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剑宗内,称罗天生为“罗兄弟”的只有两人。

其中一人是令狐少延,另一人便是赤髯真人亲传大弟子,五大剑宗公认的年轻一辈第一人,方中平!

“师兄。”方中平身旁不远,令狐少延仿佛见鬼一般,满脸惊诧:“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自从罗天生上擂,显露神术剑诀,震惊五峰,这位年不满三十的男子剑修,目光便在罗天生与旁边奚青青之间游移。

那位出身灵树观,自己绝佳,容貌绝美的天才女子,眉眼之间,尽是对那背棺青年的无限柔情。而罗天生战胜对手,也曾与奚青青对望,目光交汇,似有千言万语尽在不言,可见两心相悦,羡煞旁人。

“中平!”赤髯真人大吃一惊,只觉这亲传大弟子神念波动,并非寻常,叱一声道:“守住心神,不要胡闹!”

方中平微微摇头,往奚青青看了一眼,而后双膝跪地,拜伏恩师:“师父,弟子蒙受师恩,听从教导,深知中正端重,不可作伪。弟子自从见过青青姑娘,知她与罗兄弟情深比翼;然而弟子无法抵挡心头爱意,近一月来,识海尽是青青姑娘身影面容。请师父应允,让弟子登擂一战,与罗兄弟分个高下!”

“痴儿!”赤髯真人慨然长叹:“儿女之情,又岂是一场胜负可以决定,纵然你能侥幸取胜,奚姑娘又怎会改变心意,毫无意义,毫无意义!”

方中平长跪不起,更不多言。

“方兄。”奚青青听他师徒对话,已然知晓一切,慢慢走到方中平身边,盈盈一福:“承蒙方兄厚爱,只是我与天生已有婚约,两情相笃,断然不会再有他想。方兄若想挑战,大可前去,单以七境而言,我不相信有任何人能战胜天生。”

方中平面有惭色,而赤髯真人双眼紧闭良久,幽幽一叹:“罢了,罢了,既然奚姑娘不介意,你愿上擂,为师也由得你。无论胜负,此后驱散心魔,好生修行,再不可妄动欲念,免得遭人耻笑。”

赤髯真人所说不错,方中平尚未登擂,此时早已引起笑声无数。

周围四峰,不知多少年轻弟子大笑不止,而那土行峰上,腾北斗隐有揶揄:“赤髯师兄,看来你火剑宗对五派宗主之位大有把握,罗小友久占擂台,方师侄又要取而代之,这五派之战,倒成了你一家之争,当真好笑!”

“我觉得,并没有什么好笑。”十几里外,擂台峰顶,罗天生遥望火行峰,轻轻拱手:“方兄,有话直说,这便是正人君子,比奸诈鼠辈强了不知多少。你要挑战,我便应战,绝不会因你心意小看于你!”

方中平深深呼吸,拜别恩师,又对令狐少延和奚青青微微拱手,而后双足一顿,在空中划过两道黑红各异的奇特火光,脚尖在浮空石桥只是一点,瞬间越过十余里距离,稳稳落在罗天生身前。

两人相距三丈,都未先行出手;而周围五行峰上,所有观战宗主长老微微一怔,都已认出了一黑一红两道火光。

“罗兄弟。”方中平一躬到地,而后直起身躯,低声道:“我资质并不甚高,只是拜入恩师门下较早,而我这一身修为,也非自己修炼得来。当年初入六境,师叔祖闭关坐化之前,自知飞升无望,以毕生修为助我连破两境,成为五行剑宗年轻一辈第一人。”

说完,这位相貌端庄的男子剑修,缓缓抽出腰间长剑,剑身两侧各呈黑红,各有一道漆黑火红剑气萦绕其上:“师叔祖执掌宗门刑罚,绝学阴阳火刑剑,请指教!”

“你以阴阳火刑,对战我五行剑诀,想法倒是不错。”罗天生轻轻一笑,麒麟剑收回腰间黑皮葫芦,双拳缓缓握起:“不过,阴阳之力,恰好我也稍懂一些。”

说完,这位背棺青年气息陡升,体内真气呼啸如龙,丹田气旋顺逆交运,各有一道日月虚影起于掌心,正是在火剑宗后山秘境,感悟的那一套神之拳法,混元太极拳!

方中平一剑刺出,阴阳交汇,一道黑红剑虹飞掠,直轰罗天生胸口;而罗天生双臂一摇,势如盘龙交尾,双拳一碰一震。

嗡的一声,罗天生身前两丈,一副首尾相接的阴阳双鱼图案瞬间成形,正是拳意凝聚,在空中缓缓旋转。而那火刑剑虹所至,阴阳图一震一旋,居然把这道剑虹反震而回,直奔方中平而去。

“什么!”方中平瞳孔一缩,手中长剑再挥,又有一道火刑剑虹脱手而出,与先前剑虹两相碰撞,却是自承剑意,双腿暴退十余步,胸腹气血震**不休,已然无法施展第三剑。

罗天生双拳松开,拳意消散,身前阴阳双鱼图案缓缓淡化,而后微微笑道:“方兄,承让。”

“罗兄弟一身所学,我不能及。”方中平火剑归鞘,拱手下擂,神情无比落寞,沿着浮空石桥往火行峰慢慢走去。

火行峰顶,令狐少延上前迎接,手中握着酒葫芦,递到方中平手中:“师兄,喝一点儿,输给罗兄弟,不丢人。”

“愚兄愧对宗门,愧对师父,愧对师叔祖。”方中平引颈饮酒,双眼紧闭,眼角隐有泪痕;连喝十余口,这才把酒葫芦慢慢放下,一声长叹:“师弟,如果当年师叔祖选择你,而不是把阴阳火刑剑传给我,以你资质,必然能够胜过罗兄弟,亲手为师父赢得掌门之位。”

令狐少延接回酒葫芦,“咕咚咕咚”狂饮几口,一脸洒脱:“师叔祖慧眼识人,我性子和他老人家格格不入,修炼阴阳火刑剑反而事倍功半。你性子稳的多,正合阴阳火刑剑意。只是罗兄弟与青青弟妹情比金坚,师兄,你可要真的放下,不能再有非分之想,否则才是真的愧对师门,辜负了师叔祖他老人家的厚望。”

“师弟教训的是。”方中平深深一躬,而后身躯直立,目光与先前已然不同,显然心境又有变化。

旁边不远,赤髯真人见这对徒儿芥蒂尽去,老怀大慰;奚青青正在赤髯真人身侧,微微笑道:“赤髯前辈,你收了两个好徒儿。”

“奚姑娘,你也找了一个好夫君。”赤髯真人手抚长须,目光扫过四峰,含笑道:“四宗长老虽多,却无一人修为能够比得上阴阳火刑剑,对战罗小友更加无望,若老夫所料不错,他们四个也该亲自上擂了。”

奚青青轻轻点头,目光看向擂台峰顶那位背棺青年,轻声道:“他们赢不了。”

“不好说。”赤髯真人手指轻敲身前石桌,目光幽幽:“九境宗师,更无一个弱者,即便压制境界,施展手段各有精妙之处。只希望罗小友师出名门,底牌无尽,能稍压他们一头,免得五宗掌门之位落在奸人之手。”

奚青青会心而笑。

这位火剑宗主,年纪颇大的慈祥老者,明知罗天生出身罗刹岭,却道他“师出名门”;罗刹岭中那六位凶煞,哪个不是凶名滔天,震惊北陆?赤髯真人如此说法,分明是有意抬高,寄予厚望,当真有些老奸巨猾,越老越精。

两人交谈之时,周围四峰各有异动,在座八境长老已然无人动念,自忖实力,都知并非那背棺青年对手,登擂徒劳,只是白白丢了颜面;而四位宗主立于山峰前沿,头顶高空气象缓缓收敛,显然各自压制境界,已准备登峰打擂。

“与宗师交手,很期待啊。”罗天生解下腰间葫芦,饮一口欢欣泉水,又观望周围五峰地势,暗暗点头,而后取出麒麟长剑,朗声道:“是哪位宗主登峰?罗天生恭候大驾!”

水行峰顶,水剑宗主澹台庭缓缓走下峰尖,在浮空桥头站立,与罗天生相距十余里,声音平淡:“罗小友,本宗旧居怒江源头,观江悟道,剑如江海,悟得一式剑意,名为怒江潮。”

说完,这位九境剑道宗师双手倒背,缓缓向前走出一步,周围空气陡然翻滚如沸,宛如一道滔天巨浪,往十余里外扑涌而去;而这道巨浪刚刚兴起,澹台庭继续前行,脚步落下,滚滚巨浪随之而生,层层叠叠连绵无尽,以后浪掀腾,拍击前浪,最前方那一道浪头威势不断激增。

走到浮空石桥中心之时,澹台庭脚步陡然加快,空中浪涛卷动之声如雷贯耳,震动周围五峰,以七重境界,施展出了远超七境的恐怖威能!

“我恰好也有一招剑意,与这怒江潮有几分相似。”罗天生微微一笑,握剑出剑,右臂缓缓抬起,往前方轻轻落下;气力未尽,剑势未至极处,手臂又在空中划过一道椭圆弧线,再次气剑落剑,蓄势凝劲。

澹台庭步步向前,浪随身动;而罗天生挥剑不止,在空中击出“嘭嘭”闷响,周围气流仿佛受到无穷巨力挤压,狂风呼啸漫卷,整个擂台峰顶地面簌簌抖动,似乎已无法承受这背棺青年身躯之重,地面足足陷落三尺,硬如坚铁,坚若精钢。

再过十息时间,澹台庭已然走到罗天生身前三丈,而罗天生手臂微微震颤,手中那一柄麒麟长剑势犹未止,看着前方这位自压境界的九境宗师,咧嘴而笑:“澹台宗主,你已无路可走,而我的风轮剑意还可以再强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