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经过商议,经天子亲自下令,机要司给樊若冰安排了一次考试,算是工举,最终毫无意外的通过了,授予机要司机要郎,为五品寄禄官。

随后史从云下令,让樊若冰暂时在机要司任命,听从冯继升的调遣,负责在上林苑试验新浮桥。

另一方面,后勤准备也从没有停,汴水河边的造船场,大船正在开造,对外则宣称是为洛阳的商人造船。

水军的训练和进一步扩招五千人已经开始。

在上次战争中,水军破桂州静江镇,随后一路南下,占着船坚炮利,接连攻破桂江沿岸重症,直接到达番禺,封锁出海口,兵临城下,还缴获大量南汉国主准备用于出逃的金银珍宝,种子和美女。

速度之快,兵锋之盛,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随后又配合西路大军,截断南汉大军侧后,几乎全歼南汉国最后的抵抗力量。

这可是秦国水军第一次独立作战,之前都是作为陆军的辅助或是后勤部队,可谓出道即巅峰,第一次作战就打出摧枯拉朽的亮眼表现。

特别是炮舰的厉害也深入人心。

正因为如此,当史从云提出要有条不紊的推进扩军,每年扩军五千到一万,最终使禁军人数保持二十五万左右时,众多文武多数都同意先扩充水军。

相较陆军,如今水军的人数还比较少。

史皇帝同意了,不过也要求加强水军的训练,同时加快炮舰的建造。

而且炮舰还要做一些改动,一是根据前方将士们的意见,另外一点就是之前史从云从广州请回来的商人。

史皇帝派官员向他们告知南汉国被灭的事情,并准许他们继续在沿海做生意,不过作为交换,史从云出钱买了他们船只的图纸,交给机要司的工匠研究,所谓集各家所长,这些阿拉伯人的船常年穿越海洋,从阿拉伯海附近来到广州做生意,船只建造上肯定有自己的独特见解。

史皇帝也从他们口中套出一些关于如今阿拉伯海附近局势的信息,当然,纯粹出于好奇,对于现在的人来说,那是鞭长莫及的距离。

许多事都有条不紊的进行,而新法律颁布之后的风波也有条不紊的到来了。

一开始只是一些意见,从各处来的奏疏,朝内朝外都有,说得大多都比较有理,但慢慢的,越来越多人开始以古人的圣贤故事,或是君王的仁义典故,来说关于科举的法律太过严苛,不符合仁君之道。

到后面,随着这方面的奏疏越来越多,话上也说得越来越直接明白了。

而且这类奏疏的频率也明显上升。

更加有趣的现象是一开始这类奏疏都是地方官上的,但慢慢的就变成京官上的多了。

史皇帝不傻,明白这些地方官肯定只是转移他注意力的,他们大多是被京城的官员指使,折叠地方官员就是想在科举上做手脚鞭长莫及,也没哪个本事,他们怎么会搅进来呢。

肯定就是京城的这些高官,一面想制止,一面又不敢当出头鸟,才找人来挑起事头,而对于地方官吏来说,想要入京,想要在仕途更上一层楼,肯定要讨好京城的高官,想办法搭上线,各有所图,自然狼狈为奸。

是的,史皇帝在心里恶狠狠的将这种行为定性为狼狈为奸。

说白了,就是既有的官僚集团想要维护和垄断利益。

一旦这些严苛的科举法律施行下去,他们中很多人就没法再科举上做文章,给自家人谋取利益,很多利益都要被迫下放给那些出身平凡,但却很有本事的人。

既得利益者是最怕公平竞争的,他们无论如何都要阻止这种公平竞争的机会,理由他们手中的大把资源,包括金钱,权力。

但金钱,权力还不是史皇帝最担心的,因为比这些,谁比得过他一个威名赫赫的皇帝。

最怕的是舆论......

史从云仔细翻了这类型奏疏,查对了名字,发现上这些奏疏的人,不少是吏部,翰林院的人。

而且他们中不少人都是门徒众多,学问很大的人。

国子监自不用说,翰林院就是国家级别的人才储备库。

这些人最可怕的地方就是用大量拥趸,说好听点叫桃李满天下,说难听点就是耳目遍地,黑的都能说成白的,而在这信息技术不发达,底层教育十分有限,识字就算有文化的年代,想要蛊惑人心可太简单了。

史皇帝仔细思考着这件事,不过暂时没有做出反应。

只是到四月中旬,国子监的学生居然也上疏,说请求他收回成命,废除关于科举方面的法律,还以上古明君尧舜商汤作比,希望他身为天子奉行仁德。

最牛逼的是,还在奏疏中十分义正言辞的说,他们这么做是为了天子的千秋名声,希望他成为千古一圣君。

史从云当时差点被这些学生的愚昧无知气笑,他们都没脑子不想想自己制定这样的法律是为了保护谁吗?不就是保护他们这些学子不被有权势的人欺凌,夺去机会。

不过国子监的学生来自天下各处,他们始终太年轻,太幼稚,根本没见过权力角逐的血雨腥风,不知道世界的残酷,不明白如果没有严苛的法律保护,他们以后在达官显贵手下就是可以随意玩弄的羔羊。

如今反而成了那些达官显贵的刀,向捅了过来。

史皇帝心里明白,肯定是国子监的官员给这些学生说了什么,鼓动他们这么干的。

不过他现在很忙,对南唐的备战,对辽国局势的关注,西北前线又有变动,那边的部署也要调整,同时河东的向拱来京述职,扩军,战船扩建,照顾后宫等等。

很多事都忙不过来,偏偏国家机器运转也离不开这些官吏,不然他恨不能把上书的人全抓起来杀了。

他这些年下令杀的人可多里,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不缺他们这些。

史皇帝没有回应国子监的学生,也没回那些奏疏。

只做了两件事,一方面让符昭愿、王仲领东西班禁军和内殿直禁军常驻宫中,一方面让老爹暂时出山,把神火军一军调到外城驻扎。

安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要说宣传,他史从云可从来不怕那些桃李满天下的老头,他的神火军当初挑选人的要求之一就是读过书,识字认字,搞宣传战那真是谁怕谁了!

史皇帝非但没有回奏疏,没有放宽政策,反而继续在四月中旬宣布,以后有官宦背景子弟参加科举,要再过复试以后不再只作为一种惯例,也要成为新的法律。

这下可谓往火堆里又松了把柴火。

不过史皇帝不管,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而且他敏锐的觉得,这个问题不能留给子孙后代去解决,因为他们没有那样的威望,压不住人。

而自己是一路腥风血雨打过来的,接连的对外战争顺利,使得他的威望极高,正好利用这样的威望,将隐患解决在当代,是最好的选择。

历史大的客观发展规律没法变动,但在细节上,他可以做一些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