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切磋,从没有真正的公平。
参加英才盛会的年轻修士,或身怀异宝,或功法独特,或体质异于常人;有人驯服异兽,有人背景深厚,有人身兼数长,远超同辈,能越境战斗者不在少数。
尤其是登上灵树峰梧桐别院的九名青年,个个心高气傲,虽境界不同,实力却极为相近,难分高下。
自从当年苍霄真人说了一句“六境之下无区别”,天下修士人尽皆知,更重视根基深厚,以求日后问鼎大陆之巅,是以,灵树观许多年轻一辈弟子刻意压制修为,力求根基稳固,虽然只是四境五境,对战寻常六境修士毫不吃力,便是修道根基稳健的巨大优势。
同是丹田气旋,修士根基各有不同,譬如罗天生,有龙力加持,假丹辅助,当日在古神战场入境,更是借助山脉地势,难度远超常人;气旋一成,实力倍增,根基无比扎实,同辈修士几乎难以望其项背。
再比如灵树观主首徒裴星焚,一身星火真诀超凡脱俗,是灵树观镇宗功法之一,进境虽慢,实力决然不凡,对剑法杂学都有涉猎,尤其专精术法,在灵树观内的呼声之高,丝毫不亚于身份特殊的奚青青和前任观主孙女儿宁浅芷。
听了罗天生所言,裴星焚长声而笑数息时间,脸色猛地一肃,郑重拱手:“罗公子,你纵是五境又如何,哪怕六境巅峰,只要未入七境,与我而言并无区别。在我灵树观中,你手段尽出,也伤不了裴某丝毫,更不必担心被裴某所伤。即是切磋,只管放手施为,裴星焚何惧!”
这一语出口,广场无数修士喝彩,赞他风度过人,赞灵树观主授徒有方;也有不少人震惊于罗天生战胜奚青青和宁浅芷,认为此战定然势成龙虎,双方恐怕要大战良久才能分出胜负,正好借此机会大开眼界。
班鲁和杜无冬等人已有一年没有见过罗天生,知道他进境神速,多道同修,本事不凡;但裴星焚名声在外,由灵树观主亲自教导,资质更是远超常人。这两人一战,未分胜负,实在有些无法猜测,不知是谁更胜一筹。
此时周围看台无数修士都已起身,纷纷往前方挤去,不肯错过这一场堪称年轻一辈最强者的巅峰之战;而人群大后方,唯独一名白衫青年并不着急,对两人战斗丝毫不感兴趣,只是坐于藤椅,手指在身前随意勾画,有肉眼可见的风纹随之生成,而后缓缓消散,奇妙难测。
人群深处,又有身背剑匣的心剑宗韩涧,冥宗黑白双子,玉剑宗玉玲珑,都与罗天生相熟,对此战极为关注,都要看看他成长到了何等地步;又有一道黑气身影,只在看台边缘角落,往后方白衫青年方向看了一眼,目光微眯,又看向擂台罗天生,满眼怨毒。
万众瞩目下,罗天生矗立擂台中心,缓缓伸出右手掌,掌心真气凝结成一道寒冰符箓,轻声道:“既然裴兄无视境界差距,我便全力而为;主客有别,请裴兄赐教!”
“好!”裴星焚木杖挥动,一道星火烈烈,直奔罗天生胸口。
罗天生手指轻轻一弹,把符箓悬空,飘在身前三尺;星火飞来,距离符箓三丈再不能欺进半分,周围寒气凛然,雪花飞舞不停,附近温度陡然下降,而罗天生身周三尺并无变化,气温如常。
“只守不攻?”裴星焚目光一凛,手中星火木杖划过一道整圆,勾勒出一颗璀璨星光火团,犹如流星破空,往罗天生呼啸而来。
罗天生目光平静,脸色毫无变化,只见星光火团轰进符箓两丈,旋即星光暗淡,火焰熄灭,同样伤不了他一丝一毫。
裴星焚眼神再冷三分,木杖高举过顶,凌空连挥十余次,口中一声暴喝:“疾火飞星!”
一招出手,十余颗火焰星辰从高空落下,距离擂台还有百丈,已有风压迫体,周围狂风漫卷,气浪升腾,往远处层层扩散,瞬间轰出擂台边缘,往看台前方无数修士狂涌而去。
只是,灵树观设立擂台,对此情形早有预防,只见青光一闪,那些散出擂台的气劲立刻消散,对周围修士毫无影响;罗天生身在擂台,并无青光护佑,脸色仍然不变,手指微微弯曲,一缕真气丝线打进符箓,轻喝道:“起!”
身前符箓微光闪烁,森然寒意上浮,把火焰星辰稳稳托住,距离头顶仅有一丈;而后火焰星辰消散,化成一团精纯灵气夹杂着璀璨星光,显然是裴星焚手段凝聚,并非真实星斗。
“罗天生,我有一招,威力绝大,你符箓无法抵挡。”裴星焚手握木杖,双眼缓缓闭合,沉声道:“今日一战我非赢不可,有灵树护持,你只会落败,不会受伤,只是免不了受些苦楚,不要怪我出手无情。”
话音落下,裴星焚不知施展何种秘法,显然与星辰有关,皮肤陡然晶莹一片,身旁繁星忽明忽暗,无数星光往手中木杖顶端凝聚,形成一道极亮星光线,几乎能与高空烈日争辉,往罗天生身前符箓猛地一刺。
罗天生并不动容,只是伸手入怀,把灵星角取出,轻轻握在了手上。
唰的一声,星光线束一闪即逝,破开符箓冻气,落在符箓本体,穿出一道小拇指粗细的圆孔,又从罗天生胸口穿入,从背后穿出,延伸到擂台周围青光壁障才慢慢消散。
几乎所有修士目瞪口呆,都觉得裴星焚这一招威力绝大,速度太快,七境之下只怕无人能躲,只能依靠宝物硬挡;而空中高处,灵树观主眉头一皱,后方十二位长老面色齐变,也有眼力过人的年轻修士,比如距离最近的奚青青和身在看台的谷梁映日等人,目光都是一亮。
只见擂台上方,罗天生身受贯穿伤势,伤口并没有鲜血流出,反而身形逐渐淡化,慢慢消失;而裴星焚身后七尺,一道背棺少年身影缓缓浮现,左手握一只二十光点弯角,手指捏着那道毫无损伤的真气符箓,随手一抛,微笑道:“裴兄,承让。”
裴星焚心头大震,作势欲躲,符箓已然飞到身前,猛地一爆而开,寒流气劲翻滚如巨浪拍岸,打散他一身星光,双脚离地,凌空倒飞十余丈,身上衣袍近乎结冰,眉毛头发一片霜白,身躯隐隐僵硬,飞出擂台之外,重重摔在了地上。
空中高处,灵树观主闭上眼睛,沉默不语,身后十一位长老无话可说;那位驼背长老紧紧盯着罗天生先前消失之地,又看他随后出现的方位,似乎想到什么,既有七分不甘,又有三分无奈,缓缓摇头:“罗刹岭佛煞,阵法空间,罗天生已有一分领悟,年轻一辈有子如此,我灵树观再无人能胜他。”
“移形换位,随心所欲,不愧是阵法空间。”裴星焚从地面慢慢爬起,嘴角隐有血迹,一身星光火焰再次大放光明,把全身寒意驱散,在擂台下方拱手,满脸苦涩:“裴某还有更强手段,只是在罗兄面前,连施展的机会都没有,今日一拜,心服口服!”
罗天生收起灵星角,拱手还礼:“裴兄客气,我不过是学的东西稍微多些,取巧侥幸取胜;裴兄专精星火术法,以后成就不可限量。”
说的虽然客气,然而周围年轻修士都不是鲁钝之辈,都知这是谦虚之言,对裴星焚并未看轻,对这位背棺少年再不敢有丝毫轻视,目光多了七分忌惮,又有三分野心,深知今日只要战胜罗天生,必然能够名传天下,万象门也要详细记录,在本次英才盛会大放异彩。
人群深处,有年轻修士对灵树观了解不少,喃喃低语:“最近百年,灵树观天下行走候选人全部落败,尤其是三大候选人,都败在一人手下,这种情况好像从未发生。按照惯例,在擂台站在最后才是真正天下行走,难道要让罗天生加入灵树观,让他成为天下行走?!”
“你不知道罗天生的身份?他可是罗刹岭的人,怎么会加入灵树观!”年轻修士身旁,有人压低声音,道:“你可别忘了,据说上一次灵树观候选人全败,是输给了年轻时候的苍霄真人,他可没有加入灵树观。咱们只管看着,观主真人自有定夺。”
此时,无数修士心有所感,齐齐抬头往天空望去。
灵树观主缓缓睁开眼睛,声音平静:“本观已有旧例,由天下人挑战,决定当届天下行走,如今本观弟子皆败,可见北陆洲人才济济,并非我灵树观一家独大,实乃天下幸事。罗公子背景不俗,想来不会轻易加入灵树观,若天下英才有意加入灵树观,或是愿意与本观弟子结为道侣,都可上台挑战罗公子。最终胜者,可加入本观,通过心性考核,即可成为天下行走,也可指定心仪之人,决定天下行走人选。”
广场数万修士瞬间动容,或是为崭露头角而来,或是想和灵树观弟子结下姻缘,听观主一席话,心头一片火热,战意高涨。
罗天生沉思片刻,仰头直视观主真人,拱手道:“晚辈不敢妄言能在年轻一辈独占鳌头,只有一言不吐不快。如果有人能战胜晚辈,成为天下行走无妨,如果要指定灵树观弟子,可以是其他任何人,唯独不能是她!”
说着,罗天生抬起手指,指向右侧擂台,缓缓越过奚青青,落在了宁浅芷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