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内廷总管,六公公的气势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掌柜看出他不是一般人,急忙解释。

“两位大爷,我没说瞎话呀,不信,咱称一称。”

把六公公的银元称量后,掌柜的脸色立刻变了。

“五钱重,你还有什么说的?”

“你,你这和我的不一样呀,我的就轻,不信您看。”

李卫拦住了小六子,静静的看着掌柜拿出酒楼里的银元,一称,果然是三钱六分重。

比划了一下,六公公惊呼:“陛……毕公子,这银元比咱们的小了一圈,被剪过!”

“这位爷所言极是,最开始银元还挺好,都是五钱重,用着也方便,如今,四钱的,三钱八,三钱四,甚至三钱重的都有,用起来还是要称,好多商家最初不知道,可被坑苦了。

就街尾布店的赵掌柜,被人用这个法子坑了足足六十两呢,好多商家现在都不敢收银元了,我不知道两位用的是足重的,刚才多有得罪……”

李卫也懒得听酒楼掌柜解释,带人直奔皇家银行。

到了地方,六公公对着马车笑道:“陛下,奴才今天可算是知道什么叫仁者无敌了,有陛下仁德之名加持,连币制改革都能顺利通过了,大秦皇家银行兑换银元的人,都排起长龙了。”

“呵呵,那是,以朕的威名,魑魅魍魉还不……你说什么?排起长龙?”

“是呀,陛下,您看,前面的队伍多长呀。”六公公指着皇家银行的门口笑道。

撩开车帘看了一眼,李卫脸上的笑容立刻凝固了。

银元的好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百姓喜欢是必然,可长安百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钱了?每一个从皇家银行里出来的人,怀里都抱着一个布袋子,里面少说有五六百银元。

银元的推广只是时间问题,可在初期,绝不会这么顺利,李卫可不信钱庄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立刻回宫!”

当天下午,尚开平和魏永杰两人如坐针毡,身上的官服已被冷汗浸湿。

身为币制改革的主管官员,竟然没发现如此巨大的问题,是他们的严重失职。

看到丁喜走进来,李卫立刻问道:“情况如何?”

“回禀陛下,情况……很不妙,市面上到处都是被剪过的银元,四钱重都算是有良心的,最严重的竟还有不足三钱重的银元。

微臣亲自去京兆尹衙门查过,官员说,两枚银元兑换一两银子,是陛下您规定的,所以他们收税,都是这个比例,两枚不足四钱的银元依然抵一两银子。”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明白了,被剪银元出现,百姓利益固然受损,可只要称量算账还能勉强继续,真正的冤大头却是朝廷。

铸造银元的一成利润,还不够亏损的。

“严厉打击此种行为,多久能见效?”

“请陛下恕罪,这种事,没办法处理,剪银元不像仿造银元,只要有剪子,人人可做,利润太大,根本无法禁绝。”

话音一落,尚开平立刻站起来,“陛下,不能在铸银元了,如此一来,不仅朝廷受损,钱政也要一片混乱。”

“不铸银元,币制改革直接废除?”

感受到李卫话语之中的冰冷,尚开平硬着头皮说道:“至少在解决此事之前,不可继续了。”

旁边的魏永杰固然不甘心,可也只能长叹一声,无话可说。

李卫总算明白钱庄为什么不在抵抗,恐怕这次他们就是幕后推手,狠赚一笔的同时还让币制改革陷入困境。

继续铸造银元,朝廷就会继续赔钱,不断缩水的银元还会被百姓所厌恶,可不铸银元,就等于宣布币制改革全面失败。

想到这里,李卫不由感到一阵头大。

后世历史中,也使用过几十年银元,那时候也没出这种问题呀,莫不是后世人蠢,现在的人聪明?

作为后世屌丝,真银元李卫没见过,可地摊上的仿品他买过好几个,大秦银元在手中不断把玩,苦思办法。

手指在银元边缘擦过,李卫突然打了一个机灵,不对,自己在后世买的仿品银元,边缘可没这么平滑。

庄府大宅中,靠剪银元的法子,林倩茹得到了众多钱庄东主的认可,已经能理直气壮的坐在主位上,庄氏长子,心中再不情愿也只能坐在下手位。

“林大小姐果然聪慧,法子实在太好了,如今民间已经很多商号不敢使用银元了,上面也一定很满意。”

“李东主过奖了,这次成功,还是诸位东主精诚合作所致,朝廷的币制改革怕是实行不下去了,咱们还该议一议接下来该怎么办。”

话音一落,钱庄东主们的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同行是冤家,庄家一直稳坐第一钱庄的宝座,这些身后同样有权贵支持的钱庄心中都不服气,现在听林倩茹的意思,难道想吞并了他们不成?

“诸位不要误会,大家不要忘了,如今长安城内,可是多了个皇家银行,币制改革就算推行不下去,可皇家银行依然会存在呀。”

自古与国争利就是取死之道,可他们不去争,就没足够的银子孝敬靠山们,一样会死,皇家银行的存在,是所有人心头的一根刺。

“皇家银行现在只做银元兑换,可若兑换生意没了,谁敢保证皇家银行不会对借贷生意下手?”

林倩茹的话立刻得到了钱庄东主们一直同意,他们就是开钱庄的,自然知道这一行利润有多大,就算是皇帝,也会起贪念。

“林大小姐的意思是……”

“逼皇上停止币制改革只是第一步,下一步,咱们就要联合起来,挤死皇家银行!”

话音一落,立刻引起一片附和,看林倩茹指点江山的样子,庄云孝就恨得牙根直痒痒,自己是嫡长子,自己才是家业的继承人,坐在主位,让诸多钱庄东主马首是瞻的应该是自己才对,是自己!

善于察言观色的林倩茹自然注意到庄云孝的异样,不过她也懒得理会。

哪怕有共同利益,也常会因为分赃不均而内讧,唯有共同的敌人,而且是一个强大到难以战胜的敌人,才能让所有人真正团结起来。

只要自己利用这次机会,组建起真正的钱庄联盟,庄云孝对自己再不满,又能奈自己何?

让人给每一位钱庄东主面前放了一份文件后,林倩茹笑道:“诸位东主,这是小女子写的章程,其中多有不足,还请诸位指正。”

正如林倩茹所料,若是平时,东主们连看都会看,可如今,形势比人强。

就在庄云孝咬牙切齿看着眼前文件的时候,合盛昌大掌柜急匆匆跑了进来。

“大小姐,诸位东主,出大事了,皇上发了新旨意,诸位请看。”

接过来看了两眼,林倩茹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我真是小看了皇上,原以为他就会耍无赖,以势压人,没想到能想出这么个好法子。”

听到这话,李东主不顾礼仪,直接抢来了林倩茹手中皇榜。

朝廷是停了银元兑换,可只是暂停,朝廷将铸造一种全新,周围带细小锯齿的银元,细小锯齿便是防伪标记,凡周围缺少锯齿的银元一律不准流通。

看皇榜上画的新式银元的图样,李东主不由苦笑,有了这小小锯齿,谁都别想再剪银元了。

所有人垂头丧气,唯独庄云孝一人兴奋异常,只要看到林倩茹吃瘪,他就高兴。

“我就说吧,一个女人,能想出什么好法子,这才几天呀,就让朝廷想出了应对之法,女人终究是成不了事呀。”

本来就心中气恼,一听庄云孝的话,林倩茹直接爆发了。

“庄云孝,你给我住口!”

“岂有此理,你敢如此对我说话?”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么?我之前给诸位东主送去了圆形剪刀,按大小,一剪子下去正好能剪掉最外一圈,不会引起太大注意。

可你呢?贪心不足,将剪子调小,一剪子下去,银元就剩下三钱多,常年碰银子的生意人一掂量就能发现,若非如此,岂会有今日之害?”

“你胡说什么?银元被剪子剪过,肯定会被发现,时间早晚有什么关系?”庄云孝辩驳道。

“怎么没关系?流入世面的银元毕竟数量有限,如今铸币厂全力生产,晚一天被朝廷发现,咱们就能多收一天的银元,市面上也就能多出数万被剪过的银元。

发行新银元,就必须回收旧银元,还要一比一兑换,否则新银元的信用就树立不起来,只要旧银元足够多,朝廷的损失足够大,御史言官就有借口阻挠,可如今,旧银元数量不够多,就算挥手,朝廷也能用铸造银元的利润冲抵。”

“我,我……这不能全怪我!”

“不怪你,怪谁?”林倩茹质问道。

“大家都怎么干!”

没错,剪了银元就能赚钱,各家钱庄自然不甘心只剪下一钱银子,可现在谁敢承认?谁承认谁就要背锅,庄云孝的一句话成功引起众怒。

各家东主纷纷出言指责,大有要求庄老东家杀了不肖子的势头,脾气一直不小的庄云孝自然不会客气,直接和他们对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