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原年与隋炎表凝视了一眼,仅仅也是一瞬间的讶异,便又再次变回淡然的模样。
“陛下想跟臣打赌?”
“呵呵,不用紧张,人生如棋,其实处处都是赌局嘛。”
“陛下想与臣,赌什么?”隋原年边下着棋,问道。
隋炎表轻轻落下一子,看着他的脸,口中一字一字说道,“朕想与应王赌一赌,江南赈灾一事,应派谁人去为好?”
“陛下若是无法确定,就由臣亲自去一趟江南就好,何须以此来跟臣赌?”
“呵呵。无妨,无妨。其实由别人去呢,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也看到了,早上朝堂之上,一众文武百官,无人想着去赈灾,都在盘算着明年新的赋税怎么定税的事。”
“所以,陛下不放心此次的赈灾,想让臣亲自去一趟?”隋原年替他说了出来。
隋炎表缓缓捋了捋胡须,目中含笑,“你我叔侄二人,与你说说心里话,朕也是开心的。那些臣子中,谁会是真心想要去赈灾的?没油水,没好处,江南路远还辛苦,叫谁去都不会是发自内心。朕想来相去,或许侄儿能替朕分担一下。”
隋原年的一颗白子落在隋炎表的黑子旁,显然已经有了包围他的势头。
缓缓说道:“陛下忧国忧民,是百姓福气。陛下有此等忧虑,侄儿定当义不容辞,为陛下分忧。这场棋,就算是陛下输了,臣也会去。”
隋炎表同时也举起一颗黑子落在白字旁边,作势要反攻。
“嗯,你说的如此,朕也就心安了许多。”棋子捏在手中顿了顿,他又将黑子落在他处。
隋原年没有任何犹豫,将一白子堵住了他的去路。
这样一路,那黑子做出的围局,依然一下就被破解。
“好棋路。”隋炎表说道,“别人与朕下棋,都是藏来藏去让着朕,唯独应王不藏着,该有的路数倒是全给朕对付上了,朕每每与你下棋,都很艰难。呵呵。”
隋原年莞尔,“臣不敢欺君。”
“好一个欺君。”隋炎表又说道,“你倒是说说,若是你去江南,你不在的时日,兵权交与谁好?”
这么轻巧的一问,实则话里藏的什么机关和心思,两人心照不宣。
若是隋原年不在京都,兵权肯定是交代谁手中代管的。
毕竟他现在手中至少是二十万的兵符令。
若是交到他自己人手中,就说明拥兵自立的意识很强,不容他不在期间,皇家或他人进去他的兵营里面管理。
若是他愿意将兵符交到皇家或他人手中,则表明他对皇家的归心,一直没变。
隋原年心道老狐狸就是老狐狸,简简单单摆个棋局,却处处是陷阱在试探他。
隋炎表对他的试探,一直都没有停止过。
若不是他应对有方,早就被他随意定了罪,发配不知到了哪里。
手举白棋,没有任何的一丝犹豫,隋原年再次将白子落在黑子的周边。
整盘棋子的局势,已经到了白子马上就要杀局的局面。
“若是臣去江南,兵权方面,臣自然会安排妥当,请陛下放心。”
隋炎表眉眼微蹙,他这么说,就是摸棱两可了。话说的不着边际又圆滑擦过他抛出的话题。
他下的棋局也好,他话里的机锋也好,并没有夺得半点实质上的先机。
眼看棋局的败相已定,隋炎表呵呵笑道,“朕输了。”
“棋局未完,或许还有机会?”隋原年轻轻挑眉。
也就只有他,敢这样做天子面前,没有了君臣之礼。
有时候隋炎表甚至觉得,自己的天子之威,在他的面前甚至会没有了光环。
甚至于自己的大皇子,都不曾用过这样态度对待过他。
但他又找不到隋原年的任何破绽,这么些年来,他的自控和冷静,将自己包裹几乎无懈可击。一个连自己岳父都能冷静处决的人,的确是当得起任何考验。
就像他自己当年为了登上太子之位,又何曾不是手染鲜血,脚踩在多少尸体上,才最终得偿所愿。
“啪——”
隋炎表懒懒将手中的剩棋扔回棋盒中。
“朕不是抱着赌桌不放的人,该放手就放手。”
隋原年似乎在回味着他这句话,事后才淡然说道,“陛下圣明。”
“今日除了叫你来下棋说这些,倒还有件家事想问问你。”
“臣愚昧,请陛下指示。”
“哦?当真不知?”隋炎表站了起来,负手走到窗前。
见隋原年也起了身,身上的那身官服依旧笔挺,没有一丝的褶皱,他当真是个注重一切细节的人。
有时候,隋炎表又不得不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他。
如今在朝堂上,隋原年只要一说话,那些文武百官,哪个还敢再开口辩驳反对些什么。
隋炎表想到,若是按照这样的情形发展下去,如若有一天,隋原年若是有了异心,不再拥护皇家。
那么,他的威信对自己来说,就是可怕的威胁。
d但是,如果此人拉拢利用得好,又何尝不是最好的臂膀?
如何权衡和适度放权,是帝王术的真正要髓。
好在于,作为一名君王,他深谙此道。
所以,他才安插了个兰心公主嫁给了他。
他毕竟年轻,在情爱方面,哪个男子又会少得了呢?
隋炎表颇为自负地说道,“前些日子,兰心到宫里小住,我细问了之后,才知道,你并未有将正妃之位移交给她的意思?”
隋原年目光紧了紧,拱手道,“陛下未国事操劳,还要为臣的家事劳心,臣有愧。”
隋炎表轻笑道,“你毕竟年轻,顾着帮朕打理国事,倒把家事给忽略了。怎么,朕的这个干女儿,是得不到应王的赏识,不配应王府的这个正妃之位么?若是你觉得她还不及如此,有什么失德的地方,你尽管跟朕说说,朕让皇后给她****。”
隋原年没有想到龚凌兰居然在皇帝面前给他摆了这么一道,心中冷嗤一声。
今天这场棋局,当真是鸿门宴。
一再地试探。如今他的势力虽然已经羽翼渐满,但终究还不是亮剑的时候,该隐忍还是得隐忍。
思即此,他道,“兰心在府中贤惠淑德,是当家主母之典范,臣已将主母管事权交给了她。假以时日,若是机会到了,正妃之位再转给了她。”
“哦?那为何还迟迟不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