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训此来不似往昔。
以前他来史府从不会带亲兵侍卫,穿平常的衣服,今天是穿着官服来的,还带了四个着甲亲兵,一个着官服的从事官。
向训依旧是宣徽南院使,又加镇安军节度使,找了几个从事官帮忙做事。
他可不像史彦超,老爹就觉得读书人没用,打仗要他们做什么,还要白白养着,有那闲钱不如多买几匹好马。
史从云一见这阵势就明白向训今日不是来吹牛喝酒的,是有正事要说。
他便不说玩笑话了,坐下道:“向伯父来是有要事么。”
向训抚摸他的大胡子,哈哈笑道:“云哥儿可真是个人精,某才坐下还没开口你就知道三分了。”
“先别说话,快上酒来,某口渴了。”
史从云让人送酒,这年代的酒度数普遍不高,武将们都是当饮料喝的。
喝一大碗,抹去胡子上的酒水珠,向训长呼口气才开口:“某今天来是送你件大功劳的,你可要谢谢某。”
向训一说,史从云更明白了,之前三分,这下五五开了。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况且向训不是史彦超,可精明着呢,他这功劳十有八九还没落地,是来开空头支票的。
就好像跟人说“我送你五百万,不过钱不在我这,在银行里,你得去抢。”
史从云接着问:“伯父什么功劳,说说看。”
向训自觉的给自己又倒一大碗酒水,然后说道:“官家要伐蜀,外面可能还没消息放出来,但其实已经内定下了,这次某带兵,只要你跟某到关中走一遭,可不是大功么。”
史从云听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不过心里却是乐意的,根据他这么多天打探下来的消息,打蜀国应该是最好打的,这种机会必须抓住啊。
现在打仗不积极,以后说不定就要去打南唐契丹了。如果带兵的不是向训,那他估计连上场的机会都很难得到。
“伯父还能点兵将?”史从云好奇的问。
向训点头:“官家已准备用某领兵,点兵将的自然是某,到时某说了官家首肯就成。”
“那这功劳我要了,多谢伯父!”史从云也爽快,这时候没啥好矫情的,如果要打契丹他可能犹豫,打蜀国还是跟向训去,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嗯,是血性儿郎,你多准备准备,目前还需一些暗地里的部署,你别把消息透露出去,大军大概三月左右出发。”向训凑过来,小声向他交待。
史从云点头答应。
大事几句话就说清,接下来就是些趣闻八卦,说这些可比正事有趣多了。
比如史从云不解,为何官家身边还有那么多大将,如李重进、张永德、史彦超等等,乃至李谷也可以领军打仗,这次会派向训为主帅统帅对蜀战事。
要是别人他可不敢直接问,太得罪人了,不过向训就无所谓了。
向训听了直言道:“是王溥相公推荐某的,某与他私交不错。
再者官家心不在蜀国,想的还是南方的事,所以很多人要为南方的大战做准备,某去最合适。”
向训说南方的大战,史从云没有继续问,因为如今既在南方与大周毗邻又能称得上大战的自然只有南唐国了,这是不用问的。
史从云点点头,又道:“朝廷禁军打主力?”
向训摇头:“还有节镇兵马。
凤翔节镇的兵马是其一,官家准备让褒国公王景带凤翔兵去打,而且某如今是镇安军节度,镇安一镇精锐兵马也会参战。”
凤翔节度使、褒国公王景,史从云并不熟悉,只知道能做到节度使加国公的应该是有本事的人物,凤翔节度使的大概地盘他是知道的。
也就是说,这仗官家是想让凤翔兵、镇安兵和大梁的禁军一起打。
“还有,到时会临时给你平调,不可能让你带着内殿直的兵去打仗。”向训交代道。
“那我的亲兵......”
“能带过去,这是惯例了。”向训明白他想啥,直接给他肯定的答案。
史从云点头,也没多纠结,内殿直巡视皇城,扈从天子,当然不可能让他带着去打蜀国,只是到时不知会让他带哪支军队去。
不过他并不担心,只要把心腹的三百亲兵和王仲、邵季、董遵诲、潘美等人能随行,到哪他都能指挥得动。
和向训聊了许久,不知不觉时间到下,向训也告辞了。
.......
晚上吃过晚饭到后延,继续让赵侍剑给他遣词造句撰写文章,小姑娘还是气鼓鼓的,不跟他说话。
史从云来之前就想到应对的办法,他四十五度角仰望天上月亮,演出一脸忧伤表情,摇头叹息道:“唉,又要去打仗了,这次出去怕是生死未卜了......”
他说得似乎是自言自语,其实故侧身对着赵小娘的方向说的,待说完话又急忙回身,一脸黯然伤感的表情。
这么多天相处下来,他也发现赵侍剑的弱点了,那就是多愁善感。
别看她表面装得很坚强,从不抱怨,再被他欺负也默默咬牙把事做完,可其实是个敏感的人。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这样的诗句大概和赵侍剑最契合了。
果然,一听他说得这么伤感,那边好几天没跟他说话的小姑娘抬头了。
史从云瞥见,连忙继续伤感:“若天下太平,某也想待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可惜天下不平,苍生苦楚,某这样的武夫怎么能惜生爱命,这大概是上天注定的吧。”
话说得伤感又慷慨,有半句还是他为装逼刚从《论语》里背的。
赵小娘这次终于开口了:“你......真要去打仗么。”
史从云大喜,连忙道:“是......然也!”
“要去哪?”
“这是朝中机密,不能跟你说,不过那边的人很厉害,听说一个能打几十个,某这一去说不准回不来了,唉.......”史从云再次摇头叹气。
赵侍剑也顾不得生他的气了,起身出声安慰。
史从云再装作很受鼓舞的样子,慢慢点头,不一会儿就把冷战危机化解了。
说到最后,赵侍剑都忘记史从云把她爷爷留给她的石砚砸坏的事,甚至要反过来安慰他,专心的伺候他。
史从云心里暗喜,多愁善感的女孩就是好哄好骗啊。
这也越发让他坚定好好打仗,趁着捏蜀国这软柿子立个大功的想法,不然以后可怎么护好赵小娘和家里人,当然最重要的还有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