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自己出头,马传安心中没有半分感激,只有深深的羞耻感。

“爹,侯府不能卖!”

“多亏了你朋友的帮忙,不卖也要卖,你想让我马家后世子孙永远抬不起头么?”

马敏君也知道自己父亲的想法,咬了咬嘴唇说道?“女儿愿意嫁给吴镇东。”

“你……苦了你了。”

“苦什么苦?这事马敏君也是受害者,你当父亲的,不给自己女儿出头还要把女儿卖了?这就是你的为父之道?”

“我的家务事,与你无关!”

“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种人,装什么忠臣?你要真是前唐忠臣,那当年怎么没死在战场上?前唐亡国了,你怎么不自尽殉国?你没种,那效仿伯夷叔齐于商亡后不吃周粟而死,也算是你忠义。

可你呢?接受了我大秦的招抚,你别忘了,前唐的爵位都被我大秦废除了,你现在的温阳侯爵位,是我大秦赏赐给你的,你坐着我大秦的侯爵,拿着我大秦的爵位俸禄,却成天心里念叨着前唐的好,三姓家奴有何区别?”

听到李卫的话,马传安差点被气吐血,偏偏又无法辩驳,毕竟李卫说得都是事实。

他怕死,也不想死,不能殉国,想活着又没生存技能,放不下身段去经商种地,只能继续做侯爷,可心中又总忘不了前唐的好,无比矛盾之下,只能不去想这些。

一直逃避的话题,被李卫毫不遮掩的说出来,马传安被气的满脸通红,走进来就一直玩蚂蚁的阿呆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饶有兴致的打量起李卫。

“你别说了……是我同意嫁了。”

“你嫁不嫁人我管不着,可景怀郡发生诈骗案,我就不能不管了。”

马敏君急忙说道:“什么诈骗案?我是想着大家一起发财,是收他们的劳务费了,可我没想着骗他们,你别乱说呀!”

“不是说你诈骗,你也是受害者,是要抓骗你的人。”

“骗我?”

“刚才听你们争吵,我也听明白了,你在酒楼遇到了一个贩卖内部消息,能逢赌必赢的家伙,之后就靠着他的指点下注,赢过几次可上一次输光了,是不是?”

“是呀。”

“他就是诈骗犯。”

“他应该没骗我吧……”

“先把人抓了,你就知道是不是诈骗了,带路。”

马敏君到现在也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可听到有人能背锅立刻配合。

拿出全部身家下注,马敏君竟然都知道对方真实姓名,好在郡城中密布内卫眼线,查探归元道的事情有些吃力,想找个常在街面上混迹的人倒也不是难事。

不到一个时辰,正在街边一边喝茶一边寻找新猎物的张泽华就被抓个正着。

抓人简单,可想要平息事端就难了,张泽华表面上是个社会闲散人员,实为归元道天石仙尊大弟子焕梵真人的俗家弟子,为归元道敛财立下汗马功劳,消息传回,焕梵真人立刻带队要将自己心爱弟子救出来。

看着被硬按着跪在地上的张泽华,郑象泽一脸为难的看向李卫。

堂堂郡守大人,本不用理会个小小诈骗案,可案子不小,涉及却广,原告是代表着前唐遗贵的温阳侯,被告是归元道弟子。

抓人的还是大秦宗室子,随同审案的还有个首辅之子,让郑象泽无比头大,身为要维持一郡安定的他从未想过,在不做京兆尹的时候也能遇到如此棘手的案子。

“咳咳,这个案子……”

“大人,贫道有话说。”

说话被人打断,郑象泽心中一阵不爽,可看到来人是焕梵真人,只能强压怒火,笑道:“今日乃是审案,不知真人来此,所为何事?”

“大人有所不知,张泽华乃是劣徒,虽是俗家弟子,可贫道也有教化之责,出了事情,自然也要负责,劣徒生性木衲,不善言辞,贫道只能代为诉讼。”

撇了一眼大堂外众人,郑象泽只能点头同意。

“为何抓人?”

“他诈骗,自然要抓人了。”

“诈骗?呵呵,那贫道想要听听,劣徒是如何骗人的。”

“马敏君,你说说。”

点了点头,马敏君就从在酒楼里偶遇张泽华开始,自己如何听了张泽华的劝说下注,如何赢钱,如何让其他前唐遗贵加入,又是如何一次输光了所有赌注。

“劣徒是随着我学了些推演的法术,只是学艺不精便出来卖弄,以至于害人害己,的确有过错,张泽华,你以后可还敢肆意卖弄了?”

“师父,弟子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此事因你而起,贫道是你师父也不能不管,拿出三百两作为赔偿,大人,可否如此结案?”

“好,正和本官心意,就……”

“诈骗案让你说得这么清新脱俗,还顺便打了算命广告,你太有经济头脑了吧,只是三百两银子的广告费是不是少了点?”

接连被人打断,郑象泽心中不爽,冷冰冰的说道:“马敏君,你说说,你是如何被骗了?”

“我?我不知道呀。”

“砰”的一声,重重拍了惊堂木,郑象泽恼怒道:“你连如何被骗都不知道,还要告状?戏耍官府不成?”

被焕梵真人暗中踢了一脚的张泽华高声道道:“就是,我算命的时候,可也明明白白的告诉马敏君了,这不能每次都准确无误,是有风险的,我没收她一文钱,就是看她日子过的艰难,好心帮人爱帮出错了?有着道理么?”

焕梵真人也附和道:“他们赌的,乃是长安马球赛,比赛开始之前便开始下注,之后以邮寄来的当日《帝国简报》上赛事报道为依据评定输赢,总不能说,劣徒收买了长安的马球队作假吧?”

话音一落,全场立刻议论纷纷,就连田保平看向李卫的目光也充满了疑惑,这事怎么看,都是学艺不精的张泽华随便卖弄,而马敏君脑子不好竟然真信了,皇上这事怎么回事?

不会是看上了马敏君,就不分青红皂白,应该让张泽华出来背锅吧?就算想这么干也要偷偷进行,难能众目睽睽之下直接陷害?

就连受害者马敏君也心里没底,小声说道:“我,我也觉得张泽华没骗我,这案子算了吧。”

人群中有不少归元道爪牙,此时不断起哄,围观人群不断斥责李卫多管闲事,来看热闹的吴镇东脸上也浮现出冷笑。

自己堂堂大唐忠毅王之子,在前唐遗贵之中,素来享受众星捧月的待遇,今天却被李卫打脸,还是当着其他前唐遗贵的面前,如今众口一词谴责李卫,让他好好出了一口恶气。

就在吴镇东一脸得意的时候,后脑突然一疼,扭头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是谁下的手,只能骂了一句继续看热闹,而此时,蹲在地上用木棍挖洞的阿呆对着地面吐了一口口水后,继续挖坑。

“这么说张泽华没任何过错,全是我无理取闹,随意抓人?”

“我知道,你是宗室子,是了不得的人物,可这不是长安,不是你能为所欲为的地方!打开大旗!”

话音一落,外面立刻有人拿出大秦军旗。

焕梵真人威胁道:“现在立刻放了张泽华,承认你的过错,给他道歉,滚出景怀郡,否则我等便举着大旗,进京告御状!”

没想到事情越闹越大,郑象泽手捂额头,无奈道:“田大人,还是劝劝李捕快吧,诈骗案子虚乌有,用不着他这位大理寺捕快管,闹出事情,大家都不好交待。”

李卫根本不是什么宗室子捕快,而是当今皇帝,其他人不知道,可田保平心里清楚。

如今皇帝说有诈骗案,那就只能是诈骗案,他哪敢当众和皇帝唱反调?

“这,这,你还是审理一下吧。”

“田大人!田公子!攀咬的案子如何审理?你想让景怀郡出现民乱么?令尊也不愿意看到如此情况吧。”

“不要多说了,让你审就审!”

看田保平态度如此“恶劣”,本就心中恼怒的郑象泽冷冰冰的说道:“诈骗根本不存在,此案本官无法审理!”

“你不审,那就我来。”

听到李卫的话,焕梵真人点了点头说道:“好呀,不过别怪贫道没提醒你,审理结束,我们就要带着军旗去告御状!这可是当今皇上的旨意,就为防备你们这些所谓的权贵肆意迫害百姓!”

当初**平前唐,为了安抚百姓,李卫便赐予多面军旗,给了前唐百姓执旗申诉的权力,原本这只是权宜之计,事后郡中官府用各种办法收回了这些军旗,唯独一面下落不明。

没想到在归元道手中,更没想到今天会被焕梵真人拿出来对付李卫。

“骗了他人钱财还如此猖獗,这就是你们归元道的做派?”

“你不要胡说!我归元道一心教化百姓,人人互相关爱救助,让耕者有其田……”

“行了,满嘴仁义道德却是满腹男盗女娼,让下面人互相帮助,帮来帮去,他们越来越穷,你们倒是越来越富了。”

李卫在渔村拆穿了水鬼骗局就已经狠狠打了归元道的脸,如今李卫张口骗局,闭口行骗,看似在审理张泽华的案子,实则刀刀捅向归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