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安歌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她爹离开望春城十几年,但年年跟族中父老来往的节礼可是不少,甚至于族中的学堂,都是她爹爹每年出资兴办的,只为了让虞氏多出一些青年才俊,壮大虞氏。
可要论跟族人之间的人情往来,的确不如守在盛京的虞老夫人。
虞老夫人惯会做表面功夫,拿着他爹的名声和恩惠做面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多贤德的妇人。
今天被虞老夫人叫来的虞氏族人,大半都是向着虞老夫人,虞安歌若给他们好脸,容易让他们蹬鼻子上脸,索性摆出一副混账无赖的模样。
那个族爷爷骂完后,坐在椅子上喘粗气:“无论你对你二叔有什么不满,咱们自家人,关起门来自家解决便是,何至于把他送上公堂,让旁人看笑话!”
虞安歌看她进来这么久,迟迟没有人给她搬椅子,就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
这一举动让老人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虞老夫人趁机道:“族老,您看到了吧,她在您面前尚且如此,您是不知道,自从她回京,是把家里搅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还求族老为我做主啊。”
族老拍了一下桌子,怒道:“虞安和,念在你是虞府嫡长孙,老夫给你留面子,不把事情闹大。可你也别太不把宗族放在眼里,就是你父亲在老夫面前,也是要恭恭敬敬的!”
虞安歌忽然道:“分家吧。”
“什么?”所有人都愣了。
率先发声的竟然是虞三爷:“安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父母在,不分家,老太太身体康健,你就想着分家,实在是不孝!”
虞安歌勉为其难赏给虞三爷了一个眼神:“三叔怕是忘了,老夫人是祖父的续弦,我父亲与二叔三叔并非同母所生。”
虞老夫人爆发了更大的哭泣,她锤着胸口道:“苍天呐,我将大房视若己出,把安和安歌当自己的亲孙子亲孙女,没想到临到了了,她竟然说出这等诛心的话来,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虞三爷趁机拱火,指着虞安歌的鼻子道:“安和,你这话太伤人心了!”
一时间祠堂内都是对虞安歌的指责声。
虞安歌只把他们当一个笑话看,那颗心要多凉薄有多凉薄。
在她眼中,什么族人亲属,就是全部加起来,都比不上她哥哥和父亲的一根手指头。
前世要么落井下石,要么袖手旁观,平日里没事打着神威大将军的名号敛财受益,一遇见事,一个个跑得比谁都快。
虞安歌若有所指道:“不管族中父老怎么说,我都只有一句话,这个家我分定了。就算我爹在这儿,他也一定会同意。”
别看虞三爷和虞老夫人日常撺掇着要坏大房的名声,但他们可一点儿都不想分家。
一旦分家,就意味着他们最大的倚仗没了,而且现在虞二爷还在牢里,还指望着上面看在虞廷的面子上,放他一马呢。
虞三爷和虞老夫人对视一眼,虞三爷摆出一份宽容大量的姿态道:“安和,我知道你只是一时耍小孩子脾气,说的都是气话。这样吧,给你两天时间,你把你二叔给带回家来,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在一起,从前的龃龉,就全让它过去吧。”
虞安歌像是听到了笑话,放肆地笑出了声。
祠堂阴暗,她的脸也在烛火闪烁中忽明忽暗,让人莫名后背发凉。
“三叔未免太看得起侄儿了,羁押虞迎是圣上下的旨,京兆府关的人,其中虞迎还牵扯到与恒亲王勾结,意图造反上面,我一个小小五品云骑尉,哪儿来那么大脸面,敢跟圣上叫板。”
在场诸人变了脸色,一旦涉及谋反,那可是抄家灭族的下场,族老不由看向虞老夫人,想要探究真伪:“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又牵扯到恒亲王身上了?”
虞老夫人一听这话,瞬间慌得手足无措,她尖声道:“怎么可能!老二最多不过收了点儿孝敬,怎么会掺和进恒亲王谋反上面!”
虞安歌靠着椅子,翘着二郎腿道:“有没有掺和可不是我说了算,更不是祖母您说了算。”
原本义愤填膺,要狠狠教训虞安歌的族老开始质问虞老夫人:“你说实话,老二到底有没有跟恒亲王牵扯到一块去?”
虞老夫人今天一天都在为虞迎着急,自然是四处打听消息,唯一能确认的,便是卖官鬻爵和贪污受贿两个罪名。
这两个罪名可大可小,谁在官场不沾点这些东西?
更别说虞迎的账册牵扯出那么多官员来,到时互相作保,拉出盘根错节的姻亲关系来,官官相护之下,虞迎最重也不过降级查办。
但虞安歌却信誓旦旦说他跟恒亲王一起谋反!
那可是抄家灭门的死罪!
虞三爷心跳如鼓,这段日子,他多少知道点儿内情,无论是五千两黄金还是宛云,都算是跟恒亲王绑在一起了,若恒亲王有心谋逆,虞迎是脱不了关系的。
但要说是有心参与谋逆,那他们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虞三爷连连否认。
虞安歌理了一下衣服,冷笑一声。
族老这才注意到虞安歌身上的伤:“你今天去了恒亲王府?”
虞安歌道:“圣上命我查办虞迎一案,账册上明晃晃写着他与恒亲王的交易,我只能去一趟,谁知恒亲王公然抗旨不尊,出动府兵无数,连龙翊卫都惊去了。”
说完这句话,虞安歌眼神扫过面色各异的众人,低声道:“是我念在咱们都姓虞的份上,才给你们透的信儿,诸位长辈心里知道就行。”
虞老夫人指着虞安歌,颤着声音道:“你简直是危言耸听!”
虞安歌看向虞三爷,笑得很不合时宜:“我是不是危言耸听,三叔最知道了。反正啊,我是一定要分家的,我本就是个混不吝的不孝子,不怕担着骂名。至于族中父老,有本事的,想拉虞迎一把的尽管拉,我绝不拦着。”
说着,虞安歌不顾众人难看的脸色,大笑着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