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湘一噎,泪水在眼眶中要落不落,加上她脸色的憔悴,瞧着实在可怜。

她啜泣了几声,见虞安歌没有反应,才咬咬牙道:“虞公子若能救宋湘一命,宋湘愿为虞公子驱使,当牛做马,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虞安歌微微摇头,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翘着二郎腿,食指在石桌上轻叩。

面对如此狼狈的宋湘,虞安歌此举优雅且冷漠。

虞安歌道:“我知你过得艰难,但我没有那么多善心,帮一个无用之人。”

宋湘看虞安歌不为所动,便咬着下唇,满脸屈辱地给虞安歌磕了个头:“宋锦儿成了锦妃,父亲便要慢慢让我‘病逝’,还请虞公子怜惜。”

虞安歌看她将姿态放得这么低,终于问道:“二皇子妃呢?你们不是义结金兰了吗?”

宋湘抽抽噎噎道:“二皇子妃对我原是利用,只是借我之手拉太子下水,可谁知宋锦儿巧言令色,都到了那种地步,还能化险为夷,对圣上说自己是仙女,非但没能帮到二皇子妃,反被弄巧成拙,我再无价值,二皇子妃也就对我袖手旁观了。”

其实宋湘最开始求的,正是二皇子妃,毕竟二皇子妃若能出手帮她,怎么也比虞公子名正言顺,且轻松得多。

可二皇子妃好狠的心,次次将她拒之门外,三言两语便将她打发走。

所以宋湘走投无路,才求到虞安歌头上。

毕竟...

毕竟当初她生母死亡的真相,是虞公子主动透露给她的。

虞安歌再次摇了摇头:“你也说了,你再无价值,又凭什么觉得,我会这么好心,帮一个毫无价值之人。”

虞安歌拒绝的话就像是冰冷的锤子,一个字一个字敲打在宋湘心头。

这段时间的压力和痛苦瞬间席卷了宋湘的全身,令她头晕眼花,恶心窒息,连稍微体面些的跪姿都不能维持。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求情,才能换得虞公子的怜悯,也不知道自己怀抱着生母的恨,又该怎么苟延残喘活下去。

漫无边际的绝望将她淹没,她的身子逐渐倾倒。

再醒来时,她已经在佛寺中的一个斋房了,正在她恍然之际,她听到外间响起了二人的对话声。

“师父,她这是怎么了?”

这声音低沉,透着说不出的冷意,正是虞安歌。

寺庙中一个会医术的和尚答道:“这位女施主受惊受惧,心绪不宁,脉象虚浮,是饥饿过久导致的。”

虞安歌道:“那怎么让她缓过来?”

和尚道:“先吃点儿稀饭,让她垫一垫吧。”

虞安歌道:“劳烦师父送来些稀饭。”

宋湘将脸半埋在枕头中,泪水很快浸湿了枕巾。

她感受得到爹爹对她的杀意。

女儿又能如何?

宋府的庶子庶女那么多,若是能换得他仕途顺畅,一个没了母亲庇佑的女儿有什么不可舍的?

所以宋湘不敢食用厨房送来的食物,每日只吃新鲜的果子这类不好下药的东西。

再不行就从狗洞悄悄逃出去,典卖首饰买一些干粮充饥,这才熬到了现在。

宋湘无声哽咽着,却又在心里燃起了一丝希冀。

她昏倒在虞公子面前,口中嫌着她毫无价值的虞公子,还是将她抱回了斋房,现在又在外面向和尚打听她的身体情况。

虞公子没有抛下她这个无用之人,是不是说明此事还有转机?

正思量间,竹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宋湘赶紧闭上眼假寐。

虞安歌却直接戳穿道:“别装了,知道你醒了。”

宋湘当即睁开眼,撑着胳膊就坐了起来,脸上的泪痕还没来得及擦,她便道:“多谢虞公子。”

虞安歌道:“原是想把你扔在林子中,不管你死活的,但寺中皆是和尚,让他们破戒,有损阴德,想了想,便将你拖了过来。”

宋湘温顺地点点头,没有戳穿她昏迷前,还残留了一点点意识。

明明在她昏倒的瞬间,虞安歌就过来扶住了她的身子,又第一时间将她抱到了这里。

小沙弥此时送了稀饭过来,宋湘也不客气,抱着碗咕咚咕咚就喝了起来,等碗中最后一粒米被她用舌头舔干净,她才将碗放了下来。

说来真是可笑,她起码是官宦人家的小姐,竟然落到连口饱饭都吃不起的程度。

思及此,宋湘不禁悲从心来,眼眶再次红了。

虞安歌道:“眼泪无用,憋回去。”

这话依然透着几分冷漠,宋湘却听话地眨眨眼,把眼泪收回。

虞安歌道:“想让我救你,其实很简单。”

宋湘连忙跪在**,憔悴的面容此时焕发几分生机:“还请虞公子指点迷津。”

虞安歌上下打量着宋湘,似乎仍在考虑她的价值:“我知道你从小受的是世家贵女的教养,做事难免瞻前顾后,豁不出去。”

宋湘喃喃道:“豁不出去?”

宋湘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她看着虞安歌,忽然咬了咬牙,直起身子,宽衣解带起来。

虞安歌看到她的动作,眼皮子一跳,并没有阻止她,直到她脱得只剩下一件里衣。

就在虞安歌这种冷漠的注视之下,宋湘解衣服的手再次停住了。

她跪伏在**,再次哽咽起来:“我还在孝期,我娘尸骨未寒,求虞公子开恩,等孝期结束,虞公子想做什么,宋湘自无不应之理。”

虞安歌眼中再次浮现出失望的神情。

她就说,宋湘豁不出去。

她若是能豁出去,也不会身为宋府的嫡女,将自己活成这副德行。

论硬的,她无法强硬到底,明明攀上了二皇子妃,却无法震慑住宋侍郎,当宋锦儿绝地求生成功,她便在宋侍郎面前失了底气,任由其捏圆搓扁。

论软的,她放不下自己世家嫡女的身段,便是求人,也是一脸隐忍屈辱,好似不是她在求人,而是被她所求之人在难为她一样。

虞安歌手里不是没有人,只是但凡她的人掺和进来,一旦事情败露,总是脱不了嫌疑。

但宋湘又实在算不得聪慧,虞安歌怕自己的计划坏在宋湘这样不软不硬之人手里。

这样一个棋子,像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虞安歌淡淡道:“把衣服穿起来吧,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我便是个禽兽,也看不上你这干瘪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