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浪直,汴水河畔大军的新称号。
直的意思就是禁卫班直,是皇帝亲军的意思。如东西班直,内殿直,控鹤直等。
按照官家的意思,似乎是想让这支水军以后尝驻扎在大梁周围,拱卫京师。
十一月,李处耘也从淮南赶来报道了。
因为他是李继勋的推官,而李继勋之前出镇过地方,所以他先要到到河阳去接家小,办好交接才能过来。
对于李处耘,他是十分好奇的,不过在汴水畔大营中见到时却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三十来岁汉子,因为习武打仗的关系,身上自然给人一种挺拔的感觉,不过个子倒不见得有多高,又或许是他自己太高的缘故。
李处耘除了自己,还带着家人入京。
史从云热情的招待了他,又带他去枢密院办理交接手续,又带他在大梁城内找好落脚的房屋,怕他初来乍到,囊中羞涩,还专门给他留了一百贯。
李处耘很感激,不过也显得有些紧张,毕竟史从云是知道他有本事,想拉拢所以如此,可李处耘就觉得他的善意有些莫名其妙了,两人之前又没见过面。
史从云也很快察觉了这个问题,为打消他心中顾虑,就在一次喝酒的时候,史从云找了个理由,说他向来敬佩折从阮战功赫赫,为国守边,又听说李处耘是折从阮向朝廷推荐的人,心里就十分的重视和信任,觉得他是有能力的人物。
之后的人事安排史从云也定下来。
驭浪直这支军队都指挥使暂时由他兼任,潘美为监军军,司超任副都指挥使,李处耘为都虞侯。
这就是新军队的好处,如果是在控鹤军中,他想直接把李处耘擢升为都虞侯是不可能的,因为众人会不服,军中的大小将校多数都是靠着资历或战功爬上去的。
王仲、邵季、董遵诲、罗彦环等人虽然都是他从内殿直带去的心腹,不过能到都指挥使的位置也是一点一点厮杀上去的。
可一支新组建起来的军队,他却可以轻松的把自己想要的人安插进去。
到了腊月,大梁城白雪皑皑,史从云和赵侍剑去拜会了住在城外的老丈人赵易从家,其实赵莹当初人缘很好,照拂的也多,日子虽然比以前清贫,但不会难过到哪去。
他觉得自己如今也算是个人物,想着去见老丈人也是件长脸面的事,还让人置办了几车的各种家私货物礼品,小娘也跟着一起回去。
路上赵侍剑却小声的提醒他,“父亲不见的会有多待见.......”
史从云不解,现在自己怎么也算是个大周的高官吧,怎么会不待见。
到了岳父赵易从家后确实受到热情的招待,但慢慢的他也发现其中的疏远,比如他发现老岳父有故意不让周边邻居知道动静的掩饰,有此门口有人问起家里来了谁,他只说是亲戚回来了。
他家里虽然比较贫寒,如今以给人代写家书,在县府衙里做个书记谋生,却对他带来的众多东西再三推辞,只收一些普通的家私和酒肉,更加贵重的东西死也不收。
史从云有此在饭桌上委婉的提出让老岳父去大梁,在他或者史彦超手下给他谋个从事官,也比在这好数倍,还能更好的养家糊口,不过依旧被赵易从婉言拒绝了。
史从云心里既惊讶又有些气愤,这是看不起他么,不过他什么也没说。
在赵家的待了三天,史从云就告辞了老岳父,有些惆怅不满的踏上归途,拉着来的东西他硬留给在赵易从家的小院,不过后来得到消息,让老岳父给散给周边百姓了。
他越发不解,回去的路上,史从云没骑马,跑去和赵侍剑挤马车,脑袋枕着她的大腿,有些不解的问她:“岳父是不是看不上我啊。”
赵侍剑安慰他:“你别多想,我爹不是看不上你,而是他们这辈人都被早就怕了武人,表面上对你客客气气,心里其实是畏惧的。”
“当初后唐就是大将在外叛变称帝而亡国的。
之后爷爷所事晋朝也是因大将杜重威为一己之私领着十几万大军在北方前线投降契丹人,导致亡国。
那时契丹大军**,直到大梁,沿路烧杀抢掠,契丹国主在大梁登基称帝,不知道多少百姓遭殃吃苦。
到后汉也是枢密使郭威,也就是本朝的开国之君在外领兵自立,黄旗加身而亡国,为安抚支持自己的大军,仙君郭威也允许大军在大梁劫掠,又遭很多罪。
如今这世道,天子几年换一次,江山易手长则十余年,短的数年,年年都在杀来杀去,多是因为唐末以来武人专横跋扈,无信义,不尊礼仪,只要有利好,认贼作父、忘恩负义的事情轻易就能做出来。
像我父亲他们那批人,是吃够了武人的苦,历经天下乱武的难,所以才会惧怕疏远武人,也疏远你。”
史从云点点头,大概明白什么意思了,唐末藩镇割据至今都是这种状况,而且有一点赵侍剑没说,他却恍然大悟过来,武人得势快,失势也快,如今王朝如今停下纷扰,将来会是怎么样谁都说不清楚,赵易从刻意和他保持距离,还散了他送的东西,是怕以后万一史家出事被他牵连。
史从云心里当然有些不高兴,不过又不得不感慨:“你说你爹没什么本事,不过我觉得他经历那么多,即便没本事也有远见。
我还在这因为更在官家身边有功绩而洋洋自得,可仔细一想,如果像你爹那样多往长远去想,这天下爱的局势还完全说不准呢。
而我可以依仗立足的最好还是我自己........”
赵侍剑轻抚他的脸庞,微笑道:“你明白就好,这样的纷乱世道,谁也靠不住的,说句不好听的,谁知道官家能稳坐几年的天子呢.......”说到最后,赵侍剑的声音小下来,几乎细不可闻。
史从云则惊异她一个女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大概是赵莹的经历对她刺激很大吧。
这次出城去看老岳父,他也是感触良多。
......
腊月,淮南的战局暂时平静下来,天寒地冻不好打仗,加上将士们也要过年,双方默契的都停止了进攻。
大梁这边,史从云却没有放松驭浪直的训练,依旧每天都亲自到军营中去。
而符家那边,大娘和赵侍剑已经谈妥了,还把三书和该备的礼都送过去了,对方也收下,连日子也找人定好了,就定在正月十六,元宵节后一天。
史从云什么都不用管,只管忙自己的事,然后那天等着回去抽奖就成了。
没错,在他看来就是抽奖,娶个媳妇从头到尾连面都没见过,就等着回去洞房花烛夜,不是抽奖是什么,只希望符家老六别太丑,不然熄了灯也怪为难的。
.......
大相国寺对面,魏王府,小院里白雪皑皑,一连串铃铛般的声音回**在院子中。
“老六老六,你看我堆得像谁!”符二朕在院子里高兴的用雪堆成雪人,不过面目全非,只依稀看得出是个人样。
符六每二姐那么爱闹,穿着暖和的貂裘,全身裹得只漏出红扑扑小脸,眼睛笑成月牙,目光随着二姐的身影移动。
她学得那些规矩不允许她那样做,她不敢做的事,都由二姐代她做了,二姐高兴她就高兴,二姐玩得开心,她也就开心。
“二姐,你快来暖暖手吧。”她提着一个小火盆。
等符二玩闹累了,终于舍得退到屋檐下,就把冻得微微发红的青葱玉指凑过去烤火,恨不能去摸火炭。
符六连细心的移开些:“二姐,不成,你这样会起冻疮的。”
“老六,我冷得紧。”
“那也不成,只能慢慢来。”符六还是不答应。
老二没办法,只能听妹妹的,又笑闹着要把手伸进符六衣服里去取暖.......
两人玩闹一番,都面色酥红,发髻微乱,娇喘不停,一副**景致,不过外人却没有眼福去看。
闹得差不多没力气了,符六小步去内屋里拿来两个毛毡垫子,垫在地上,两人互相依偎着看雪。
“老六,在过一个月你就要嫁人了,再见不到我了。”符二开口,气氛突然有些伤感起来。
符六靠着二姐的肩膀,呆呆看着远处的雪,眼眶里也积蓄了水汽。
“听说那个史从云又在淮南打了大胜仗,如今年轻轻的,已经是殿前司的高官了.......只是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性子如何,你嫁过去他会不会好好待你。”符二叹口气。
符六没说话.......
“不过跟着他娘来说亲那个侍女倒真漂亮,而且谈吐不俗,能说会道。”符二道:“不会他府里的丫鬟都那么好看吧,那他真是天下最大的色魔,你也难了。”
“那不是侍女,据说是他的爱妾,京城里有些名声,因为当初史从云在关中前线,就用驿站快马给她送信,为此还被弹劾过。”
“那他对那妾氏可真上心,你更不好相处了。”
“二姐,我觉得赵侍剑姐姐是个知书达理的人,我私下和她说过好几次话。”符六小声的说。
“哼,我看你是迫不及待想嫁人,不想要你二姐了。”符二莫名的生气。
“我没有!”符六连连摇头。
“反正不管那史从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和他的梁子可结下了,他拐走了我最喜欢的老六.......”符二说着,眼泪已经忍不住落下来。
符六也不说话,顿时明白姐姐为什么那么生气了,也忍不住陪着她落泪。
“这仇我记下了,早晚要找史家的小子报,你过去他若敢轻慢你,就报大姐和二姐的名号,谁敢欺负你就找人来府里跟我说,反正大梁就这么大,咱们姐妹不怕他!”
老六乖巧的点头,泪水湿了二姐胸前的衣服,轻唤一遍又一遍二姐。
.......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来到显德四年正月,史从云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三年多,进入第四个年头。
年前淮南还算风平浪静,南唐反扑的军队正在步步迫近,诸多将领中,只有李重进和史彦超连续打了好几次胜仗。
李重进打仗很猛,手下的将士都比较拥戴,所以接连打了几仗都是击败超过千人的大战,被南唐人又惊又怕的称为“黑大王”。
史彦超则是率龙捷军的精锐骑兵四处出击,袭击敌人粮道,战果也不少。
但这种局部胜利,无法扭转全局上南唐大军正在步步逼近寿州,逐渐夺回失地的局面。
因为官家有此召集枢密院众人以及他到垂拱殿外的廊下议事,基本确定了,正月底官家将再次御驾南征,而且这次以史从云为前锋都指挥使,领新组建的驭浪直。
如今驭浪直已经有三百二十六大小船只,总计战兵一万,辅兵五千,完全具备战斗力。
于是在出征前,很多事情也必须提上日程,比如说娶符家老六过门的事。
日子定在正月十六,符家的女儿嫁给当下权势日渐壮大的后起之秀史家,原本是件大事。
不过因为大战在即,很多事情只能从简,符家从河北那边来了符六的长兄符昭信,宴请的客人都是朝中的权贵和史从云关系好的人。
当然驭浪军中的都指挥使和指挥使史从云也都请了,正是拉拢他们的大好机会。
史家如今的积蓄很多,办个奢华的点酒宴不在话下。
朝中如魏仁浦、王朴以及枢密院的多数官员,三司六部的部分官员都赏脸来了,还给史从云这后辈说了几句寄语,让他成家了就该稳重下来,不能再轻浮做事了。
之后则是司超、潘美、李处耘、闾丘仲卿等人。
高家那边高怀德和董遵诲都不在京,不过也让家中子弟来了,赵家那边赵匡胤、赵弘殷都在淮南,是白白的赵匡义来的。
总之一天十分热闹,史从云当着双方长辈的面和身边一次没见过的陌生女子完成了礼仪。
虽然大战在即一切从简,但聪明人还是不会错过这个走关系的好机会,这样的热闹场所,正是把所聚集起来的好地方。
不过对于史从云来说,他最期待的还是抽奖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