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罗天生离开太岁山罗刹岭,踏上游览世间各地的路途至今,已有两年时间。

两年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对罗天生而言,这两年里他成长了太多太多,无论是对于众生平等的美好希冀,还是对于自身理念的坚定不移,他都一直在极其努力的完善着,坚持着。

正如沈云沧说的那样,这是好事,只是无疑会让人更加期待罗天生成长到最成熟的那一刻。

罗天生自己也很期待。

此刻,茫茫无边,风浪不惊的海面上,一艘偌大的精致龙船正急速航行,罗天生和英雄站在甲板上,目光遥望东海龙宫的方向,迎面海风扑来,带着一丝海水腥涩的气息,暖阳高挂,时而有海鸥欢快的叫着,从他们身边掠过,激起海风水浪,无比怡然自得。

与之同时的北陆洲大衍皇朝的都城所在,却迎来了一位神秘的妖族高手。

其身形高大足有两丈,牛首人身,浑身布满虎纹,额间一点紫砂,看上去如同某种神秘的咒纹,应该是他们种族特有的文字图腾;他的身上穿着一件镂金锁子甲,遍布着、印刻着无数繁复奇妙的图案和咒纹,隐隐随着他吸收天地灵气而闪烁起光晕,仿佛就像能够呼吸吐纳空气一般神奇;而他的手中,则握着一只雕镂着牛头的铃铛,呈暗金色,足有一个正常的成年人的半截手臂大小,隐隐也有法力波动释放出来,影响着、撼动着铃铛四周一定范围内的天地空间。

他高高悬停在空中,忽地环抱起双臂,那只铃铛自然而然的漂浮在他身侧一个拳头的距离,微微颤动着;而他的双目,却带着一丝玩味儿的表情,盯着他脚下那一片偌大的都城,入眼尽是密密麻麻犹如绿豆般大小的房屋楼阁,还有一座威严庄重,城墙林立,气势森然的皇城。

蓦地,他伸出一根手指,弹了一下那只铃铛,顿时一阵微微摇颤,一股强劲的无形气浪,席卷着近乎摧残万物的气息,疯狂涌向他脚下的偌大都城,并且直直冲向皇城大殿的方向。

虽是试探之举,但是威势却不容小觑,单单这一股气息,就几乎堪比九境宗师引动的千里气象。

无形气浪袭至皇城上空不足千丈距离时,猛然一股强盛霸道的气息同时袭来,将这股无形气浪冲摧毁灭,而后一层几乎肉眼不可见的黯淡金光将整个都城笼罩起来,又有九只黄金巨龙盘旋在都城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遥相呼应,隐隐有龙鸣乍响。

“这便是大衍朝廷的真龙阵图?”神秘妖族高手忽地咧嘴一笑,露出一丝赞叹之情,“有点意思,容我再试上一试。”

说着,他便欲伸出手指再度弹那铃铛一下。

“妖族的朋友,来者是客,我当许你是无心之举;若是三番两次袭击我大衍朝廷,可曾把贫道我放在眼里?”

突然一道苍劲威严的声音忽远忽近的传入神秘妖族高手的耳朵里。闻声瞬间,他神情猛地一变,而后迅速收回手指扭身望去,在他身后大约十丈距离,一人身穿深青色道袍,面如常人,看似有五十多岁年纪,一双眼睛如有神光,正是大衍皇朝九朝国师,号称修为第一人的苍霄真人。

“你就是苍霄?”神秘妖族高手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苍霄真人看了片刻,右手朝着身旁虚晃,将那铃铛收回储物口袋,便又说道,“我名格木列,乃中土神洲蛮荒一族最伟大的勇士!听闻你是北陆洲最强修士,号称修为第一人?今天我就是来找你的,有胆就跟我比划比划,等我胜了你,便再去那南离洲、西荒洲,打遍这天下所谓的最强修士,让你们知道,我们妖族修士,才是修为第一,实力最强!”

这个妖族高手格木列心性不坏,只是特别善战。苍霄真人曾经游遍世间各地,虽未听闻蛮荒一族,倒也大抵明白妖族中人行事都是这般,只因他们信奉图腾的力量,以强者为尊,永不磨灭的战意便是他们的信念,所以想要和强者战斗便是妖族各族勇士们一生的追求。

苍霄真人因此并不拒绝。毕竟已是多年难遇敌手,他能够感知到格木列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息,至少也是十二境上下,甚至只高不低,自然是能够跟与自己一战。

心里那丝沉寂多年,又被勾起的战斗欲望蠢蠢欲动,苍霄真人不由得淡然一笑:“好,我便与你一战。只是你我二人实力强劲,怕是举手投足之间便能让这一方天地生灵涂炭,为了不伤及无辜,你我换个地方再战,如何?”

“哈哈哈,好!敢战便可,你说去哪,就去哪!”格木列闻言,心底也是一阵激动,浑身战意攀升至极限;哈哈大笑间,便见苍霄真人已是催动真气犹如一道流光飞快闪向远处,当下也不迟疑,同样催动真气纵身追去,于空中留下一连串如同雷暴之音的嗡嗡笑声。

彼时,皇城东宫,太子殿。

谷梁玉临身着内服,显然是晨起不久,还未更衣沐浴,着换正装,他负手立于大殿门前,抬头望向天空,苍霄真人和格木列的强大气息已经渐渐远去,再也捕捉不到,他的眼神也渐渐覆盖上一层寒霜,一丝难以揣测的情绪在眼底闪烁。

时而悲伤,时而纠结,时而激动,时而愤懑。

不多时,便又有一人从殿内走出,同样身着内服,但却披着一件雍容华贵的绸缎袍子,一头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玉簪潦草的扎起发髻,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缓缓挪步,扭动着婀娜的身段,来到谷梁玉临身边,在他肩上披了一件披风。

这人正是净唐国国主,皇帝李秣成的小女儿,婧怡公主。

其时,曾在大半年载之前,罗天生灭掉乾坤阁阁主陆沉机后,净唐国国主李秣成便让婧怡公主以去大衍求学为由,将她安排在谷梁玉临身边,说是让谷梁玉临照应一二,庇佑婧怡公主外出游历求学的安全琐事,实则无论是谷梁玉临也好,净唐国国主李秣成也罢,亦或当今威震北陆的大衍皇帝,他们心里都明白婧怡公主的身份和她的目的。

但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且不说透,各自心怀鬼胎。

对于婧怡公主而言,她是肩负着净唐国的使命,身上有这个重担压着,她必须依靠谷梁玉临。

但对于谷梁玉临而言,婧怡公主只是一个弱小的女子,尚且入不了他的眼,甚至连充当棋子的能力都没有。

但他仍是将婧怡公主留在了身边,在大多数人眼里看来,婧怡公主似乎和谷梁玉临是一对璧人,郎才女貌,各是一国子嗣,遂又通婚之感,就连大衍皇帝和仁德皇后都似乎是默许了这一层关系,并未多加言语,亦或是行事阻拦。

一来二去,如今大半年载匆匆而过,两人关系愈渐贴近,甚至已有肌肤之亲。

此时,婧怡公主晨起发现身边不见了谷梁玉临,起身着衣来到殿外,便见谷梁玉临脸色深沉的望着天空,遂取了件披风给谷梁玉临披上遮寒,而后轻声问道:“殿下,您在看什么?”

“你觉得大衍皇朝怎么样?”

谷梁玉临没有回答她的话,却是突然问了这么一句,看似没头没尾,实则说者有意,听者有心,他们二人其实是一类人,都有着不可说,却有可能会影响许多人的命运的一种抱负,亦或是一种野心。

只不过,婧怡公主是为了净唐国,而谷梁玉临却是为了自己。

此刻,婧怡公主自然明白谷梁玉临话里的意思,知道自己在他身边这大半年载没有白费,终于等到沉寂多时的谷梁玉临准备有所动作了,但仍是装作不明其意的样子,轻声道:“大衍于北陆一洲首屈一指,坐拥八大属国,掌握百万里锦绣山河,自然是得天独厚,享誉海内。”

她说完,谷梁玉临扭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仍是冰寒深邃,透着一丝强烈的欲望和愤恨,淡淡的哼了一声,笑道:“大衍皇朝江山虽大,但仍不过百万里山河,又岂比的上这日月光辉,天地浩**?我父皇虽有野心,但他的野心还不够大,欲望还不够强!这大衍,不该是他的!”

“殿下……您……您怎得可以说这种话……”婧怡公主闻言,露出一副惊讶畏惧的神色,秀眉微蹙,轻掩红唇,一双如水的眸子左右视探,像是生怕有谁躲在暗处偷听到谷梁玉临刚刚说出的话。

毕竟他那番话大逆不道,若是传到大衍皇帝的耳朵里,足以令他龙颜大怒。

但是谷梁玉临仍是犹有不觉,猛地转身一把扣住婧怡公主白皙的手腕,脸色急剧狰狞变化,似笑似怒,几乎是一种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语调说道:“你别装了,我知你心中所想,你也知我话里含义,我谷梁玉临一生行事,从不畏惧任何皇权利势,因为我谷梁玉临就是皇权,就是利势,这一国之君,我当定了!”

“大衍也好,净唐也罢,我谷梁玉临曾经说过,江山美人,我必得其中之一!既然奚青青我得不到,那这江山,我必须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