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绰眼中他人高马大,踱步大殿,与惶恐的陛下说话,眼神却在四处打探,似乎好奇宫中装扮,从容得如同这里是他家一样,可他越是自在,就越令人不安,血腥味已经从殿外弥漫进来,刺激着人的嗅觉。

这明明是大辽国的大内皇城!

萧绰终于见到他的面庞,年纪不大,神情轻松,这时候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令她恐惧。

失神许久的陛下终于回神,声音发颤的用汉人的话强作镇定问出一句:“是我,你是谁。”

对方看着他吐出三个字,“史从云,想我很久了吧。”

此话一出,大殿里瞬间寂静下来,萧绰只觉得心头像是受了一拳,整个人颤动之后说不出话来,史从云!

这三个字令她心头一窒,几乎喘不过气来。

史从云,秦国的天子,天下最有权势的人,大辽国的死敌,噩梦!现在活生生就在自己面前,虽然关于他的传言早已经满天飞,但整个大辽国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有人说他凶神恶煞,青面獠牙,有人说他凶悍无道,平日用小孩心肝下酒,还有人说他丑陋无比,看一眼就能吓死人。

现在看到眼里,却完全不一样,她怎么也想不到传说中的史从云居然是这样的人。

“你这宫殿看起来不错。”他踱步道:“说起来和幽州王府相比算是伯仲之间,不过相比金陵大大梁来说却逊色很多了。”

他就像再说一些寻常话,如果不是身边站着杀气腾腾的秦军士兵,反而像是一个朋友在说家常事一样。

“耶律贤,你谋权篡位,一个小小唐朝羁縻州也敢僭越神器,贪残酷烈,荼毒百姓,以至朕替天行道,兴师动众,劳民伤财,亲自带大军不远千里,跨千山万水来讨伐,伱知道自己的罪过吗?”

他扶着剑,语气平和说出这些话来,像是一个长辈教训不听话的后辈,言语之间尽是宽和,可即便如此,依旧令耶律贤浑身发颤,不知如何应对,他应该是听懂了这些汉话。

对于萧绰而言,十余年苦读,加之父亲的熏陶,她早懂得其中道理。

她只是觉得,面前的人无论如何开口,明明说话平和,却总有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耶律贤回神,看着满殿的凶悍秦军,他再难控制情绪,豆大泪珠落下,连连道:“僭越是先帝的事,和我无关,和我无关啊!他们逼迫我的!”

对于他的说辞,史从云没有生气,只是直接说:“知错就好。

大秦替天行道,讨逆匡正,江南国主,蜀地国主,南平武平之地,各路僭越之臣,奸臣乱党都在汴水河畔收监,诚心悔过,他们都高兴得很,情愿去我大梁。

这些虽然是你先祖的过错,不过你身为后辈必须代替祖先受罚。

如果识大体,顾大局就束手就擒,去南边还有活路。坚持要留在上京,便只能把你的脑袋带回大梁,敬告先祖,给你半天时间考虑,天黑时答复。”

萧绰看着陛下沉默了,史从云根本没理会陛下的反应,像是在说一种霸道的命令,不容许拒绝的命令。

随后他才回头,炙热的目光就向她这边看过来,脸上挂着一丝笑意,开口就道:“你是萧绰。”

萧绰瞬间愣住,感觉心跳顿时停住,几乎忘记了呼吸,只能木讷点头。

他几大步缓缓过来,低头俯视打量:“相较之下,你有趣多了。”

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萧绰脸色涨得通红,她想奋起反抗,可又不敢开口,她心里已经明白自己的下场,如果史从云带兵进入大内,那整个上京已经沦陷

“起来让我看看。”他开口,平常的话,语速也不快,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味道,她只能缓缓起身。

感受到火热的目光在她全身上下游离,像是要把她看得一丝不挂一样,越是在意,就越能感觉到那随意的巡视。

萧绰只能努力扬起自己精致的下巴,以来维持恐惧中仅存的自尊。

“和你姐还真是不太像。”史从云道。

萧绰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对方会是这样一句话,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不过心里的紧张瞬间消除大半,是了,无论面前的人如何看可怕,他都是自己的姐夫。

“叫声姐夫听听。”

萧绰这才回神,压抑心头的害怕和恐惧,怯生生叫了声:“姐夫.”

史从云哈哈大笑起来:“你父亲在外面等候,去见见他吧,告诉他回去收拾好府邸,我要在你们府上落脚。”

几句话后,原本令她恐惧,高高在上的史皇帝似乎拉回身边。

“我”萧绰想说什么,一时张不开嘴。

“回家等我。”史从云不容置疑道,很快一队秦军甲士进来,恭恭敬敬她回去。

萧绰下意识回了一句,“那我等你。”说完之后就觉得不对了,不敢再说话,很快在禁军士兵护送下出去。

出了大殿,外面的尸体已被推到阶梯两侧,有些俘虏被看押在墙角,城头角楼里的旗帜已换成秦军旗帜,到处都是秦军的士兵,把守各处要道。

看到这样的场景,萧绰一时有些失神,这里可是上京,大辽国的国都,现在却全是秦国的军队,如果他们已经掌控大内,那就意味外面的城池已经被控制,大辽国要亡国了

一股凄凉敢在心头升起,很快她就见到了在众多秦军士兵保护下的父亲,正站在大殿外的空地上。

至此聪明伶俐的萧绰也明白秦军为什么能够这么快攻入城中了。

“你怎么不陪着天子!”父亲见她上来就着急的问,萧绰哪会不明白父亲的心思,有些生气又有些羞窘的说:“他让我会府上等着,说要落脚我们家。”

萧思温看着女儿,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大笑起来:“那块回家,回家吧!

以后要称陛下,不能说错了”

萧绰五味陈杂,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父亲的话了,远处不少秦军士兵正在陆续进入大内,一对对被俘虏的辽国士兵被接触兵器甲胄,排成十几人一队从前方押送过去,士兵垂头丧气,再无斗志。

大辽皇室的旗帜从城头角楼被折断,丢在墙角,取而代之的是秦军红黑旗,分外显眼。

萧绰看着一面辽国皇旗被往来进出秦军士兵踩踏,忍不住想要去捡,被父亲眼神禁止,她想一个时代结束了,属于史从云的时代开始了,他

他为什么三番五次索要自己,现在又显得冷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