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有妖族犯境?”
“这怎么可能,东海龙族与我大衍交好也非一天两天,若是有妖族进犯,东海龙族必然会传来消息,怎得一点风声都没有?”
“确实奇怪,苍霄国师和那妖族高手不就在东海大泽比试交手吗?若是有妖族进犯,苍霄国师岂会放任他们如此肆意妄为?”
天子金殿内,百官群臣众说纷纭,言语间尽皆流露一丝疑惑之情,或是眉头紧锁,或是负手踱步,都对这所谓妖族进犯的事情感到不可思议。
三皇子谷梁乾广神情表露一丝疑色,沉吟良久,蓦地踏出一步,拱手说道:“父皇,此事确实有些蹊跷,孩儿恳请领命,前去东海探查一番,看看是否真有妖族犯境,也好提前做好防范,以免出现差错。”
“不可。留下守住皇城才是当下重中之重。”谷梁隆昌缓缓摇头,眼神望向二皇子谷梁玉临,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便对那名太监说道,“宣琅琊海阁的人进殿。”
太监拱一拱手,旋即提着衣摆出了金殿,站在宫门喊话:“宣琅琊海阁进殿!”
声音传过七道宫门,直至皇城城门,琅琊携风与一头巾掩面的男子对视一眼,便随着城门守卫推开森严庄重的漆红大门,缓缓向着天子金殿走去。
两人遂一入殿,便朝着二皇子谷梁玉临的方向看了一眼,旋即那名头巾掩面的男子悄悄点了点头,便不作任何言语,只是站立殿内。
一旁三皇子谷梁乾广神情微微一怒,冲着琅琊携风和那名头巾掩面的男子斥道:“大胆,见到皇上怎得不跪?”
琅琊携风嘴角斜翘,笑容邪异,似是故作高深,只是默默撑开折扇,轻轻拍打着胸前衣衫,既不回话,也不下跪。
三皇子又欲发作,大衍皇帝谷梁隆昌却抬起手来示意三皇子退下,一双如有炬火升腾的眼睛,望着琅琊携风看了许久,遂又将视线转到他身旁那名头巾掩面的男子身上,继而沉声缓缓问道:“朕且问你,你说东海有妖族犯境,是何时犯境,又是为何犯境,东海龙族都未传来消息,你们琅琊海阁又是如何先东海龙族一步,知道这个消息的?”
琅琊携风闻言,笑容不变,兀自轻轻摇着头,将手中折扇合上,眼底流露着一丝邪气,笑道:“陛下,您这话里有话,叫在下如何回答?妖族进犯便是妖族进犯,我若是知道细节,那岂不是成了妖族共犯,成了谋反之人了?”
“难道你们不是谋反吗?”谷梁隆昌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精芒,忽地怒声斥道,旋即他望向那名头巾掩面的男子,又道,“朕说的可对?琅琊金虹。”
那名头巾掩面的男子眼神猛地一亮,双拳不由自主的稍稍握紧了些,而后朗声长笑,摘掉头巾,露出面容。
只见他年纪约莫四十岁许,眉梢较浓,下颌残留一点青涩的胡茬,正是琅琊海阁阁主,琅琊金虹。
“老二,你还想瞒朕瞒到什么时候?”谷梁隆昌这时候又道,一双如同锋锐剑芒的眼睛直视着谷梁玉临,看得他稍稍一愣,神情顿显慌张。
谷梁玉临眼神闪了又闪,蓦地神情稍显颓唐,似是于心不忍,似是深深懊悔,但是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的野心已如燎尽苍原的烈火,将他浑身鲜血灼烧的沸腾,眼中如欲充血,带着三分阴狠,七分坚定,几乎是咬着牙根,从嗓子里硬生生挤出一句话。
“父皇……退位吧。”
谷梁隆昌高高在上,端坐金銮宝座上一言不发,只是一双如若寒潭的眼睛里隐隐有微光闪烁。
要知道,说出这种话的,可是他的亲生儿子。
虎毒尚不食子,尽管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但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他只觉得格外的心寒,彻骨的冰寒,几欲让他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
但是尊为一国之君!
谷梁隆昌仍有身为皇帝的尊贵身份,那是他的尊严,哪怕是自己的孩子,他也绝不可能妥协!
谷梁玉临见谷梁隆昌一言不发,眼神里的三分阴狠又多了一分,便是踏前一步,站在大殿中央,身旁一左一右站着琅琊携风和琅琊金虹,一众文武百官各列一侧,三皇子谷梁乾广更是怒到目眦欲裂,腰间挂着的宝剑已然出鞘在手,京畿御林军也从皇城殿外奔赴殿内,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
“父皇!”谷梁玉临环视一眼左右,漠然的眼神一一扫过那些神情无比凝重,手中或是握着刀剑,或是提着长枪的京畿御林军,冷笑一声道,“事到如今,非要让孩子迈出那一步吗?退位吧,父皇!孩儿不想与您……兵戎相见!”
“老二,念在你是朕亲生骨肉的份上,趁早收手吧,无论是这大衍,还是这个皇位,朕都绝对不会退让!”谷梁隆昌沉声回道,缓缓闭上眼睛,平息着心中悲凉的情绪。
“陛下!”便在这时,百官群臣之中,当朝尚书陆泰常一步踏出,躬身跪于大殿中央,颤声道:“请适可而止吧!”
话音未落,百官群臣之中,兵部侍郎游启鉴也踏出一步,躬身跪于大殿中央,说道:“陛下,事情都到这一步了,您就以二殿下之言,退位吧……”
谷梁隆昌仍是微闭双目,一言不发。
陆泰常和游启鉴二人并不是临时倒戈,早在谷梁玉临谋划这一切的时候,便曾找机会游说过部分当朝大臣;他们二人曾是跟随先帝打下这片江山的功臣,但在谷梁隆昌继位之后,为了稳固江山社稷,许多当年跟随先帝的老臣不是被谷梁隆昌降职,就是被免去职位衣锦还乡,因而大多数人其实一直都新生怨念。
于是,他们二人便也瞅准这次机会,成为参与谷梁玉临谋反之事的几人之一。
此刻,谷梁玉临逼宫,一众文武百官必然心生恐慌,他二人及时站出,看似是替谷梁玉临说话,实则是为了表明忠心;由他们二人闹这一出,百官群臣自然也会有人摇摆不定,最终选择倒戈,倾向谷梁玉临这一方。
如此一来,谷梁隆昌身边的人就会被他彻底瓦解,到时候就是他不退位,也必须退位。
陆泰常见大衍皇帝谷梁隆昌未作言语,紧张的咽了口吐沫,遂又咬着牙根缓了缓情绪,继续说道:“陛下正在筹划的约束天下修行人之事……无论如何,都要停止。天地可鉴,此行一举,天下修行之人无不震怒,此次已有龙图、大夏、净唐两朝一国来犯,若是陛下仍是一意孤行,那便是举国上下,万敌来犯了!陛下,三思啊!”
“陛下,天下修行人不可约束,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啊!”游启鉴跪在地上直起身子,拱一拱手,说道,“百姓虽为国之基石,但天下修行之人却当为国之支柱!若是约束天下修行之人,岂不是自毁支柱,损我社稷!陛下,难道您就只能看到修行之人欺压百姓,却听不到修行人的怨愤和怒火吗!”
“说完了吗?”谷梁隆昌的声音平淡传出,带着三分深沉,七分威严,却是听不出半分怒意。
陆泰常和游启鉴却是浑身一抖,僵在原地不敢作声,似是挣扎了许久,陆泰常眼神里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神色,头颅磕地嘭嘭连磕好几个响头,几乎哑着嗓子喊道:“不!还没有完!老臣二人跟随先帝打下了这片江山……实在无法任由陛下挥霍国运!陛下如果一意孤行,可以肯定的说,这将是……这将是亡国之举啊!”
轰!
话音落地的瞬间,谷梁隆昌蓦地睁开眼睛,眼底两道精芒闪过,猛地攀升起一股森然气势,在他身后更是隐有龙虎气象浮现;气势所过之处,如若狂风掠境,陆泰常和游启鉴二人没有半点反应,便只觉眼前如有一只猛虎咆哮着扑了过来,将他们撕扯粉碎,化作一滩令人作呕的血肉。
鲜血四溅,喷射在殿内黄金龙柱上,喷射在两侧百官群臣的身上,众人如同针芒在背,噤若寒蝉,先前心中升起那丝倒戈念想的大臣们又连忙胆战心悸的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纷纷低垂下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谷梁玉临神情漠然,脸上表情波澜不惊,任由陆泰常和游启鉴的鲜血喷溅在他干净整洁的服袍上,一双眼睛仿佛一汪深泉,隐隐有光辉流淌。
“父皇,孩儿最后再说一次。退位吧。”
“朕,绝不退位。”谷梁隆昌凝视着谷梁玉临,一字一句,凛若冰霜的一挥袖袍,而后重重的落在金銮宝座的扶手上,顿时便将锻金铸造的宝座拍得布满裂纹,而后猛地站起身来,双手负在身后,喝声道,“老二,这大衍的皇位,不是你能坐的。”
说完,遍布裂纹的金銮宝座轰然一声四分五裂,化作一地废墟。
同一时刻,九道身影或是破窗而入,或是从殿外飞快闪身掠近,站在殿内九个方位,同时暴喝一声,便见一道冲天炬火将整座天子金殿包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