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收到老谢发来的彩信图片,有两张图,一个是引灵符管,另一个是尊古曼童,配的文字说明此古曼为地童拉拥古曼,由居住在泰北的黑衣阿赞师父阿赞披亚制作并加持。

所谓地童古曼,一是入阴料重,基本是用人胎制成,相当于装着泥塑法相的路过,二是法门为黑巫咒。这类古曼我卖得不多,是觉得没必要,想供奉古曼达到正面效果的人,可以去供天童,要想有霸道的效果,就直接请邪牌了,因为地童古曼比邪牌要贵。我问老谢:“什么叫拉拥古曼,这东西对我的客户找魂有什么用处?”

老谢回复:“拉拥就是双胞胎的人胎路过,法力更强大。因为你这个客户丢魂时间长,必须要用效力更强的地童来引魂。正巧阿赞披亚刚刚得到一对难产而死的双胞胎,很难得,价格还算公道,才一万五泰铢,效果肯定比那个引灵符管要好。”

“那这东西要怎么供奉,才能用来引魂?”这是我最关心的。老谢告诉我,就按正常古曼童的方式就行,有单独的心咒,但必须在开始丢魂的地点附近供奉。这样才有找回来的可能性,但丢的时间太长,找不回来也正常。

我心想,丢魂的地点,那就是舒小秀在农村的老家了。我把图片和文字介绍转发给舒小秀,心想她家穷,就少赚点儿吧,报价四千元。

舒小娟问:“这东西不就是个泥塑的胖娃娃吗?也叫泰国佛牌?”我给她讲了泰国供奉物的种类,又说了地童古曼的使用方法,但不敢保证有效,因为你姐姐的魂丢得时间太长。

“要是没效果,那这四千块钱就白扔了呗?”她问。我只好说是这样,因为鬼鬼神神的东西谁也说不好,三十年了,能找到的机率很低。她说下礼拜请两天假,回家后转告爸妈,让他们自己商量。

几天后,我接到某陌生手机号打来的电话,是舒小秀她爸爸,一个苍老的声音。舒小秀是家里的老大,农村结婚生子的年龄偏早,她爹最多也不会超过五十五,可声音听上去像七十五似的,估计是生活压力大,过于操劳吧。

在电话里,他问我:“那个田大……田老板,我听小娟说你是娇娇的表哥,在泰国专门能解决这种邪事的,是啊?”

我笑着说没错,小秀的事我都听说了,也和她在沈阳见过面,估计是丢过魂,所以导致现在说话和思维时常会短路,我再把和舒小秀在中街见面聊天的经过说了。

舒父唉声叹气:“这丫头啊,让我和她妈操了二十几年的心,到现在越来越严重,可怎么办!”

我问:“你女儿是从几个月大开始有异常的?”舒父说大概在半岁的时候。我又问他那阵子是否发生过什么不太正常的事件,比如家里有什么异常,得罪过谁,总之所有的吧。

“这个……大兄弟,时间太长,都快三十年了,真是记不太清了啊。”舒父无奈地说。我问你老伴的记性是不是能好些,你让她回忆回忆。舒父连连称是,把电话交给妻子,我和舒小秀的母亲简单聊了几句。

她说:“那年我们还住在乡里,小秀才半岁,她睡在里屋炕上,炕边用那种简易的木栅栏围着。我和她爸有时候就在外屋忙农活。别的我没回忆起来,但有个事不知道算不算。那时候是十一月,天都挺凉的了,窗户也关着。里屋窗户在炕里头,我和她爸在外屋扒苞米,就听里屋有窗户响,孩子也在哭,我就进去看。孩子哭倒没啥,一会儿就哄好了,可我发现窗户没关严,之前我记得窗户关得挺紧的,怕孩子受风,那窗户不特意用手拽,风压根就吹不开。我出门去看,院外的土路上看到有个穿灰棉袄的女人急匆匆地走,再就没别人了,我也没当回事。”

我连忙问:“小秀的异常就是从那之后?”

舒母说:“应该是,那时候我们大人也都糊涂,没往那方面想。反正小秀以后发呆发傻还乱哭的症状,在那之前全都没有。”

听到这个事,我猜测那穿灰棉袄的女人很可疑,但三十年过去,又没看到那人的脸,肯定是悬案了。我又问她那阵子有没有和谁结仇,舒母说:“这个……没有吧?我们舒家在村里人缘还不错,也不得罪谁。”

问了半天,她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心想那么久的事,就算问出来也不见得准确,还是谈正题。说到这个地童古曼,连舒小娟都不懂,她爸妈更不用提了。总之我告诉他们这个东西是泰国的,由泰国的法师制成,能起到引魂的作用,售价四千块钱,但不敢保证效果肯定好,毕竟丢的时间太长了。

“那……田老板啊,跟你商量个事,要是能治好我大闺女的病,四千块钱也认了,可要是没效果,那这东西能退不?”舒母问我。我笑着说就算能退,也不会超过一半,而且这东西怎么也得供奉一阵子,才能看出效果。

舒母说:“王娇和我家小娟关系好,你是她表哥,所以我们也相信你不是骗子,不能坑咱们这种平头老百姓。可要是效果不好,我们也闹心啊!我和你叔起早贪黑地在菜市场卖炸串,赚的也不多……”我表示理解,但泰国供奉物就和法师施法一样,没人敢保证百分之百,毕竟不像卖馒头的,吃下去就能饱。

商量再三,最后舒母提出能不能先付两千,因为家里一时拿不出四千来。我表示不理解,什么家庭连四千块钱都没有?我很生气,心想不相信我完全可以不请,为什么非用这样的借口,就一口回绝,让他们再考虑考虑。

那时候我已经在沈阳有了两套房产,虽然都是二手房,但其中一套是门面,市值也有好几十万,根本无法理解一户人家连四千都拿不出来。这就有点儿像古时候大臣向皇帝汇报说老百姓都吃不上米饭了,皇帝很不理解地问他们为啥不吃肉饼。对我来说,四千块无非就是一条佛牌的价,但我根本不了解,中国还有很多像舒家这样出几千都费劲的人家。

挂断电话,我对这桩生意也不抱太大希望。开始以为能做个驱邪法事啥的,起码赚个万八千,可现在看到舒家这么穷,而且就算成交,也是有个地童古曼就能搞定,那更没意思了。

几天后,小娟给我打电话,说她爸妈朝姑家借了点钱,凑了四千块,问我能不能打个收条啥的。我让她可以把钱送到王娇工作的酒店,再让她开收条,你们之间是好朋友,免得觉得找不到我,再怀疑我开的是皮包公司。

次日王娇告诉我,已经收到了小娟给的四千块钱,问我能赚多少,我告诉她,你这个朋友家太穷,连几千都得去借,我也不好意思多赚,成本三千卖四千,我才赚一千块钱,给你三成吧。

王娇明显嫌少,我说:“我才赚一千块钱,你总不能弄走五百吧?”

“那……毕竟是我介绍的啊。”王娇嘟哝着。我说我光嘴皮子费了多少,还得抽时间去跟客户见面沟通分析,王娇不说什么了。我当然不是差那两百块钱,只是不想开这个先例,不然以后她得寸进尺。

等我去王娇工作的酒店,把那三千七百块取走后,立刻汇给老谢三千,让他给我发货到沈阳。这桩生意才赚七百块,要不是熟人介绍,我真不想接了,还不够费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