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马垂头啃咬着面前的青草, 细细咀嚼。

“唦唦——”

角马扬头左右四下打量,原来是一直两脚兽和它一样在吃草。

因为缺盐,元乌他不得不吃一些青草来补充盐分, 吃过草,嘴巴里满是苦味。

离开部落几天, 他知道部落离开也就这几天的事了,他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去什么地方, 一直没有下最后的决定,他依旧待在部落山脚下那个山洞里。

他抹了一把嘴, 看向已经昏黄的天空, 今天他还是先回山洞吧,或许等部落离开之后, 他才能真正安心的离开这里。

元乌走得不算快,赶在天黑前回到山洞对他来说问题不, 而且他本身实力也还不错, 是部落里为数不多的中级战士,即便是遇见野兽逃跑不成问题。

那天如果他不那么冲动就好了。

元乌有时候会这么想,但是这样的结果就是越想他越觉得后悔,特别是在经历了族人对他的关心, 这种情绪很难抑制。

想着部落的事情,元乌心里难受,他甩了甩头,加快步子向山洞跑去, 就在他快要到的时候,突然顿住脚步, 看向远处原本应该昏暗的天空此时一片火红。

一片片黑影飘向他,他下意识伸手接住, 那是草木燃烧后的灰烬。

山脚的树木正在剧烈燃烧,滚滚黑烟涌动,而在他的不远处,有无数人影在涌动!那绝对不是他的族人!

元乌不顾燃烧着的火焰,发疯一般冲进漫山的山火之中。

山林中,元崎部落众人发现山下大火,在林霄的组织下,众人用自己能找到的东西打湿水后捂住口鼻,这才保证部落里没人被浓烟熏死。

山火烧得越来越旺,他们必须尽快下山,否则都会被熏成人肉干。

而为了让部落所有人尽快下山,孩子和老人被元崎的战士们直接背在身上往山下带。

“快,快下山!”元崎巫声音发颤,他喊着部落的族人,山上的家没了没事,反正他们也就要离开这里,虽然多少心里有些难受,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元崎巫看向元甲怀里被兽皮包裹好的纹石,心里稍微安心了一些。

只要纹石和族人还在就好。

眼看着就能下山了,众人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作为部落新一任的头人岐姝正在帮后面掉队的部落族人,她刚刚扶起一名族人,扛起男人下山,可是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焦急地喊道。

“不,不可以下山!”

“山下面全是人!”

他的声音因为被烟熏过后很喑哑。

“元乌?”

“到底怎么回事?”元崎巫焦急问道。

“我不知道,我只看见山下隐隐约约有很多人影,我、我怀疑是平城的人!”

见到元乌这个差点杀死自己的人,林霄心情复杂,可是他现在却来不及多想。

因为元乌带来的消息,这意味着这场山火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那些人知道元崎部落就在山上,烧山可能是要杀他们,也可能是想逼他们下山!

“都怪我,都怪我……如果我能早点同意离开……就不会这样。”元崎巫身体一软,仿佛一瞬间失去了精神上的支撑,双眸失去了色彩。

岐姝快步上前扶住元崎巫,拍了拍元甲的肩膀,“元甲,保护好纹石。岐镰,岐嵩,元红你们几个和元甲一起带着孩子和阿巫躲起来,等下乘乱离开!”

“岐姝,还是我……”

“不,元甲,我是部落的头人。”岐姝直接打算了元甲,接着她转头看向部落众人,举起手中的武器,“我的兄弟们,朋友们,亲人们!我们不能去东方了,等一会儿,我要你们和我一起冲出去和四城的人拼死战斗,我们面对的是强大的敌人,或许我们都会死在这里,但是我们的死可以让我们其他族人活下去,让部落继续延续下去!

“只有我们拼死,才能让活下来的族人去东方,未来的他们可以无忧无虑的活着,做一个自由的部落人,而不是像我们一样苟且偷生!

“你们愿意吗?”

看向女人被火光照耀的脸庞,元乌忽然认为岐姝真的比他更适合做部落的头人。

“我愿意!”

“我愿意!”

……

火烧得天空一片火红。

厮杀声在耳边炸裂,林霄看向身旁死命压着岐崎的元甲,前方黑色人影无数,元崎部落的战士们,还有那些放弃逃走的老人,他们义无反顾的冲了出去。

看不清,只能看见涌动的人影。

“为了部落!”

“为了部落!”

火光中,纷乱的脚步声响起,没有武器的元乌一个侧身躲开其中一人的攻击,接着一个过肩摔,将敌人摔倒在地。

一名敌人一脚揣向他,而他侧身避开,手一把抓住男人的脚,顺势一拉,将人直接拉到在地上,然后一脚直接狠狠踩在敌人的胸口上,男人直接吐出一口鲜血来,夺过敌人的武器,一刀直接捅在对方的肚子上!

岐姝挥舞这手里的石刀,这是她唯一的武器,在杀了一人后,因为拔不出来,石刀已经不能用了,周围的敌人挥舞着刀冲向她。

“操!”岐姝骂了一句脏话。

她险险避开敌人的刀,一只手将人拉过来后,同时将对方身体压低,自己则猛地狠狠用膝盖向上一顶,顶在那人的喉咙上,敌人瞬间到底,但是敌人却没有就此作罢,而是死死抓着她的脚!

“刀!”

就在岐姝着急的时候,她猛然发现她的身侧多了一个人。

是元乌!

元乌甩了一把刀给她,接过刀她直接一刀斩断敌人的手,然后转身将袭击过来的敌人割了脖子!

岐姝甚至没时间喘息,她解决了好几个敌人,可是她却没有因此而感到高兴,因为敌人还有很多。

轰——

重物落地声音响起。

一名族人脖子被拧断后,被敌人丢了过来,就落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

“没想到这个小部落还有两个厉害的。”

那高大的男人如同一只闻到腥味的猛兽,冲向两人的方向。

“咔嚓——”

她知道这是她骨头碎裂的声音。

速度太快了,她完全躲不开,这个人是高级图腾战士。

岐姝勉强靠着手里的刀站起来。

“还不打算放弃吗?”敌人嘴角勾起的冷笑仿佛无声的嘲讽,“你的族人都死了。”

“而你也快死了。”

男人挥动的挥拳,回过头的元乌,只看见女人的身体被冰冷的刀刃刺穿,血液顺着她的腹部不住的流淌。

“咦,那边还有几只小老鼠。”男人突然看向一个方向道。

元乌来不及伤心,因为男人看的方向是剩下的那些族人,族人正在逃跑!

男人就要去追,猛地被一把刀拦下。

“你想救他们?”男人冷笑了一声,看向拦住他的人。

元乌猛地冲到那名高级图腾战士面前,然而实力的差距,他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仅仅是几秒钟,元乌就打得爬不起来。

哼。

男人向前两步要去追逃跑的人,可突然被人抓住了脚。

“不准……”

男人一脚踩在元乌的手上,能清晰的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但是出乎男人的意料,抓着他的手没有松开。

男人接着又狠狠地踩了元乌一脚,元乌仿佛没有知觉不知道痛一样,死死拽住男人,不让男人离开。

“不能……”

“操,妈的,你们去追。”男人暗骂了一句,对其余的属下吩咐道。

几人接到命令,当即追了过去。

不能让他走,元甲打不过这个家伙。

好累。

快睁不开眼睛了。

他要回归到祖神的怀抱了。

最后眼前的一切终于归于黑暗。

……

滴答。

滴答。

是血水滴落的声音。

被挂在木刺上的人头止不住的向下滴血。

元松瑟瑟发抖,他小心翼翼看着周围的一切,刺目的人头让他的心都跟着颤抖起来。

被挂在上面的是元乌的脑袋,出于泄愤,那些混蛋割下了他的脑袋。

在木刺不远处,是一具没有头尸体,这具尸体已经完全扭曲,身体扭成诡异的形状,仿佛里面没有骨头一样。

元松鼻头一酸,抱着自己的肩膀,忍不住的啜泣。

“别怕。”

林霄说完后,又觉得自己说的全是废话,元松亲眼看见部落的族人一个个被屠杀,现在仅剩下的包括他在内只有不到二十人,怎么可能不害怕?

元甲带着元崎族人在追杀中四散逃跑,当时情况虽然很混乱,但是他确定有一部分人成功跳了出去,这些人似乎也没有兴趣跑太远的路搜寻逃脱的人。

在这里还活着的只有元崎部落普通族人,战士已经全部被杀死,一个也没有留下。

林霄想到这里,视线落在了不远处一具尸体上。

岐姝死的时候,双眼看的方向是族人逃走的方向。

林霄心里不忍,但还是慢慢靠了过去,他用手轻轻闭上女人的眼睛,心中默念:你就放心睡吧,他们带着纹石逃出去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一个部落的灭亡……

不对,元崎还没有灭亡。

**

旱季比去年提前了。

随着雨水的减少,横河周围聚集了大量的食草动物以及猛兽。

但这一段河道上,却嫌少看见有动物聚集,因为这里已经距离草原上最大的城池冲马城已经不远了。

还没走近,林霄就看见了传说中的神庙,因为它太高了,这样的建筑即便是在现代在机械的帮助下也很难完成,更何况这座神庙完全使用人力建造而成!

半个月,一路被驱赶到这里,就在他们跨过巨大的石门进入冲马城的同时,突然响起一声号角声,城内所有人都驻足,林霄看见一片又一片的人跪倒在地。

“跪下!”被人猛地踹了一脚,林霄被身旁的燧心扶了一下才让他没直接倒在地上,林霄这才注意到有些人并没有下跪,他们双手交叉成十字抱在胸口,那名抓他们到这里名叫‘猿’的家伙也做着相同的动作。

在号角声停止后,地上跪着的人和那些行礼的人陆续起身,继续忙自己该做的事情。

“走吧。”

林霄走在人群中,原本以为他们会被送去神庙,但是那群家伙并没有把他们送到神庙,而是将他们送到一座可以说得上是豪华的院子里。

这座院子完全用石头修建而成,而且很大,一路上仅仅是他看见的奴隶就有上百个。

“庞斯大人,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我回来的途中抓到的奴隶。”林霄听见男人用谄媚的声音对面前的中年男人说。

庞斯一个眼神后,一名守卫上前将林霄等人带了下去。

大厅里,女人小心翼翼地为主人倒上一杯酒,她不敢有一丝马虎,这些酒很贵,是主人从东方弄来的。

上次一名仆人因为弄撒了酒被主人杀死,她当时就在现场,她可不想就这么死了。

……

“是谁送来的奴隶?”

男人指了指林霄等元崎部落二十几人,问送他们来的战士道。

“是猿大人,”战士回答道,“说是回来的时候无意中抓到的。”

“呵呵,”男人笑了笑,不屑道,“谁会相信啊,那家伙不过是运气好成了高级图腾战士,家里其他人都只是普通族人,想要更进一步,也只能想办法巴结庞斯大人了。

“这家伙没钱买奴隶送给庞斯大人,也只有想办法去抓人了。”

“他们就交给你了,我还要回去。”

“去吧。”

男人说完后,周围又出现几名图腾战士,手里都拿着刀,将他们压入黝黑的房子当中。

林霄敏锐的注意到房子的内部结构,这里面有大约八个房间,左右各四个,用结实的木料做成门,里面都关这人。

准确的来说这里应该是一个监牢,而这八个房间则是关押他们的牢房。

这八个房间其中三个里面关着七个到十几个不等的奴隶,另外三个牢房里只有一个两个人被关在里面。

他们被带着往里面走,路过其中一个牢房时,里面一个男人爬到牢房门口,伸手想要抓燧心,林霄抓了燧心一把,让燧心躲开了那人的手。

男人也不恼,对着燧心又吹了声口哨。

“女人在这里可活不了多久。”

林霄回头看向那人,男人还对他笑了一下。

**

茫茫的草原上。

火堆旁,男人出神地看着升腾的火焰。

顺着河道走,一直走就能到中部、东方。

一段时间前,部落的族人还满心欢喜的想着离开西方前往东部过好日子,可现在……

看着不到二十个人的部落,元甲的心都在刺痛,没有逃出来的族人,都已经死了吧?

霄也没逃出来,明明霄已经可以回到自己的部落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救不了任何人,救不了族人,也救不了霄。

“元甲阿哥,吃点东西吧。”脆生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一块肉被递到他的面前。

元甲的思绪瞬间被拉了回来,他用手摸了摸岐崎的脑袋,那一夜之后,这孩子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甚至还帮他照顾其他孩子,现在阿巫……

元甲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神情呆滞的老者,元甲甩甩头,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甩了出去。

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他必须保护好剩下的族人,带他们去中部,安顿好他们。

霄虽然不能回来了,可他至少能把霄的消息带到辽部落去!即便这不是一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