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二人的动作,原本挂在昭宜长公主手腕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在昭宜长公主的设想里,这铃铛响声是**的,旖旎的,惹人无限遐想的。

可现在,这铃铛只让人觉得刺耳,像是一个巴掌狠狠甩在了她脸上。

昭宜长公主脸色再次变了,若方才虞安歌口中没有说出那些令人胆战心惊的话,她的手腕在虞安歌手里,她势必要装作娇怯状,顺势躺在虞安歌怀中。

可现在昭宜长公主哪里顾得上想那些有的没的。

昭宜长公主用力挣了挣,可手腕在虞安歌手中纹丝不动,于是怒斥道:“虞安和,你放肆!”

虞安歌的手依然没松,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昭宜长公主。

这样的姿态,称得上是以下犯上。

昭宜长公主不仅被她拿捏住了手腕,还被她拿捏住了天大的秘密。

这个认知让昭宜长公主惊惧起来,早就听说虞安歌狠厉无情,六亲不认,可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虞安歌的可怕来。

明明刚才还一脸隐忍,对她暧昧的举动不迎合也不拒绝,现在口中吐出的话,却是能置人于死地的。

昭宜长公主深呼吸一口气,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见识过那么多大风大浪,没道理在这种阴沟里翻船。

她得赌,赌虞安歌没有证据。

偏偏虞安歌看出来她心中所想,直接道:“事关重大,若我没有足够的证据,岂会来此与长公主妄言?”

昭宜长公主眸色微动,心里刚起得庆幸,现在全都消失了。

虞安歌继续道:“长公主殿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都能查到的证据,龙翊卫未必查不到,只不过太子得了瘟疫,圣上心有愧疚,一时不敢往这边想罢了。”

言下之意,大有昭宜长公主不配合,虞安歌便带着证据去圣上面前的意思。

昭宜长公主自诩和太子的谋划做得隐秘且妥当,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谁又能保证一点儿疏漏都没有。

再说了,哪怕虞安歌是在诈她,她真去圣上面前说三道四,圣上疑心重,便是最后什么都没调查出来,也势必会破坏了他们的计划,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徒惹一身腥。

昭宜长公主显然被这话气到了,胸脯不断起伏,身体微微颤抖。

按照年龄来算,她都能当虞安歌的姨母了,可现在被此獠捏在手里。

更让她生气的是,此獠还是她欢欢喜喜迎进门,期望与之春风一度的。

昭宜长公主知道虞安歌手握这个秘密,又所图甚大,必不会轻易放手,索性放弃挣扎,冷冷问道:“说罢,你想要什么?”

虞安歌依然握着她的手腕:“我要长公主临阵倒戈,背刺太子,另立新帝。”

虞安歌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足以让她抄家灭门的大罪。

昭宜长公主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虞安和,本宫承认你是有几分姿色,但你说此话,实在异想天开。”

虞安歌低头看她:“长公主就不问问,我想推谁做新帝吗?”

昭宜长公主美目一瞥:“不管是谁,都不可能。”

昭宜长公主固然有她慈和心软的一面,譬如她对商清晏嘘寒问暖,对商乐靖十分偏宠,对四皇子也是颇为关心。

但她骨子里是个识时务之人,否则也不会在先帝死后,就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情绪,辅助圣上登基。

圣上固然记着她的好,她向圣上推举的“义子”,圣上也大多都启用了,从某一方面看,她也堪称“门生”遍布朝野。

只是最近两年,天灾频出,圣上的昏招也频出。

凉国屡次三番的试探,圣上不仅不抓紧时间招兵买马,还建劳什子的万古辉煌楼。

如此种种,让昭宜长公主嗅到了一股摇摇欲坠的气息。

她意识到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倘若一朝风雨飘摇,她这个长公主便是再尊贵,终究是过不安稳的。

所以太子找上她时,她并没有思考太长时间,就痛快答应下来。

商渐珩是她看着长大的,行事虽有些狠辣,但也称得上一句有本事。

再加上他是皇长子,荣国公又在朝中势力庞大,若是他能继任,定会以最快速度稳住朝堂局势。

所以说,不管虞安歌想要扶持的是哪位皇子,昭宜长公主都不会同意的。

昭宜长公主的反应在虞安歌的预料之中,可虞安歌的答案,却在昭宜长公主的意料之外。

虞安歌无视昭宜长公主眼中的抗拒,平静道:“倘若,我想推举之人,是长公主您呢?”

一语毕,房间霎时安静下来。

昭宜长公主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愣愣的,不言不语。

虞安歌终于放开她的手,撩起衣摆,在她面前半跪下来。

“我不知道太子给昭宜长公主许下了什么承诺,但长公主乃是凤女,这江山,合该有公主一份。”

昭宜长公主看着方才还嚣张跋扈的虞安歌,现在温顺地跪在自己面前,那黑压压的头顶,似乎伸手便能摸到。

昭宜长公主年岁不小了,有不少年轻英俊的青年求到她面前,像是小猫小狗一样,乞求她的怜爱和施舍。

他们的头比虞安歌更低,脸上的表情也比虞安歌卑微得多。

可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在低头跪下的时候,让昭宜长公主心底生出无限激动,有些不可言状的事物一点点膨胀起来,让昭宜长公主坐在软榻上,宛如坐在云朵上。

飘飘欲仙。

可再美的梦,都会有清醒的一瞬间。

昭宜长公主并没有让自己沉浸在虞安歌虚妄的承诺中太久,便自嘲一笑:“异想天开。”

她是个公主啊。

哪怕前面加了一个长字,也还是个女人。

便是在朝中推举义子弄权,都惹得天下议论纷纷,又如何能坐上那把龙椅。

可虞安歌低着头道:“千百年前的禹朝,便有公主继位之先例,她们开创盛世,不输男儿,长公主您大权在握,又何必畏手畏脚?”

昭宜长公主轻拢衣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今天屋内发生的一切,对她这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来说,还是太刺激了。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可现在,是大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