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陆惊蛰通过与那少年的对话得知,几代忠于项氏一族的曹家,早已与项天恒和陆起串通一气。

这南厂厂公之位,一早便就是为陆惊蛰准备好的。

想到此处,陆惊蛰不由得想起方才在朝堂之上,陆起故意撞自己的那一下。

那感觉没有任何恶意,反倒像是男人之间,达成某种默契后的击掌。

一时间,他好似已经通透了方才朝堂上,那初好戏的核心剧情。

“对了厂公,我爹还拖我给你带几句话,只是...”

少年的脸上忽然浮现出痛苦的神情,抓耳挠腮坐立不安。

一副不小心将正事忘记后的焦躁模样。

陆惊蛰猜测了一番,想来定是那曹尚书托他这小儿子来传话,这才主动问道:

“是否与我爹在朝上讽刺我之事有关?”

少年像得救似的,脸上拧巴着的五官瞬间舒展。

“诶对对对!我爹说了,说陆王爷不是呃...针对你...呃...是因为那雷氏...呃...陛下要和那雷氏...那雷氏也要和陛下...所以陆王爷这才故意...呃...”

少年支吾了半天,也没将事情说出个所以然来,却搅得他自己那五官又拧巴了起来。

“厂公,你听懂了吗?”

少年终于放弃了,他选择将希望寄托在陆惊蛰身上。

陆惊蛰本就有些猜到,于是将少年方才嘴中蹦出的几个关键词,又连接到了一起。

“曹尚书是想说,我爹故意在朝中与我不愉快,是要彻底斩断我张百忍身份与他的关系。”

“毕竟南厂本属雷世兰的麾下,如今我的加入,形成一个让雷世兰想要争取我,并且让她以为陛下也在争取我的局面,对吧。”

听完陆惊蛰的话,少年脸上洋溢出的喜悦,像是恨不得立马要在陆惊蛰脸上亲上几口。

他点头如捣蒜,嘴中不断兴奋地说着:

“对对对对对对!”

望着少年憨厚的模样,陆惊蛰有些哭笑不得。

难以相信,曹羲之这般不卑不亢的精明人物,竟也会有如此憨厚的儿子。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马车便停了下来。

周遭明显安静了许多,似乎是到了个人烟稀少的僻静之地。

陆惊蛰心中却有些低沉,想来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都要住在一个阉人之地。

好似那是个乌云密布的地方,永生照不进日光。

陆惊蛰翻身下了马车,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那雷诏寺先前住的地方,会是何等的阴森。

只是刚一抬头,眼前的场景却让陆惊蛰傻了眼。

翠瓦、白墙、红木门,围墙之上,还有几株红杏探出花枝来。

这门头分明与江南的吴南王府是一模一样,哪里还有作为地下组织的隐秘。

“不是,这是南厂?”

少年后脚下了马车,见陆惊蛰惊讶的模样,他怡然自得道:

“误会了厂公,这,是厂公府,真正的南厂,在它的下面。”

陆惊蛰心中期待感越发旺盛,他不禁迈出步子,想要到那里头一看究竟。

刚一入门,便似有阵春风拂面。

左边是环水别院,正中央的一条长长的石板路,通向会客殿,右边则是客房。

这一切的一切与他曾经的家大体一致。

而更令他的惊喜的是,在通过环水别院后,他看到了一个布满爬山虎的门头。

两个黄鹂在翠瓦的尖角上站立,门那边的院子里摆满了花,甚至还有颗看似被雷劈过的柳树。

“这...这是三春院!!!”

少年跟了过来,他邀功似的跑到陆惊蛰面前,捶胸顿足道:

“那阉人风格的宅屋怎可让世子住?曹某不才,根据姐姐信中所写的模样,命人改造了一番,还望厂公喜欢。”

陆惊蛰心中的喜悦早已达到了无法言说的地步。

此时,他才是那个,想要抱起少年亲一口的人。

“你这朋友,我陆...我张百忍交定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还有,你姐怎会知道我王府的模样,她去过我家吗?”

少年有些诧异。

没想到陆惊蛰在吴南王府这么多年,竟会不知吏部尚书曹羲之的女儿从小就被送去了吴南王府。

也许他并不知道,陆惊蛰曾是个满脑子酒色的**之徒。

哪里会关注家中,有什么尚书的千金。

“我叫曹瞒儿,至于我姐姐...她没有自己的名字,只有背负。”

陆惊蛰不解,堂堂吏部尚书的千金,哪里有连名字都没有的说法。

看陆惊蛰那不明不白的表情,似乎是真不知道此事。

曹瞒儿便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听爹爹说过,姐姐是在娘亲与爹爹下江南时出生的,刚好生在你们王府里。”

“那一天,娘亲遇上了难产,差一些便一尸两命,直到一只长了三只脚的乌鸦飞进娘亲的房间,姐姐才顺利被生了下来。”

“而也正是那天,有个带着面具,穿黑斗篷的女人走了进来,说姐姐正是神鸟金乌的命定之人。”

“爹爹与娘亲皆信服了这说法,对陆王爷也算放心,便同意了姐姐留在王府,自此,姐姐没有姓名,只被换作,金乌。”

此话一处,陆惊蛰是阵阵地发愣。

南王府的七色彩凤,自己身边是重明,而这金乌,正是大哥陆春分的守护彩凤。

陆惊蛰偶尔会在王府见过几次,那女子常戴着面纱,手中抚着一把古琴。

每当琴瑟响起之时,陆春分便好似有源源不断的力量。

据说平息南蛮一战中,陆春分与战士们就是在听到这琴声后,硬是三千人战赢了八千南蛮!

“如此说来,你们曹家与我们陆家,岂不算是亲家?”

如此,陆惊蛰也明白,为何曹瞒儿会知晓自己家的模样。

曹瞒儿走进院子,对陆惊蛰做了个挥手的动作。

“怎么样厂公,要不要进来看看,还有惊喜哦!”

“乐意之至,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去把这场戏,给继续唱下去,瞒儿,马车还没走吧,送我去一个地方。”

曹瞒儿似乎没听明白,只是挠着头呆呆地望着陆惊蛰。

“厂公要去哪儿?”

“昨日在凤宁宫时,听闻今日那雷世兰要与项北辰去护城河边踏青,我得去找她。”

曹瞒儿万分不解,毕竟在他单纯的心中,雷世兰可是敌人!

望着他清澈的眼神,陆惊蛰只是拍了拍那少年意气的肩头。

“咱们的目的是要扳倒雷氏一族,便不能在此时与雷世兰撕破脸,毕竟只有顺着她,才能接触到雷氏一族的四位长老。”

“昨个夜里我拒绝了雷世兰的好意,今儿个早上又杀了影蛇,算是我抽了她雷世兰一巴掌。”

“现在,我得去给她喂颗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