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安歌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发酵得不成样子了。

旁人窥不到具体情况,只道辛淑妃省亲之时,夹带了先帝之物,至于先帝之物是什么,则是众说纷纭。

好不容易趁着太子禁足,二皇子失宠的机会,稍微冒尖的四皇子派,瞬间又被打入谷底。

虞安歌直觉其中有诈,便是辛淑妃再拎不清,也不会在省亲之时夹带先帝之物。

只是旁人信与不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圣上信了。

许是虞安歌重生,打乱了许多事情的缘故,前世根本没有发生过这事,如今发生了,对于商清晏来说又成了一道艰险关隘。

虞安歌从早上开始,便眼皮子直跳,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她想到了商清晏,辛淑妃可是商清晏的母亲,如今辛淑妃落难,商清晏又要怎么做?

还有四皇子,他所负责的重建宫宇一事,正缓慢且敷衍地进行着。

倘若四皇子受到牵连,重建宫宇之事岂不又要重新摆上台面,万一圣上又将太子放出来,那么前段时间的一切努力,便功亏一篑了。

强烈的不安萦绕在虞安歌心头,她当即换上一身低调的衣装,悄悄潜入南川王府,想要见见商清晏。

只是让虞安歌没想到的是,此时南川王府中,已经有人先一步到来。

虞安歌站在角落屏住呼吸,竹屋内,二人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辛太傅道:“那封信绝非辛夷闺中之物,但宫里的线人说,的确出自先帝之手,你可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辛太傅知道,先帝虽死,但是在宫里给商清晏留下了不少人,虽然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但保不齐有些人依然能用得上。

辛太傅如今是一点儿消息都得不到了,所以才匆匆赶来问商清晏。

商清晏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商清晏的声音一如既往清冷,似乎现在落难的不是自己的生身母亲和弟弟,而是不相干之人。

辛太傅道:“那封信绝对不是出自辛府,定是在殿中省被人陷害。”

商清晏看得明白,直接道:“崔皇后执掌凤印,管理后宫,但揭露此事者,却是周贵妃。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辛太傅一向脸上严肃的脸上露出焦急:“圣上不听淑妃解释,下令让她禁足,也不见我和四皇子,更不允许四皇子见淑妃,便是喊冤,也没个去处。四皇子如今在宣德殿外跪着,烈日炎炎,他如何受得了?”

便是看不见辛太傅的脸,虞安歌也能从辛太傅语气中听出焦急来。

虞安歌一直觉得辛太傅不近人情,商清晏身为他的外孙,也说抛弃就抛弃,却原来,真正能令辛太傅焦急之人,不是商清晏罢了。

虞安歌心底一阵阵发寒,那么此时坐在辛太傅对面的商清晏,又该是何种心境?

商清晏道:“圣上只是让淑妃娘娘禁足,还留着她的位份,四皇子只是跪在宣德殿外,并没有让宫人把他拖出去,便说明圣上对淑妃娘娘和四皇子还是手下留情了的。”

辛太傅道:“情况已经够糟了!若再不动作,只怕无法挽回。”

商清晏淡淡呼出一口气:“太傅放心,四皇子是圣上亲子,不会出事的。”

辛太傅看着面前的商清晏,他一袭白衣,浑身上下透着清冷,眉眼淡如远山,里面氤氲着寒江轻雾,让人看不透他的情绪。

辛太傅道:“清晏,淑妃是你的亲生母亲,四皇子也是你的兄弟,你切莫因为圣上的缘故,就看着他们败落。”

虞安歌心里蓦然腾起一股火来,虽不知辛太傅想让商清晏做什么,但商清晏身为先帝遗孤,这个时候站出来,对他百害而无一利。

虞安歌不便出声,只在心里期待着商清晏能够果断拒绝。

辛淑妃和四皇子不能落败,想当初,辛太傅可是眼睁睁放任商清晏落败被废。

辛太傅怎能如此偏心!

只是不论虞安歌心里怎么替商清晏感到不平,她还是听到商清晏冷静道:“太傅的意思我明白。”

这像是一个承诺,让眉头紧蹙的辛太傅松了一口气。

许是情况紧急,辛太傅还需再找旁人,便匆匆离开。

四周安静了几息,虞安歌听到里面的人戏谑道:“哪里来的小贼,怎的还不现身?”

虞安歌从角落走出来,看着商清晏嘴角含笑,似乎没有被辛太傅的话影响分毫。

但虞安歌就是透过这笑,看出商清晏眼中藏着的深深悲凉。

虞安歌开门见山道:“辛太傅想让王爷做什么?”

商清晏道:“倒也没什么,不过是帮个忙。”

虞安歌追问:“帮什么忙?”

商清晏道:“帮一帮淑妃娘娘和四皇子。”

虞安歌气急:“你少在这里卖关子,我是说你打算怎么帮!”

商清晏无奈一笑:“瞧你,着什么急啊?便是四皇子被迁怒,不再负责此事,重建宫宇之事被拖延也是板上钉钉的。”

虞安歌不依不饶:“你少在这里顾左右而言他,我问的是辛太傅想让你做什么?亦或者说你要做什么?”

商清晏不禁觉得头疼,虞安歌一向寡言少语,怎么今天变得如此难缠?

虞安歌见商清晏说话始终含糊不清,不给一个明确结果,便一个劲儿地逼问:“你快说啊!简单几句话,有什么不能说的?”

商清晏道:“虽说你没有慧根,但我觉得你真应该拜入万水大师座下,这念经的本事跟庙里的和尚比都过犹不及。”

虞安歌没想到商清晏嘴巴竟能这么严,这么多句话,是半点儿信息都不肯透露给她。

她这回是真的恼了商清晏,心里这股火没来由,却越烧越旺:“你自己也说了,四皇子是圣上亲子,圣上不会对他怎么样,辛淑妃哪怕出了这事,也只是禁足而已。你实在不必要蹚这趟浑水,平白又给圣上递刀。”

商清晏却是看着虞安歌道:“我知你是快意恩仇的性子,但很多事情,不能简单用恩仇二字概括。”

虞安歌看着他,分明笑着,但悲哀几乎要从秋水眼瞳溢出来。

商清晏道:“虞公子,我身处此间,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