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金虹!”谷梁玉临神情微微一凝,脸色顿时铁青,几乎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这个卑鄙的小人!”
他这般说着,目光立刻望向班述祖,又道:“班家主,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班述祖闻言,神情却是稍稍有些纠结,倒不是说他不敢与琅琊金虹为敌,关键是大衍皇帝谷梁隆昌自毁修为,引爆真龙大阵,将他们班家的机关城毁了,黑龙灭世机也无法使用,损失惨重的班家,着实是无力支持谷梁玉临,更无力抗衡琅琊海阁。
只是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终想要行谋反之举的,除了谷梁玉临,竟然还有琅琊海阁。
班述祖想到此处,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默默地摇了摇头。
谷梁玉临见状,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和颓败,忽的自嘲的笑了起来。
他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一心想要夺取的天下,最终却为琅琊海阁做了嫁衣,他心不甘,但又无可奈何,蓦地脑海里浮现出父皇谷梁隆昌的音容笑貌,还有他父皇说的那句话。
“无论修士还是常人,但凡牵扯上‘利’字,便会无休无止,直到利欲攻心,无法自拔。这天下修士,以遵行天道为由,修行之路大多无所不用其极,也全然只因一个‘利’字,他们的‘利’是什么?他们的‘利’和所有人一样,和四洲一海所有国朝一样,都是要这天下尽在他们掌控,都是要这苍生都匍匐他们脚下!如果不约束他们,大衍岂会昌盛,如果不约束他们,大衍岂能长存?”
此刻,他也终是明白,这天下修士,如若不以皇权约束,无论大衍,亦或世间诸国,都将沦为修士的道场!
因为他们觊觎这天下的野心,甚至比他谷梁玉临还要大!
他终于明白他父皇意图以一纸皇威昭告天下,约束世间所有修行之人的举措,才是真真正正为了大衍永世不倒!
他父皇,没错;错的是他,谷梁玉临。
无尽的悔意犹如潮水一般侵上心头,在他眼底蒙上了一层水雾,气愤,恼怒,悔恨……种种情绪冲击着他的脑海,萦绕上他的心头,此时此刻,他恨不得跟他父皇一样,哪怕自毁修为,也要守住这大衍江山。
可是,他终究是做不出这一步。比起他父皇谷梁隆昌为了守住这百年皇朝基业的果断,对这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的执爱,他犹有不及。
他,不配做这大衍的皇帝。
事到如今,他只能沦为琅琊金虹企图掌控万千黎民百姓和江山社稷的傀儡!
琅琊金虹也知此刻谷梁玉临心中所想,不由得冷笑一声,对琅琊携风说道:“你带上几个人,与二皇子一同回朝接收皇城禁军,顺便,看好二皇子,可不能让他做出什么傻事。”
“是,师父。”琅琊携风拱一拱手,走到谷梁玉临身前,脸上又露出那副妖邪的笑容,展开折扇一边轻轻在胸前扇舞清风,一边笑道,“玉临兄,请吧。”
谷梁玉临恨恨地瞪了琅琊携风一眼,在福禄寺几名佛法高僧的押制下,一步一步前往大衍皇城。
而班家家主班述祖和为剩不多的班家族人,也被控制起来,一一押往大衍皇城。
……
天子金殿,紫火冲天,七日不灭。
七日之内,二皇子在琅琊金虹的要求下收编了皇城内所有禁军和京畿御林军,与当朝百官群臣尽皆控制起来,押进大牢;而仁德皇后所在的凤仪殿,同样被琅琊海阁的弟子控制起来,甚至二皇子谷梁玉临,都被琅琊海阁软禁起来,派人监视其一举一动,若是发现他自杀之举,便立刻出面制止。
这一日,琅琊金虹亲自前往东宫太子殿,让二皇子下一道圣旨,名镇国大元帅靳山河速速回朝。
而琅琊金虹,则带着谷梁玉临拟定的圣旨,赶往净唐与大衍交战的边界。
与之同时,净唐与大衍边界。
镇国大元帅靳山河一身金甲屹立关口城楼之上,肩上两只虎头栩栩如生,仿佛如同真正的猛虎一般在张口咆哮,头盔之下,坚毅的眼神盯着远方的净唐大军,脸庞紧绷,青筋凸起。
城门之外,站着大衍朝廷十万风神军,一个个怒目圆睁,气势凛然,紧握手中兵刃,看着前方的净唐大军。
双方将士,对峙已有七天,各自心怀一腔怒火,敢愿身陷沙场,抛头颅,洒热血。
然而自从大衍皇帝谷梁隆昌自损修为,引爆真龙大阵,与整座天子金殿化为乌有之后,靳山河和一众风神大军都感受到了天地异象,谷梁隆昌命陨之后,紫霄天火七日不灭,更是让他们心生悲凉愤怒,但却无心恋战。
在镇国大元帅靳山河的命令下,死守城门,与一众净唐大军僵持至今。
此刻,忽见云霄之上,万里冰川气象铺天而来,强劲气浪将漫天云层尽数冲破,**开一道寒冰肆虐的通道。
一道人影,拖曳一条犹如长龙一般的弧光,破空而来。不过片刻,便出现在城门之上,脚踏虚空,单手负于身后,一手托着圣旨,一双如若寒潭的眼睛紧紧盯着靳山河。
正是琅琊海阁阁主,琅琊金虹!
双方大军与各自将领,看到琅琊海阁阁主手中圣旨的那一刹那,尽是眼神一凝,蓦地紧张起来。
只见琅琊金虹展开圣旨,洪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然大衍先帝谷梁隆昌命陨归天,传位二皇子殿下为当今大衍皇帝,特命大元帅回朝勤王,稳定局势。钦此。”
说罢,琅琊金虹合上圣旨,看着靳山河又道:“接旨。”
“不接!”靳山河眼神一冷,猛地将手中银枪重重顿地,喝声道,“二殿下这是谋权篡位,臣不认这个皇帝!”
“哦?”琅琊金虹语气一凌,眼底寒光闪烁,铺天盖地的寒冰气息侵袭陡转,疯狂笼罩向一众风神军和靳山河,“不接既是抗旨。我自是不拦你,除非你想让大衍就此毁灭。”
“你!”靳山河话音一滞,恨恨的咬了咬牙,眼角一阵跳动,强压下心中怒气,又道,“但净唐还在谋反,我怎可就此回朝,放任净唐遗患!”
话音落地,便见一人从净唐大军后方踏空而起,直直飞向琅琊金虹身侧,而后凭空站立,朝着靳山河拱了拱手,说道:“大元帅若是答应阁主要求,净唐国自然会立刻撤兵,愿意一同勤王。”
说这话的人,面色隐有一丝病态的白,眼底更有两道黑气时隐时现,正是乾坤阁大弟子,张如圣。
靳山河看见来人,又看了一眼琅琊金虹,心中顿时了悟,恨恨的咽了口气,神情更显愤然。
琅琊金虹淡淡一笑,说道:“如你心中所想,龙图和大夏进兵来犯不是巧合,正是我一手谋划。但是只要二皇子成功上位,我确保龙图和大夏会立刻退兵,否则我不介意借两国之手,彻底肢解大衍。”
“大元帅,阁主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您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吧?”张如圣也在一旁,适时的煽风点火。
听闻二人所言,靳山河心知事已至此,再无他法,只得神情冷肃的默默恳首,心中思忖再三。
毕竟以大衍现状来说,皇帝命陨归天,大皇子远在边疆抵御龙图、大夏两国大军,三皇子留在皇城想必此刻也早已命陨,四皇子不知身在何处生死未卜,二皇子被琅琊金虹奸计陷害,恐怕已经沦为傀儡,目前局势,也只能扶持二皇子继位。
思来想去,确实别无他法,只好下令十万风神军撤回城内,回朝勤王。
随着靳山河撤兵,与净唐大军一同赶往大衍都城,琅琊金虹又要求靳山河下一道元帅军令,让正在与大夏龙图鏖战僵持的大衍军队立刻撤兵,回朝勤王,并表示要他们所有人拥立二皇子为王,违令者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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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衍皇城,凤仪殿。
二皇子谷梁玉临跪在殿内,头颅磕地,久久未曾抬起,身前罗帐轻纱低垂,遮掩着仁德皇后的身影。
“母后……”谷梁玉临声音哽咽,眼泪疯狂涌出,似是满心的委屈和悔恨终于有处发泄,嘶哑喊道,“孩儿错了……”
垂帘之内,仁德皇后端坐榻上,病白的脸上毫无血气,秀眉轻颤,双目微闭,暗暗吞吐一口气,努力平息着悲凉的心绪,而后轻声说道:“你还能叫我一声母后,你就还是我的孩子。母后知道你心中有愧,但是这件事不怪你。你没有错,小四也没有错,陛下更没有错,错的是这天下,是人心。”
“母后……”谷梁玉临再也忍不住,心里最后那丝柔软和苦楚彻底崩溃,哭的像个孩子一样。
仁德皇后同样眼眶微红,落下两行清泪,双唇颤抖着,又道:“陛下与我相爱多年,眼下命陨归天尸骨未寒,我当是做不到独自苟活。孩子,你若是心里还有母后,记得在我死后,为我和陛下立一座衣冠冢,生在一起,死亦同归。”
“母后!!!”谷梁玉临猛地抬起头来,通红的眼眶里泪水疯狂涌出。
他只见眼前垂帘被狂风吹起,一股磅礴气势狂涌肆虐,而后便见仁德皇后眉心亮起一点光芒,瞬间笼罩全身。也与谷梁隆昌一样,自毁修为,爆体而亡。
“陛下,臣妾这就来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