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元接过一个扁扁的盒子,略沉,四四方方,通体黑红配色,周身刻有白色云纹和饕餮纹,是秦汉时期最流行的风格。

盒子正前方是一枚暗金色的锁扣,看起来带有某种精巧的小机括,轻按即可解锁打开。

“可以现在打开吗?可以吗?可以吗!?”

苏元把盒子紧紧抱在胸前仰头,眼里一闪一闪的波光跃动着,眸底那份深深的欣喜浓的要溢出来了。

林小贤从隔断后看了一眼胡吃海喝正热闹的同学们,笑道:

“当然可以啊。”

林小贤不笑还好,一笑苏元就狐疑了。女孩子跟林小贤呆久了,是一定要学会多长个心眼才好的:

“你先说是什么吧,别像李驰那样,买的礼物肯定是什么不能给别人看的东西”

“哦?那你先猜猜李驰买的什么?”

“不猜!”

苏元之前就悄悄猜过了,想来想去都是一些不健康的东西。

比如妈妈衣柜里那些只有大人才能穿的衣服之类的。

林小贤肯定知道李驰送的什么,让苏元猜肯定是想让她变得面红耳赤。

苏元聪明的很,才不上当呢。

“你要是也给我买那种羞人的东西我就”

“就不要了?那行,还我吧。”

“不行!你走开!”

高度警惕的苏元把盒子藏到了身后,挺着软乎乎的小胸脯,斗志昂扬,像是护蛋的小母鸡。

“苏元,你怎么就认定我会给你买什么羞人的东西呢?”

林小贤从路过的服务员那里要来一杯水,喝了一口之后靠近苏元脸旁小声问:

“还是说你心里太污了,自己就想要我送你一些羞人的东西?”

“林小贤,你不准说话了,我要拆了”

最终还是变得面红耳赤的苏元,为了证明自己是从内到外的淑女,大大方方地开箱了,双眼瞬间冒出一堆小星星。

淡粉色的折枝牡丹暗花纱直领披风。

藏青色的云肩通袖妆花织金对襟短袄。

绀蓝色的芙蓉暗地织金襕纱裙。

无需上手,单是一眼看去,就能看出这是一套从选料到做工都极其上等的汉服套装。

“好了,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吧。”

苏元摩挲着指尖细腻的缎料,纵然喜欢的不行,但第一时间说的却不是喜欢二字,眉眼间有着隐隐的心疼:

“你在哪买的,很贵的啊”

“嗨呀,钱的事情就不用担心了,我一个高中学生罢了,撸网贷都没资格,不会买那种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东西的。”

林小贤这么一说,苏元就送了一口似的,本来看到质量这么高的汉服,心脏是有些悬吊吊的,觉得同桌为自己如此破费简直太不明智了。

其实别说区区圣诞了,哪怕是更重要的日子,林小贤只要有一份惦记着她的心意,苏元做梦就能笑醒了。

林小贤的家境她是大致了解的,如果林小贤真的砸锅卖铁花了好多钱为她准备这份礼物,苏元就算再喜欢也会感觉很过意不去。

“真的不贵吗?”

苏元再次确认一遍,她自己虽然喜爱汉服,但和那种“圈子”里的不一样,不会刻意去追求奢侈,在群里和六六她们口中听说过的那些动辄几千的货色,她从来都是远观而不亵玩。

“不贵!”

“真的真的不贵吗?”

“真的真的不贵。”

“你要是在淘宝买的,我有会员通道,可以退货的,还能免十几块邮费呢。”

“真的真的真的不贵!”

同桌家里至少也算个中产阶级了,却还因为能省十几块邮费而沾沾自喜。

从长远上说,在持家方面真是跟顾小颜有得一拼,乃至要更胜一筹。

林小贤不由心生感慨,谁要是娶了这么两个小媳妇,简直相当于捧着两个聚宝盆,家里有只铁公鸡都能给攒出金蛋来。

“林小贤”

“嗯。”

“我刚刚没说,现在说”

苏元把盒子收好,一本正经地宣布:

“我好喜欢这个礼物!喜欢死了!”

“那就好。”

对比之下,林小贤的反应就稍显平淡,毕竟他在表情管理和情绪控制上有一定的经验基础。

两个人磨叽了一会儿,苏元带着礼物高高兴兴地回到座位上去,旁边的女生再过来搭话也不觉得那么令人折磨了。

而林小贤就像圣诞老爷爷一样,背上他的背包,往下一个“好孩子”家的烟囱里钻过去。

当圣诞老人林小贤到场的时候,下一个“好孩子”正在把吃完的烤鸡翅骨头摆成一个小人的形状。

还真是孩子

林小贤无语地喊了一声:

“顾三岁!顾三岁在吗?”

顾小颜原地起立:

“顾三岁在的林叔叔找我干嘛呀?”

一桌子环肥燕瘦顿时都笑起来,也难怪,林小贤把一个大黑背包扛在右肩,本来是模仿圣诞老人,但因为没有皮肤的加持,看起来就有那种街头拾荒大叔的既视感了。

“顾三岁小朋友,鉴于你今年表现优秀,是个很听话的好孩子,所以林叔叔要送你一份礼物。”

“噫”

桌上有几个人受不了这两人玩角色扮演了,对礼物的兴趣更大些,都凑过来扒着背包口,让林小贤搞快点。

“闪开闪开,又不是送你们的看了长针眼!”

林小贤赶小鸡儿似的驱散吃瓜群众,然后从背包的内层抽出了一本有些赛博朋克风格的奇特东西。

“这啥?笔记本电脑?”

“哪有这么小的笔记本,八音盒吧?”

“哪有这么扁的八音盒,我见过这种很酷的包装,里面是那种子弹项链。”

叽叽喳喳,全场没有一个猜对的,天才少女顾小颜也木木地杵在那,露出如阿库娅一样充满“智慧”的眼神。

“过来。”林小贤招招手。

“哦,嘿嘿”顾小颜傻笑着,蹦蹦跳跳地过去。

两个人吃独食,吃惯群众纷纷表示太扫兴了。

而顾小颜走近了其实就能看出点儿名堂了。

硬壳封皮上很有未来感的各种转轴,拨动一下就能自然展开,顾小颜惊讶地发现这是一本相册。

“这些都是小贤,你居然还存着呀”

“当然。”

厚厚一本相册里,全是顾小颜和青梅竹马从小到大的那些照片。

手牵手一起大笑的摆拍。

满脸脏兮兮一起玩泥巴的抓拍。

十岁生日一起吹蜡烛。

大热天穿着同款小背心在院子里撒欢跑。

小学,小男孩给小女孩认真地系红领巾。

初中,小女孩给小男孩仔细地擦汗。

顾小颜每翻一页相册,封皮的齿轮就转一下。

滴答滴答,如同运行的时钟一般,十几年时光的流逝印刻着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一路的成长,宛如世界上最长的电影,每一张照片都能勾起顾小颜那些泛黄而难忘的记忆。

人的一生很复杂,短暂而漫长。

若有一个相知的心上人十几年如一日地陪在自己身边,顾小颜觉得,那真的是一件很幸福很幸福的事情了。

“小贤,你有没有觉得每一张照片里的我都很好看?”

“有。”

“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你喜欢我。”

顾小颜蓦地仰起头,有些湿漉漉的眼睛里凝聚着动人的盈盈水色:

“林小贤,你以后也要一直喜欢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