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哗

水声,滚滚如潮的水声。

不同于溪间的轻吟哼唱,不同于万马奔腾狂泻而下的瀑布,这股回**着亘古就已存在的生命潮汐,如同重鼓锤击着斜眼的心。

是的,红眼丧尸斜眼,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心。

一颗搏搏跳动,强壮有力的心。

它站在一处堤坝沿前,望着滚滚江水久立不语,甚至无视了远处冒起的火光。

水,眼前这波光粼粼,永不回头的东西,就叫“水”!

它不再疑惑地自问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字如烙印一般深刻,也不再追寻冥冥中的那一丝奇怪的波动。

它醒了,彻底的醒了。

在无数丧尸狂潮的冲击下,没有任何防御工事可以抵挡它们,包括那栋高高的商场。

昨夜,在尽情释放了自己发胀而又亢奋的情绪后,斜眼第一次发现,控制的感觉是如此美妙。

自己体内的变化似乎到了一个顶峰,随之而来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畅快和通达。

昨夜,它感到自己的念头似乎长了触手,每一个听它指令,攻入商场大楼的同类,好像都成了它的眼睛,它的触手。

斜眼觉得自己能毫无阻碍地给同类下命令,探索它们脑中的秘密,亦能看到它们能看到的一切。

除了一样彻底控制它们,控制它们的动作。

也许,再吃一点那个“梦”后,自己就能做到吧。

它心中想道。

......

阴沉的天空下,江边忽然刮起了风,吹得斜眼回过了神。

它猛地回头,目视黑压压的尸群,身前一片寂静。

无数张呆滞而狰狞的人脸痴望着它,似乎在等它的命令。

这其中,有沟壑纵横的暮暮老人,有饥渴难耐的强壮青年;有苍白如雪的精致面容,也有空洞无神的粉嫩僵脸......

它们无法像它一样思考,一样传递信息。

它们只是在等待,等待饱食一顿血肉大餐,抑或是漫无目的地行走。

蓦地,一道晦暗的场景闪过斜眼脑中。

那是一栋半圆形的建筑,三面临水,其中人影攒动。

绿色的草坪,环抱状的看台,各种奇形怪状的金属物......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一家体育馆,露天体育馆。

这道若隐若现的场景,是一只老年丧尸脑中的画面,就在昨夜。

斜眼低头沉思。

忽然,一只丧尸大狗从尸群腿间钻了出来,冲它龇了下牙。

斜眼没介意。

它只是朝大狗摊开了自己的手,手中有一块干枯的血渍。

大狗的双眼一片灰暗,没有瞳孔,也分不清眼白。

但它似乎被斜眼手中的血渍吸引了,一个窜身便凑了上去,贪婪地舔食起来。

斜眼低头看了会儿,待大狗完全舔尽手中血渍,才用冒着红光的斜眼,扫过黑压压的尸群。

尸群中的空气似乎陡然一凝,而后其中一位老年丧尸便带头沿着河堤,向远处太阳升起的地方走去。

其余丧尸立时跟上它,不急不躁,有条不紊,就像训练有素的军队。

斜眼拍拍大狗的狗头,随即混入尸群,慢慢向前走去。

大狗摇了摇脑袋,待它再度抬起眼时,其中的灰白之色已渐渐淡去,一抹微弱的红光映在眼底。

......

马德彪猜得没错,确实有撤退点,就在那中年女人提到的体育馆。

在丧尸出现的当天,这里就被当局设为第一撤退点,并且迅速组织了武装力量驻扎。

当天下午,无数受到惊吓的市民,在一辆辆军用汽车的装载下进入体育馆。

他们携妻带子,惊慌无比,束手无措,只能在部队的安排下住进了救灾帐篷。

体育馆很宽敞,占地约有一百多亩,加上场馆中心的半圆形多层建筑,安排几万灾民完全不成问题。

开始时,军车还源源不断地运来幸存者,每到一批都会引来一阵庆幸的拥抱,和死里逃生的喜悦。

但到了傍晚,撤退点与外界的联系便断了,派出去的运输车也没再回来。

这是一处撤退点,不是安置点。

久久未来的空中运输支援和上级指示,让这里的指挥官陷入了焦虑之中。

虽然焦虑,可身为军人的素养并未失去。

他在体育馆长方形的围墙上,安排了大量的人手。

与此同时,他也在不停地搜集情报:他国攻击?生化武器?天外来客?抑或是进化危机......

但,无数互相矛盾而又庞杂的信息堆积交织在一起,令他根本无从分辨。

人们吵着要物资,要信息,要公示......

可他做不到,他没有。

就在这种混乱不堪、一筹莫展的情形下,体育馆撤退点迎来了第一个黑夜。

首先出现问题的,是体育馆的四面围墙。

围墙暂时没破,而是被丧尸团团围住了。

馆内的人声实在太大,不仅附近的丧尸被吸引过来,就连河对面的丧尸也涉水而过,企图分一杯羹。

指挥官当场就下令开枪,直到越来越多的丧尸涌过来,并且踩着被打死的丧尸,离围墙顶更近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下令放弃使用枪支,子弹打光恐怕都杀不完整个市的丧尸。

第二个攻击方法是火。

从墙上倒下汽油浇在丧尸身上,然后点燃。

开始时倒是有些效果,站着的趴着的,都被一焚而尽。

可后来,汽油没了。

随后,还没等指挥官想出应对办法,体育馆内部就开始爆发了。

谁也不知道馆内的第一只丧尸从哪里来的,因为当时所有人都乱了。

担惊受怕了一天的幸存者们,在发现丧尸的第一时间并不是想办法去扭断它的脖子,而是一边疯狂逃窜,一边惊声警告。

等闻风赶来的武装人员准备救援时,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露天的关系,馆内的一大部分幸存者,都安置在了足球场草坪和健身中心。

空旷的室外灯光闪烁,所有人乱作一团,谁也分不清乱糟糟的人群中,到底哪个是丧尸。

好在指挥官依然很冷静,为了保护其他幸存者,他只能下令即刻封闭馆舍中心的多层建筑,彻底放弃了外面的人。

这个决定很残酷,但却受到了其他幸存者们的支持,因为没有人不想活着,哪怕一天也好。

就在这种紧张、恐慌而又微妙的气氛中,体育馆撤退点坚持到了第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