雪在沙发上吃甜汤,“那家伙说我什么?他可比我大八岁,我要是老气横秋的老太太,他就是老的不能再老的糟老头子,还敢说我?能的他!”
林瑶:“.......”
也是喔。
*
林红娜战战兢兢在省城躲了一个多月,身上的钱也快花光了。
她要是再不回镇上,街道主任的工作八成保不住了。
林红娜偷偷摸摸回了镇上,还有半月就到今年的中秋节了。
孙母见不得林红娜偷偷跑出去,一个多月连个人影都看不着,故意看了一眼堂屋的表,老脸一拉:
“你还知道回来?”
林红娜不想跟她吵,应了声就想回去。
孙母一下子闹上了,“我这是什么命啊,娶了个儿媳妇不顾家,你整天在家里闲着,家良回来也不到外头迎迎去,见天在家里当懒骨头,一出去一个月,家里的家务事还得我老婆子想着!
哎吆吆,我老婆子命苦啊,整天忙的跟驴一样,家里一个人心疼我的都没有哎!”
这老太太就是见不得她好!
林红娜气呼呼的,刚想开口辩驳,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回屋坐着也比看老太太的一张臭脸好。
这老太太可真会给自个儿老脸上贴金,还整天忙的跟驴一样呢。
整个老孙家就再也没有比她更清闲的人了,整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要不就是在街道跟一群老太太啦呱。
谁家的老驴日子过的这么好?@无限好文,尽在
林红娜在心里嘀咕,孙母边骂边往门口走,刚走到门口边就发出了一声惊呼。
“这是咋啊?家门口啥时候给人泼了鸡血了!”
孙母吓得不行,林红娜软着腿过去一看,自家台阶上不知道给谁泼了一盆鸡血,鲜血淋漓,吓人的很。
“是他,是他。”
林红娜嘴里叨叨着,一抬头就看见吊着一张老脸的孙母抖着一只手冲过来,甩了她一个大耳刮子。
“你个晦气的女人,一回家家里就没好日子过!说,你在外头惹了什么麻烦!”
林红娜猛的被打了一巴掌,脸上又疼又难受,嗷一嗓子就哭了出来。
她这么些天也不容易,吃不好喝不好的,人瘦了一圈。
林红娜又哭又嚎的,孙父和两个孙子散步回来,孙父觉得丢脸,赶紧让两个孙子出门把俩人给拉回来。
孙天宝和壮壮连哄带劝的,好不容易才把孙母婆媳俩拉回了屋子里。
一家人回了家,在家里摔摔打打,又闹又叫的闹了好半天。
最后还是孙父发了火踹翻了堂屋的凳子,一家人才消停下来。
等到家里消停下来,孙母不骂人了,林红娜也不扯着嗓子哭了,孙父才反应过来:
“家门口的鸡血是谁泼的。”
林红娜默不作声,孙母嗷嗷在家里骂,林红娜不服气还嘴,婆媳俩唇枪舌剑的,闹得不得消停。
老孙家闹的乌烟瘴气的。
外头的几户邻居听见外头的叫骂声,一边吃着炖肉一边啧啧称奇。
“隔壁这是咋又闹上了?快过节了也不消停?”
“嗨,老孙家那婆媳俩你还不知道啊,都不是好惹的,越是过节越闹腾呗。”
“那是,算了,咱们也管不了,不如回家吃肉去!”
“这话中听,话说回来不知道今年的月亮圆不圆啊?”
“那得到中秋才知道了,不是有那句话,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几个邻居结伴回家去了,谁也没注意到,黑暗处躲在角落的崔大虎视眈眈的瞅着。
这一个多月,崔大日夜盘桓在孙家门外,找了好久,也没看见林红娜的影子。
后来才知道,这个女人居然躲到外地去了。
崔大懊恼得不行,回家砸了一堆东西,又回来守着,他就不信,林红娜这个恶毒女人不回来了!
他等了好长时间,总算等着林红娜回来了,按捺不住就找了一只死鸡,放了血泼在孙家台阶上。
孙家人真是吓着了,一连几天出门,都是结伴出去。
孙家两个孙子上学也是孙家良接送。
崔大见到壮壮,一看那孩子的眉眼,就知道是自己的儿子,他压低了草帽尾随在孙家良三人身后,看着儿子进了校门,心里对林红娜恨意更甚。
林红娜躲的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临近中秋节,她下班回来,从兜里掏出钥匙开门,崔大从裤兜里掏出刀子冲上去,刀锋按在林红娜腰上。
“别动!”
林红娜怎么可能不动,她害怕的就是这个,咬牙看了左右,宁愿自己挨刀子受伤,也不想这么窝囊死。
她一口咬在崔大的手腕上,这一嘴下去,疼得崔大拿不稳刀子,回家的孙天宝和壮壮两个孩子蹬蹬蹬跑过来,随手操起门后的木棍劈头盖脸的打。
“别打,别打。”
“我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拿刀威胁人?
孙天宝和壮壮打的更狠。
崔大被打帽子,五官拧巴在一块,嘴里那句“你妈罪有应得”,也给打回去了。
崔大给打跑了。
林红娜跟个神经病一样,天天睡不着觉,孙家卧室的门锁是老实门锁,人不在时要拿锁头锁住门,人在时从里面插上。
孙家良晚上不回来,林红娜在家不是抱着把菜刀,就是拿着棍子,弄得一家人不厌其烦。
八月二十,是张姥娘九十岁生日,在乡下这可是大生日,老顾家一家子,爱了蛋糕和点心水果,回张家村,给张姥娘过生日。
初秋的阳光明媚,乡下阳光下微风和煦,院子里的枣树也冒结了果子,坐在院子里,一阵阵微风吹来,带来秋日的清新的草木气息。
乡下过生日少不了饺子,张家今个儿包猪肉三鲜饺子,张姥娘最爱吃这三鲜饺子了,加了猪肉的三鲜饺子更香更好吃。
张大舅张二舅忙家里的养猪场,顾时安和表兄弟去帮忙,圆圆穿撺掇兜兜和她一块儿去。
大舅妈二舅妈带着家里的儿媳妇,仔细洗干净了手,开始包饺子了。
一大家子分工明确,张翠兰和大舅妈系着围裙和面,二舅妈和儿媳妇擀饺子皮,大舅妈儿媳妇和林瑶负责调馅儿。
人都说饺子好吃,馅儿难调。
老百姓家里做出来的饺子好不好吃,关键就在馅调的够不够味。
林瑶敲碎了五个鸡蛋搅匀,平底锅洗净烧干浇上一点儿热油炒出一大盘嫩黄的鸡蛋,把昨天买的五花肉拎出来,在水槽里洗干净泡了一会儿,剁碎了浇上了去了虾线的虾泥和料酒入味,摔打上劲,加入盐,再加入葱姜水搅至上劲。然后加料酒,蚝油调味去腥。
好吃美味的猪肉三鲜饺子馅儿就新鲜出炉了。
这边儿张翠兰和大舅妈面也和好了。
乡下的儿媳妇家里是经常擀饺子皮的,熟能生巧,饺子皮擀出来一个个皮薄光滑的,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一家人又开始忙着包饺子,林瑶一个褶子捏着转一圈儿就包出一个个好看的小饺子。
热了一夏天了,张姥娘坐在院子里悠哉哉晒太阳,张大舅家里养的黑狗四仰八叉摊在狗窝里,打着幸福的小呼噜。
“奶!”
”在这儿呢。”
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张顺家的大儿子,领着弟弟妹妹叽叽喳喳家来了,一群小崽子小手里各兜了个小篮子,里头装着新挖来的野菜。
“奶,我们挖了好些野菜,还摘了棒子!”
小崽子们喜滋滋凑上来献宝。
今年夏天雨水足,太阳也好,村里没闹啥灾害。
地里的棒子长得老好了,抽出来的穗老高,棒子长的也是一个比一个粗壮,掰一个下来,放在嘴里生吃也甘甜,拿回家煮着吃更香甜。
张家村种的棒子都是老品种,叫黄棒子,最受欢迎的玉米种子,种出来的玉米叫甜棒子,甜棒子口感嫩,吃起来甜滋滋的,很受家里崽子们的欢迎。
张顺大儿子带着弟弟妹妹,背回来二十来个鲜嫩的甜玉米。
张家人都挺喜欢吃煮棒子的。
如今天还是热的难受,大家都吃不下饭。
自从棒子能吃了,家里就隔三差五去摘些回来,几天不吃还馋呢。
大舅妈把棒子剥皮摘须,再去菜园子里挖了些土豆,洗干净放大土锅里一放,上面烀土豆,下头放水煮棒子。
张姥娘眯着眼睛凑近看了眼,吆,一群小家伙儿挖的野菜还真不少,水灵灵的荠菜,肥嫩的蕨菜,还有带着露水的马齿苋,就夸道,“挺好,家里有菜吃了。”
小崽子们就嘿嘿笑,等一会儿又听奶奶道,等下烙韭菜鸡蛋饼吃就更乐了。
眼瞅着到了晌午,张大舅和张二舅跟一群后生还没归家了。
兜兜圆圆也没回来,大舅妈去养养猪场看看,一去才知道,家里一群男人,挑水的挑水,喂猪的喂猪,顾时安和张顺兄弟俩穿着黑胶鞋,拎着扫把和铁锨去打扫猪窝,自家女婿也挑着担子摇摇晃晃,把猪窝里的鸡粪清理出来,兜兜圆圆负责铲到小菜园子里去沤肥。
张家养猪场后头有一片小菜园子,菜园子里种的菜不少,家里也时常沤了好肥去攒着,一天两遍的浇水,就等着冬天吃菜。
大舅妈气的拍大腿,问张大舅咋不回家。
一群男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忘了时间了。
大舅妈二舅妈卷袖子洗了手进了灶房。
家里崽子们也跟小尾巴一样跟了进来。
“奶!”
“奶奶。”
你们这群小东西来干啥啊?”
俩老太太看着一群小萝卜头笑道。
”我们来帮奶奶呀。”
张顺大儿子笑容灿烂。
几个小的也忙点头,“我们帮奶奶烧火。”
大舅妈就笑了,“行,你们帮着拉风箱吧。”
张顺大儿子就去外面搬了三个小破板凳,张顺进了灶房,本来还想着帮老母亲拉风箱呢,没想到让自家崽子抢先了。
“爸,你来干啥?”
张顺儿子瞪着眼。
张顺:“.........”
张家大儿子用枯枝子点着了灶膛里的火,呼啦啦拉起了风箱。
另外几个小的坐在灶膛前,煽火的煽火,加柴的加柴,忙得不亦乐乎。
张姥娘要吃韭菜鸡蛋饼,林瑶把刚摘下嫩嫩的韭菜放在水里洗一遍,和小葱在一块儿切碎,从面缸里舀了两瓢面粉,打了三个鸡蛋进去,撒上盐巴,把切碎的香椿芽撒上去,搅拌均匀,等灶上的大锅烧热了,打上少许猪油,烙出来的面饼就特别香。
“奶,灶上的粥打滚了。”
张家孙女二丫看了一眼锅下面翻滚开来的小米粥,奶声奶气道。
“姐姐笨,不是粥打滚了,是粥熬好啦。”
三丫皱了皱小鼻子。
二丫“呀”了一声,用胖乎乎的小肉手捂住小嘴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那小模样可太可爱了。
大舅妈摸摸双胞胎的小脑袋,笑着让大孙子去招呼一家人吃饭。
张家大孙子欢快地应了一声,小嗓子亮亮地,“开饭了,拿筷子开饭啦!”
“知道了。”
在家里做活的一帮子男人应了声,一家人洗手吃饭。
傍晚日头落了下去,北面的天染上了一片妍丽的晚霞,一家人欢欢喜喜给张姥娘过生日。
张家的几个儿媳妇都从娘家带了东西来。
庄户人家都是来来回回送的也都是些吃食儿。
张家大儿媳从娘家带回来一大把蕨菜,二儿媳带回来一筐子山蘑菇,水嫩嫩的看样子是刚才山上摘来的,三儿媳背家来的筐子里装着几个窝头跟一碗棒子糁。
棒子糁就是晒干的棒子粒儿在石碾子上压成的粗面,跟棒子面差不多,不过比棒子面吃起来辣嗓子,在庄户人家也算是挺好的了。
张家最小的孙女,小四丫如今已经快一岁了,小丫头依旧生的跟个糯米团子一样,白白胖胖,林瑶常给张家送麦乳精,大舅妈也时常叫家里熬大骨汤给家里的娃儿们喝了,补钙。
小四丫小腿儿有力气的很,小胖手抓着凳子腿站上一会儿了,扶着亲妈的手,也能挪动着小短腿儿走上两步。
二舅妈见了抱着小胖囡给张姥娘报喜,小四丫如今说话也利落了些,看见太奶奶欢喜地扑棱着小胖胳膊往张姥娘怀里扑,“太奶,走走!”
小丫头的话,大家都懂,这是想让太奶牵着她去院子里走呢。
张姥娘就牵着小丫头在院子里走了走,走了一会儿,小丫头就打起了小哈欠,小脑袋就一点一点地,这是困了呢,张家三儿媳妇就把胖闺女抱回屋哄睡了。
张姥娘过完生日在屋里歇着,张家村全村人都出门看稀罕了。
看啥稀罕啊,当然是门口停着的那辆崭新拖拉机了,这可不是一般的拖拉机,是自带播种机的履式拖拉机,在这年头,要是哪个生产队能有这样一辆拖拉机,那那是十分不容易啊。
就说张家村原先那台笨拖拉机,那是五几年上头淘汰下来的老掉牙货,锈迹斑斑,开起来费劲儿还费柴油,就这还是老支书在公社舌战群儒,跟公社几十个大队长拍桌子瞪眼儿,倚老卖老豁出去一张老脸才争回来的宝贝疙瘩。
这些年,村里就跟伺候祖宗一样,隔几年就把拖拉机用油漆漆一遍,擦洗得一尘不染,就这样这辆开起来咯吱咯吱叫的拖拉机也在农忙的时候出了大力了。
可这辆拖拉机太老了,用了二十来年了,这几年县里经济还行,县里领导一合计,为了老百姓能早日过上吃饱穿暖的好日子,一咬牙一跺脚花了大价钱去省城定购了五辆拖拉机,每年县里的粮食产粮排前五名的生产大队一队一辆。
张家村生产大队产粮年年拿第一,这最好最先进的一台拖拉机当然属于大溪村啦!
大家伙儿一听自然是喜笑颜开,个个嘴巴裂开老大。
村里家家户户都出来看新鲜,热络带着村里一群男爷们儿介绍拖拉机。
男人嘛,天生对汽车啥的感兴趣,宝贝一样抚摸着拖拉机车头,啧啧畅谈。
老支书嘴里吸着一袋旱烟锅,略带浑浊的眼睛看着在阳光下散发冷光的拖拉机,似乎看到了大溪村粮仓丰满,合家欢乐的好日子。
村里的媳妇们儿跟男人们的关注点不一样,她们乐叨叨凑在一块儿聊天儿,林瑶笑咪咪听了一会儿,有些哑然失笑,她们聊的无非就是这拖拉机真好看呀,看着敞亮又气派,后面的车斗也很大,以后去县城可就便利了,能带的东西也多了。
时代的滚轮裹挟着人类前进着,她这个穿越人士也算是见证历史了。
这会儿太阳快下山了,日头也没有盛午那么燥闷热,老张家小院还挺凉快,圆圆和兜兜就这么慢悠悠在院子里蹓跶,家里养的黑狗睡了一个晌觉儿,打了个哈欠儿,也从狗窝里出来,摇着尾巴凑过来逗趣儿。
正好家里有早上吃剩的骨头,兄妹俩挑了几块喂小狗,小黑狗欢快摇着尾巴,平时在外面威风凛凛一猎狗,在兄妹俩跟前儿糯叽叽跟小奶狗一样,撒泼又打滚儿,。
二舅妈摘了一篮子西红柿,张家村的西红柿只是有一点点青绿色,大部分都是红色的,这种西红柿吃着沙甜中带着酸,一家人很喜欢吃。
至于四丫,小胖囡是见人家吃啥,她都流哈喇子,圆圆拿着西红柿啃,小丫头睡醒了还直勾勾瞅着,瞅圆圆都不好意思,对二舅妈道,“舅奶奶,妹妹是不是想吃洋柿子?”
洋柿子就是西红柿,是张家村的土话。
二舅妈低头看小孙女的小馋样,也笑了,“我们四丫想吃洋柿子?有点酸啊。”
圆圆就晃了晃手里啃了一大半的西红柿,四丫见了高兴得手舞足蹈,两只小手挥舞着,小嘴儿迭声道,”啊,吃!不怕!”@无限好文,尽在
老太太就掰了一点送到四丫嘴边儿,四丫忙不迭张开小嘴儿,“啊呜”一口就吃了下去,那个酸啊,小胖囡巴巴咽下去,小脸儿皱巴巴,叫了声,“酸!”
小丫头挤眉弄眼儿的小模样,惹得院子里的人都笑了。
张家三儿媳妇在甜水井边洗衣裳,看闺女这小样子,也不厚道笑出了声。
“这小丫头就是嘴馋。”
“哈哈,四丫还吃不?”
大舅妈抱着一摞子粗黑瓷碗从灶房出来,笑道。
“酸!啊,不!”
小丫头这下子可利索了,直接把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那剩下的洋柿子咋办啊,不吃可就浪费了。”
张顺走过来,故意逗小侄女。
小四丫大眼睛滴溜溜,小嫩手对着张顺大儿子一指,“哥,臭小子,吃!”
张顺大儿子在家里调皮捣蛋的,张顺气急了,拎着儿子就打小屁股,就叫臭小子,小丫头听久了也学会了。
正在吸溜着西红柿的张顺大儿子:“........”
四丫古灵精怪的,林瑶喜欢的得不行,回来叨叨一顿说,认认真真的模样很可爱,给顾时安亲了一口。
林瑶气的掐了他一把,“我说四丫,你亲我干什么。”
顾时安不自然咳嗽了声,“想亲就亲了。”
林瑶脸一热,一脚把顾时安揣出门,自己跳上床呼呼装睡,掩饰尴尬。
1978年改革开放,未来几十年国家经济腾飞,房价也随之水涨船高。
高文彬手上有建好的楼盘,全是最新兴的房子,一是开盘售卖,二来给自家厂里留了一批福利房,打算当作给员工的福利。
所谓福利房,价格比市民买实惠八成。
就是这样,一套房子动辄几千块,一般老百姓也拿不出来。
现在经济好了,想买房子的不少。
高文彬通知顾家,问他们要不要买房子。
“一套房一千二,三室一厅,你们买下来住下来也方便。”
林瑶听了心头一动,一千二百块买省城的房子真是挺实惠的。
顾家一家人坐着小轿车去看了在建的房子,房子快封顶了,距离海边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外面山明水秀,距离市区也近。
这时候拿下真不亏。
林蔓算了一笔账,按照现在省城的房价,一套二居室的小房子要价九百块,那还是多少年的老房子,四合院要价几千到万块不等,筒子楼里的一居室相对便宜,只要三四百块。
说起来,林瑶夫妻俩手里的存款,能拿出来的也就万把块,不算多,买套房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当然了,这万把块属于可以挪动的资金,剩下的存款还在林蔓小金库里好好放着呢。
老顾家人口多,一家子加起弋㦊来七口人呢,二居室住不下,筒子楼更是不用考虑。
筒子楼顾名思义,就是一条长长的走廊隔开许多个小单间,一家一户挤在其中,冗长的楼道两端通风,盥洗室、厕所都是公用的,晾晒衣服就在外头扯条上绳,横七竖八挂满了晾晒的床单、衣服,滴滴答答走起路来都是水,狭小昏暗,多年不见阳光,走进去墙角洇着一片青苔。
更何况筒子楼没几年就给淘汰了。
林瑶想都没想,她打算买两套福利房,高文彬给顾家打了折,两套福利房只要两千块,这两套房子算是家里的投资。
等兜兜圆圆长大了,两个孩子一人一套房子。
兜兜娶媳妇的新房有了,圆圆的嫁妆也是一套房子。
另外家里还得买一座四合院,——趁着现在房价便宜,他们还能买得起,必须赶紧买。
顾时安自然没意见。
张翠兰老两口也觉得挺好,自家七口人,一只猫,买四合院住的下!
张翠兰一辈子没住楼,也不稀罕住那个人人羡慕的楼房,住起来跟鸽子笼一样,那么点地方,转身都转不开。
她就爱住在宽敞的大院子里,种种花种种草,吃完饭坐在门前晒太阳,
住四合院好!
不管在哪个年代,买房子对于普通人来说都不是简单事。
林瑶也不赖床了,跟顾时安去了趟省城,天还没亮就从**跳起来,打扮美美地,挎上小皮包,等顾时安出来。
夫妻俩坐天南地北就开始找房子。
等睡懵的兜兜圆圆被窝爬出来,爸妈早不见人影了。
两个孩子独立惯了,吃早饭喝牛奶,在家看书打扫卫生,顾满仓见孩子们这么懂事,乐颠颠跑过去左夸右夸。
兜兜和圆圆不习惯有长辈这么黏糊,又不忍心把话说明白,只能求助奶奶。
最后还是张翠兰提着顾满仓的耳朵,把人拎走了。
顾时安两口子在外头住了三天,第四天晚上回到家,一家人都睡下了,林瑶虽然累,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高兴。
张翠兰坐在沙发上织毛衣,见儿媳妇这模样,也忍不住露出笑,“这是有好消息了?”
“嗯啊。”
林瑶捧着顾时安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杏眼亮晶晶的。
“这事多亏了高文彬在省城的老朋友了,给介绍了个可靠的中介,在西门街那边有座四合院,格局跟咱家差不多,50年代刚建的,我跟顾时安都看中了,妈,明个带你跟我爸去看看。”
“也行,家里俩孩子明天看家,他们是去不了喽。”
“可不是。”
“累了一天了,肚子饿不饿?厨房有饺子,妈给下一锅?”
“不用,一会儿我下呢。”
“不用,让老大下。”
儿媳妇在外头奔波一天了,能不累?
林瑶正拿着小叉子吃面包,圆圆哇哇跑出来,“妈,我爸啥活都干,你别老欺负我爸。”
林瑶听见这话不乐意了,“我可没欺负他,这些活他可以乐意做呢。”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她还特地喊顾时安过来。
顾时安在厨房下饺子,听见声音,立马从大步走了过来,他依旧穿着熨烫板正的衬衫和长裤,英俊如往昔:“妈,瑶瑶?”
“你累不累,要不先歇息。”
“不累,我习惯了。”
“你闺女说我欺负你,我欺负你了?”
顾时安摸摸闺女的脑袋瓜,“圆圆别胡说,你妈妈爱吃我下的饺子。”
说完,顾时安就去厨房忙了。
林蔓冲闺女笑眯眯:“我没说错吧。”
圆圆摇摇头,她爸真是没救了。
顾家瑶买的四合院坐北朝南,青砖黛瓦,院内铺了整洁的青石板,院中栽种了石榴树跟桃花树,推门一看便叫人心生欢喜。
一家人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没什么不好的地方,价格也公道,两千三。
张翠兰当即拍板,买了!
这给中介大叔乐得见牙不见眼,做他们这一行,就喜欢这样爽朗的客户。@无限好文,尽在
房主着急出手,双方一拍即合,马不停蹄去房管所办好手续。
等一切都办妥,林瑶看着大红色的房产本本,才安下会心一笑。
从今天起,他们一家就算在省城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