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长一段时间,周大海三人都没有说话。

当他追上佘晓婷和李婉后,马上就把李长生的壮举说了出来,两个女人便陷入了沉默。

对于佘晓婷来说,她感到有些惭愧。

是的,惭愧。

不久前,她在邀请李婉上天泉山时,对李长生的态度虽然没有摆在明处。

可佘晓婷自己知道当时她对李长生是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

岂料,这个可有可无的家伙,居然干出了让她们不得不敬佩的一件事。

这种偏见执见引发的后果,让现在的佘晓婷感到惭愧。

她不是个完美主义者,也不是什么圣母冷艳女,她只是无意将所发生的一切和幻想中的,对上了号。

在佘晓婷的预感中,李长生应该是那种恶有恶报,最终自食其果的悲惨人设,毕竟他抛弃了老婆孩子,懦弱至极。

但想不到,这个懦弱的豆腐男竟然完全违背了她对人性的理解。

不过佘晓婷知道,人性永远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环境、遭遇、领悟、刺激、打击......

哪怕一个场景,一个声音,都会像大洋洲某只蝴蝶的振翅一样,引发山崩海啸般的改变。

相较于佘晓婷关于人性的反思,李婉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却是更有感触。

虽然她和李长生没有过多的交集,甚至一度以为他和武哥是一伙的,可当周大海提到李长生当时的表情后,李婉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的老公。

似乎有种惯例,一个好男人不一定会成为好老公,而一个好老公往往必定是个好男人。

李长生本性应该并不坏,但经过社会的**后,不一定就能成长为一个好老公。

挣钱养家,儿女责任,工作竞争,社会压力,哪一项都能成为压跨男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世界的复杂有时会像调皮的小孩一样,时而流于表面,时于深埋暗藏,令人无所适从。

......

直到地面上突然响起枪声,周大海才打破沉默道:

“应该是会展中心的人发现丧尸狗了,我们要加快速度,不然四周的丧尸被枪声引过来后,想上去都难了!”

佘晓婷累得直喘气,她看着仍然一片漆黑管道说:

“会展中心靠近沿河街,排水管道按理来说应该会在河边有出口,怎么跑了这么久还没见到,是不是我们又跑错方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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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见佘晓婷累得够呛,于是强自站直身体道:

“婷姐你这样扶着我太累了,我自己走吧!”

佘晓婷正想说自己还能坚持,被周大海打断道:

“嫂子你松开让我来,我有力气!”

不料佘晓婷却咬牙道:

“不用!你既要警戒刚才又和丧尸狗搏斗了一阵,就算找到出口也不知道外面安不安全......你还是保存体力吧!”

说着,她不由分说地扶起李婉,挣扎着继续朝前跑。

周大海心中淌过一股暖流,暗自下决心,就算没救回彪哥,自己也要把嫂子安全地带回去,哪怕是用自己的命来换!

又闷头快走了十几分钟后,三人终于看到排水管道尽头的一丝光亮。

周大海首先道:

“嫂子你们先歇歇,我去探探。如果出口离广场不远的话,我们就从堤坝跑过去。如果比较远,那你们就在这儿等我把船开过来!”

佘晓婷想想后同意了,距离太远的话不仅李婉吃不消,自己也跑不动了。

周大海在确定管道没再响起丧尸狗的声音后,才冲佘晓婷比了个手枪的手势,随后摸出了排水管道。

佘晓婷则把李婉扶到管道口坐下,一边掏出食物补充体力,一边掏出手枪前后警戒。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心思大半却放在黑暗的管道和管道外面,提心吊胆地捱着。

一夜煎熬,别说女人了,就算身强体壮的大男人,也受不了这种紧张刺激的逃亡。

好在没等多久,一阵“突突突”的发动机声响起,周大海成功把清洁船开回来了!

待清洁船远远地驶离堤坝,顺着长河朝下游飘去,三人才坐在船舱底部,彻底踏实下来。

周大海一边调整航向,一边从背包掏出望远镜往岸边看,口中道:

“李长生一定是得手了,从枪声响起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分钟左右,枪声还是没断,说明丧尸狗肯定突破了会展中心的防御!”

佘晓婷看了眼李婉,有些担心道:

“不知道里面的老弱妇孺能逃出来么,哎......”

李婉则狠狠瞪着那个方向道:

“婷姐你不用替他们难过!那里面根本就没有小孩和老人,全都是年轻人和中年人!他们甚至成立了基地,管事的被他们叫作司令!”

司令?

周大海和佘晓婷一怔,有些哭笑不得地想道,这又不是玩军棋,还司令元帅的。

“不仅如此,他们还抓了十几个女人!”

李婉继续狠声道,“供他们口中的队长和司令发泄兽欲,要不是我老公再三哀求说我们能干活当苦力,恐怕我早就......”

佘晓婷轻轻地拍拍她,安慰道:

“算了别想了,他们肯定活不过今晚!”

李婉看了会儿才回过头,她眼中含泪问道:

“婷姐你说,为什么人会变成这样?难道大家就不能一心对抗外面的丧尸,一起建设互相保护呢?”

这个问题一出口,佘晓婷和周大海同时就沉默了。

是啊

为什么到了生死关头,人类的生存环境也已经越来越小,反倒仍然热衷于争权夺利,贪图享受呢?

他们暂时还想不出答案,因为,人类自身也被这个问题困挠了好几千年。

......

夜风微凉,弯月西移,已经快到下半夜了。

经过十几分钟的飘流,清洁船渐渐接近一座巍峨的大桥。

佘晓婷和周大海同时走到船头,仔细观察起来。

大桥东头右侧,一个半圆顶的高层建筑在月光下显得清冷、孤寂,正是体育馆的中心馆舍。

故地重游,周大海久久地盯着体育馆侧门,不禁黯然神伤。

在那里,那个不足二十平方米的街道上,他曾和战友们浴血奋战、惨烈肉搏。

孙峰、王兴国,还有田宇张建勋......

这一瞬,周大海眼前闪过战士们搂着机枪且战且退的身影。

有手榴弹爆炸时,掀起的草皮;

有孙峰捂着流血不止的脖子,看向他的眼神;

还有尸群将大家重重包围,而战士们毅然选择肉搏的惨烈一幕。

硝烟、枪声、怒吼、惨叫......

一切似乎都还在进行,一切似乎都已凝固。

静静地,周大海眼中已渗出了泪珠。

他握紧拳头,心中叮嘱自己道:

要活下去,只有自己的记忆里有战友们的影子。

只有自己活下去,战友们才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