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时候。
季晟通过范杨大师那边得到了范增的联系方式。
他没有立刻打电话过去,其主要原因是因为在琢磨怎么才能说动对方。
首先有一点可以肯定,范增肯定是不缺钱的。
甚至从目前状况来说,对方拥有的财富远超季晟。
这可不是说笑的。
有人给范增统计过,其从一九八零年开始至今,捐赠的书画价值总额高达六十亿,其字画拍卖也十分的昂贵, 部分作品高达八十万到两百万一平尺,最贵的作品《八仙图》更是在二零一一年就拍出了六千九百万。
这位宗师成名已经半个世纪,每年的成交额都在两亿以上,上缴税额超过三千万,这不是所有,是每年这么多。
一个人抵得上一个上市公司。
所以想要靠砸钱让对方赏脸来助阵基本不可能。
另外范增一个人撑起了荣宝斋半边天,是当之无愧的艺术巨人。
正所谓名利双收。
一个人既不缺钱又不缺名,似乎怎么看都很难邀请到。
但季晟相信只要是个人就一定会有爱而不得的东西, 比如秦始皇这么雄才伟略, 不也求长生不得吗?
当然了,季晟没有让人长生的本领,不过范增也不是秦始皇,爱而不得的东西肯定不可能是长生药。
季晟在仔细搜索了范增的个人资料之后,发现其人品不咋地,甚至如果不是国学大师、字画巨匠等耀眼的名头,恐怕会被人说成渣渣。
但艺术界可不管你人品到底怎么样,人家只认可艺术创作水平。
季晟一时间没搜索到太多有用的信息,如果非要说有用的信息就是范增和他是一个地方的人,在古代能算得上同乡之谊,至于现代啥也不是,但他又迫切地想要范增来给自己助阵, 最后还是拨通了电话,想要尝试下能不能请来。
嘟,嘟嘟。
电话很快接通了。
对面传来一个老年男子的声音, “喂?”
“是范老师吗?”季晟态度很好地问道。
老年男子道:“我是范增, 你是哪位?”
“范老师您好,我叫做季晟, 是古今艺术公司老板。”季晟自报家门道。
范增沉默了一会儿,好像在回忆认不认识这号人,小半晌之后,他才道:“我不认识你吧?”
“您是不认识我。”季晟先是肯定了对方的疑问,然后道:“我是从你侄子范杨大师那边得到的你的号码。”
“哦,小杨的朋友啊,有什么事吗?”范增问。
季晟说明来意道:“是这样,我和人要举办一场联合拍卖,预计十月上旬举办拍卖会,想邀请您来给我们剪彩,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范增连价钱都没问,直接婉言拒绝道:“哦,不好意思,十月份我有点忙,抽不出时间。”
果然被拒绝了。
季晟一点都不意外。
毕竟人家国内书画界泰山北斗,别说季晟了,哪怕是保利、嘉德这样的天字号企业去邀请都未必能请到。
不过他没有放弃,“范老师, 只要您肯来帮忙剪彩, 什么都好说。”
范增笑吟吟道:“年纪大了,不想动,也没什么特别需要的,要不你找别人吧?”
季晟捧了一句道:“本来是想找别人的,可我仔细一想,您老是咱们静海仅次于张謇的标杆性人物,所以想请你来。”
范增一听,咦了一嗓子,“你也是静海人?”
季晟嗯道:“是的。”
“照理说一个地方的人,我没有理由不帮你。”范增不愧是国学大师,虽然还是想拒绝,可说话水平比刚才的推辞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只是这些年我一直在悔悟年轻时犯的错误,尤其是当年对恩师不敬,现在想来后悔不已。”
范增的恩师是李苦禅。
有些人可能不知道李苦禅到底是谁,但如果说起李苦禅的师父应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他的师父就是大名鼎鼎的齐白石。
当然,李苦禅自身也十分的牛逼,乃是华夏近代大写意花鸟画宗师。
照理说有个这么牛逼的师父,任谁都会觉得是一件幸事。
但范增做出了人神共愤的事情,其刚开始拜在李苦禅门下的时候表现勤勤恳恳十分乖巧,然而一段时间后,范增名声大噪,作品售卖的价格甚至一度超过了李苦禅,自此,范增开始飘飘然,认为可以和恩师平起平坐,在言语上公然挑衅李苦禅,甚至不再称呼其为老师,而是以兄弟相称。
与此同时范增开始对李苦禅的作品品头论足,俨然装出大家模样。
最初李苦禅只是一笑置之,却未预料到他宽容的态度竟然让范增变本加厉。
最终,李苦禅忍无可忍,一举斩断了与范增的师徒分。
自此,范增也被逐出师门。
季晟当然知道这件事,也知道范增做过的恶劣事迹远不止如此,如果不是看在对方国学大师和书画巨匠的名头上,他见到这样的人肯定会忍不住啐两口。
“其实我早就悔悟了,只可惜时不待我,恩师一九八三年过世,我去祭拜的时候被师母、子女以及同门师兄弟们拒之门外。”范增感叹道:“所以我尝尝怀缅先师,想着能够在去世之前重归恩师门户中。”
这一听就是推脱之言。
且不说范增如今的名气比李苦禅更大,就说如果对方真的想重归门户,当初李苦禅大师活着的时候怎么不去认错?
但季晟不知道范增说这句话什么意思,问道:“您老的意思是……”
“哦,我恩师曾经创作过一幅《花鸟册》,一九八九年还是一九九零年的时候被香江佳士得拍卖了,流落到了海外,我也曾多方打听,可惜始终没什么眉目,如果你能替我弄到《花鸟册》,我愿意按照市场价收购,然后送还给恩师家里了却心中的遗憾,到时别说给你助阵,你让我给你题字都可以。”范增随意地说了一句。
季晟知道对方在推脱,不然为什么李苦禅大师的其他作品不说,非要说《花鸟册》这幅流落海外的作品?因为这玩意现在在谁手里都不知道,根本不可能弄到。
但季晟却听得乐呵了,因为他还真有能力弄到,“范老师,你这个愿望包在我身上了,不就是李大师的《花鸟册》么,我给你弄过来。”
范增“啊”了一嗓子,不敢相信道:“我是说流落海外的《花鸟册》,不是《花鸟卷》,你确定真的能弄到手?”
季晟非常肯定道:“我知道你说的《花鸟册》,不就是当初被佳士得拍卖的那幅画么,你放心好了,最多三个月时间,我就给你弄来,只不过我的拍卖会就在最近了,要不你先过来给我剪彩,回头我弄到了再给你?我知道你肯定怕我忽悠你,咱们可以签订合同,如果我三个月后弄不到《花鸟册》,赔偿你一百万,你看这样总没问题了吧?”
范增被季晟的话噎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要求是他提的,季晟答应了,他俩又是同乡,如果这个时候还拒绝的话,给外界的人知道了,一定会大肆抨击人品,范增早些年干过的荒唐事太多了,所以这些年才拼命靠着捐赠东西想要在名誉上挽回一些,他可不想因为这种小事,把好不容易经营了几十年才重新树立的形象颠覆。
可以说范增这回彻底被季晟拿捏住了。
他只好捏着鼻子道:“行吧,到时我过来,不过事先说好了,要是三个月后你没法给我弄来恩师的《花鸟册》,我可真要履行合同的。”
季晟堆满笑容道:“当然,人总要言而有信的,要是我真弄不来李大师的《花鸟册》,赔偿合同写的款项应该。”
范增看他都说到这地步了,索性也没再怀疑,“我相信你能做到。”
两人简单地沟通了几句,季晟轻而易举把范增邀请到了。
至少对于他来说是非常轻易的,毕竟刚才范增主动透露出了《花鸟册》在哪里,八九年或者九九年香江佳士得拍卖呗,他没有记错的话,一九八九年那个时空佳士得还没有举行春拍呢,所以他只要留心,发现不论是一九八九年佳士得春拍或者秋拍,又或者一九九零年佳士得两季拍卖,其中哪一季有李苦禅大师的《花鸟册》拍卖,过去参加就行了。
……
打完电话。
季晟又第一时间找到了陆正清等人。
他刚一进屋子里就对着众人说道:“范增答应过来助阵了。”
“啊?”
“他答应了?”
“哎哟,真的假的?”
“季先生牛逼啊!”
陆正清、邹清秋和吴弘毅等人听到这个消息全都差点兴奋地晕过去。
牛元忠更是伸出大拇指道:“季先生你这办事效率简直没谁了,这可是书画界泰山北斗范增啊,你居然出去一小会儿时间就搞定了?别人哪怕花一个亿都未必能把范宗师给请来呢!”
田良平迫不及待问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对啊,范宗师可不是那么好请的,你是如何做到的?”陆正清也问道。
邹清秋和吴弘毅一脸好奇地朝着季晟看。
季晟哈哈大笑,“也没你们说的那么难,范宗师只给我提了一个要求,然后就答应来了。”
邹清秋眨眼道:“什么要求能让他答应的这么利索?”
季晟嗨道:“也没什么要求,他要求我给他弄来李苦禅大师的《花鸟册》,我答应他三个月之内弄到,还愿意签下合同,如果弄不到赔偿他一百万,这不,他就答应来了。”
陆正清呃了一嗓子,“李苦禅大师的《花鸟册》不是早年被外国人买去了吗?你去哪里弄?”
“就是,要是你回头弄不到怎么交代啊?”牛元忠也一脸担忧道。
我怎么可能弄不到?
季晟压根没去解释这问题,他只是笑着问道:“范增答应过来助阵,那咱们是不是不用改日期了?和苏富比打擂!”
“你都把范增宗师请来助阵了,我们哪还有理由拒绝你这提议啊?”陆正清咂咂嘴道:“我觉得有范增助阵,再加上成化斗彩鸡缸杯,可以和苏富比斗一场。”
牛元忠兴奋地摩拳擦掌道:“有范增宗师和鸡缸杯这两张王牌在,说不定咱们真能打赢。”
“没意见。”
“那就和苏富比斗上一场吧!”
邹清秋、田良平和吴弘毅也全都答应了下来。
呼,终于说服你们了。
季晟的心中也十分兴奋,一想到要和苏富比这样的巨头打擂台,他整个人忍不住一阵激动,不论这场擂台赛打输打赢,对他而言都好处连连,当然,最好能打赢,那时就真的名扬天下了。
就在他期待万分的时候,陆正清又担忧地问了一句,“季先生,你真的能弄到《花鸟册》吧?不然不好交代。”
季晟笑了笑没回答。
且不说他有把握弄到。
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他弄不到李苦禅大师的《花鸟册》又怎么样?无非就是赔偿一百万。
和邀请到范增前来助阵带来的正面影响相比,这点钱根本不值一提。
嗯,季晟就是打了个范增的一个思维盲区,他说愿意和范增签合同,给对方感觉自己好像一定能弄到《花鸟册》,实际上赔偿金才一百万,也就是说,他随时做好了违约的准备。
要是换成其他范增这个级别的人,季晟肯定不会这么做,但谁让对方的人品实在不敢让人恭维,又是不尊师重道了,又是抢另外一位老师的老婆,还有过叛国行为,要不是对方是大宗师,季晟见到这种人都恨不得跑上去狠狠踹两脚。
自然,如果真的违约,他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季晟就是在忽悠范增,他心情好就去弄《花鸟册》,心情不好爱谁谁,大不了赔偿一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