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黎饰演的孟洋一共只有三场大戏。

一场是他来到夏明悠支教的学校,质问夏明悠为什么还不回去,得到的答案他不满意,于是他留下来想了解真正的原因。

第二场,他跟着夏明悠和另外两名老师步行几十公里走访了几个家庭,听他们劝家长让孩子继续读书。

二十年前,基建不像现在这么发达,公路没有修到各个村子,很多地方与世隔绝,贫困到无法想象。

孟洋看着那些破旧的房屋,看着那些衣服上还有补丁的学生们,见他们拿着书籍,眼睛明亮地围着夏明悠,争分夺秒问他问题,问完又要去帮大人做事,他所有的抱怨、委屈忽然都不见了。

大山困住了他们的去路,而夏明悠以及和夏明悠一样的一群人,想为他们劈开群山,搭建一条出去的路。

这三天,他突然明白自己和夏明悠是不同的,他达不到夏明悠这样的思想高度,更无法做到无私奉献自我。

他们或许,并不合适。

第三场是孟洋临行前和夏明悠分手,他的态度是释然与敬佩的,还有满满的祝福。

其中第二场意要出外景,原本是放到下周才拍的,但景黎临时加入客串,统筹重新排了戏表,挪到明天拍,今天下午景黎和纪昀章先拍孟洋跟夏明悠的最后一场分手戏。

这场戏是一镜到底的长镜头,全长三分钟,在场所有人都做好了要磨很久的准备。

孟洋和夏明悠并肩,一路安静地走到校门口。

停下脚步,孟洋并没有转头看夏明悠,反而望向远处的天空,笑着说:“这里的天空好美,感觉离得好近,伸手就能触碰到。”

夏明悠在他身边,深深凝望着他,是要将他的模样完全记下来,镌刻进脑海里。

他知道,他们没有未来了。

他的声音很轻,“是很漂亮,我之前给你寄的明信片,就是这边的景色。”

“嗯,我看出来了。”

孟洋微微仰起脸,睫毛很轻地颤了颤,像振翅欲飞的蝴蝶。

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捏成拳又松开,衣服显出动作的轮廓,深呼吸一口气后,他终于转过身,和夏明悠面对面。

夏明悠抬眸,跟他对视。

“夏明悠,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很喜欢,”孟洋眼眶有些红,嘴角却扬着,他的表情释然也洒脱,“但我要跟你分手了。”

尽管夏明悠已经料到了,可真正听见,还是心痛和彷徨,眼里的不舍和难过层层叠叠,他想要伸手挽留,又在半路收回。

他不能这么自私,孟洋看透了他割舍不下学生,割舍不下心中的理想和信仰,他根本没办法离开,今年不行,明年也不行。

他低下头,手指微颤着摘下眼镜擦拭,许久,他才重新戴上,眼里所有情绪已经沉下了下去。

他的声线哑着,闷着,“好。”

“明悠,”孟洋朝他张开双臂,笑了,“再抱一下吧。”

被搂进怀里,紧紧地拥抱。夏明悠将脸埋进他的肩胛,两只手臂很用力,仿佛要将他嵌进身体里,这样就永远不会分离。

但也只持续了十几秒,他一点点松开孟洋,两人都望着彼此。

他们谁都清楚,他们还相爱,可是无法再在一起,从此天高海阔,各自安好,或许有一天,他们会再收到彼此的消息,知道对方过得很好。

“明悠,祝你得偿所愿,所有的付出都能开花结果。”他转身,大步往前走,背着身抬高手挥了挥,扬声说:“再见。”

那道身影已经走远,再也看不见,夏明悠仍然久久地站在原地,直到有同事过来,问他怎么不进去。

他抬起头,看了眼天空。

然后转身,和同事一起走进学校。

……

这场戏景黎的演得非常好,好到结束以后,李峰都克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拥抱了他。

那位话剧出身的老戏骨演员王文珩也夸赞了他,甚至邀请他参演自己的下一部话剧。不过很遗憾,话剧排练和演出都跟《探案手札》撞了档期,景黎只能拒绝。

撞了档期实在没办法,王文珩跟他交换了号码,笑着说道:“希望以后有机会合作。”

景黎和他握手,“我也很希望能和您合作。”

这场戏其实不好拍,三分钟的长镜头意味着中途不能出现一点错处,两人的节奏、情绪都要同调,一次都不NG太困难。

于是反反复复地拍,逼得景黎用自己代入,直到他成了真正的孟洋,从身到心感受着孟洋的情绪和心情。

而饰演夏明悠的人偏巧是纪昀章,因此一场戏拍完,就像是真正和纪昀章分了一次手一样。

痛彻心扉的难受。

离开片场,景黎独自走进休息室,他将脸埋进交叠的手臂,趴在桌上整理情绪,要从孟洋的角色走出来。

过一会,门被推开又关上落锁,脚步声很轻的响起,人还没到,景黎已经知道是谁,站起来转身朝来人跑过去,小兽一样撞进他的怀抱里。

他的腰被揽住,随即轻柔的吻落下,在他的耳朵和脸颊徘徊。

“景黎。”纪昀章贴在他耳畔喊他。

景黎环着他的腰,靠在他的胸口,声音有点闷:“嗯。”

带着他到座位坐下,将人抱坐在怀里,纪昀章抬头,轻啄着景黎的额头、眼睛、鼻子、脸颊,最后来到嘴唇,温柔的舔f吻。

他贴着他的唇,柔声下达命令,“宝贝,张开嘴巴。”

乖巧地张开,于是唇舌都被吮f弄,景黎被亲的迷迷糊糊,身心都沦陷在这个吻里,世界仿佛都坍塌了,外面的喧嚣全部消失,只剩下他们彼此剧烈的心跳声。

唇分,景黎喘着气,眼睛氤氲着水汽,刚才没掉下的一滴泪,啪嗒落下,被纪昀章亲吻走,他的声音温柔极了。

“那只是演戏,不是我们,我们不会分开。”

景黎靠在他的肩膀,脸贴着他的脖颈,能感受到脉搏跳动的频率,很安心。

他把手塞进纪昀章的掌心,被他握着,“我知道。”

纪昀章又继续安抚地亲吻他,柔声和他说话。

许久景黎才动了,低落的心情缓和。他从纪昀章怀里起身,拉开旁边的椅子,纪昀章去倒了一杯水喂到他嘴边,没让喂,景黎自己接过喝。

喝完水,景黎捧着杯子,偏头对纪昀章笑了笑,郑重说:“我好了。”

纪昀章把空杯从他手里抽走,重新握住他的手,十指扣着,“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景黎摇头,“不用。”

“我想留下来看你演戏。”

纪昀章轻轻地笑,凑过去跟他额头相抵地蹭了蹭,很亲昵和温馨的动作。

“出去吗?”他又问。

景黎笑起来,心情愉悦着,“嗯。”

见他们总算出来,李峰松了口气。

最后一遍拍摄,他能明显察觉到景黎完全代入到孟洋的角色里了,就像是用体验派的演习方法,将自己当成戏中人来演绎。

体验派是有天赋、天才的代名词,可也是极为内耗的一种演法,他见过不少体验派的演员演完难以出戏,甚至需要去看心理医生。

景黎的对手戏还是跟纪昀章演,演的分手,而他们还在蜜月期,是黏黏糊糊、甜甜蜜蜜的状态。

所幸他这么快就出戏了。

“纪老师,能继续拍了吗?”李峰问纪昀章。

纪昀章颔首,又道歉:“抱歉,耽误大家时间了。”

李峰摆摆手,转眼又问景黎,“你要不要坐在我身边看?”

能跟导演一起从监视器里看纪昀章和王文珩的表演当然更好,景黎没有理由拒绝,迅速点头,“好。”

同一时间,互联网平台十分热闹,因为景黎和纪昀章又上了一次热搜。

热搜是剧宣需要。

丁一向的电视剧上周在水果卫视和水果视频同步播出,今天两集刚好到南星和楚淮安的剧情。于是秉持着好友羊毛不薅白不薅的心理,丁一向下午给纪昀章打了电话,得到允许以后,就很人才的直接买了个#纪昀章景黎虐恋情深#的话题空降话题榜,一下子把所有网友的目光都吸引了。

大家兴冲冲点进去一看,哦,原来是剧中角色。

【xs,丁导懂标题党的。】

【也很会“薅羊毛”。】

【薅了整整四个月,每天用一个景黎和纪老师的片场花絮吊人胃口,今晚终于全部放出来了。】

【然后又买了个热搜,再薅一笔。】

【哈哈哈哈哈哈。】

【广告还有一分钟,这一分钟我等的天荒地老了。】

【来了来了!】

大家边看边讨论,话题广场里无论是唯粉、cp粉还是网友,都十分和谐的一起聊着剧情。

【景黎这舞跳得太好了,之前几个花絮都不全,这个完整版绝了,真的是视觉盛宴。】

【好美,好媚。】

【是一见钟情!】

【南星也记得三年前的探花郎啊。】

【这都能够坐怀不乱,楚淮安你是不是不行!!!】

【丁导你是懂得的,镜头那么隐晦地扫了下。】

【南星听故事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好单纯啊,氛围一下子就好温馨和纯情。】

【南星:楚淮安第一天没来,想他;第二天没来,想他……】

【意中人出现啦,南星好开心。】

【啊啊啊啊啊啊告白了,吻了!】

【不详的预感。】

【艹,楚淮安没了?难怪热搜词条是虐恋情深。】

【枕巾都被我哭湿了呜呜呜呜呜。】

两集放完,广场哭成了一片汪洋大海,网友纷纷跑到景黎微博底下留言,询问两人结局,希望有反转,这不是最终结局。

晚上九点半,纪昀章下了戏,和景黎一起回到民宿。

景黎先去洗漱,完了靠坐在床头,等待纪昀章出来。因为等待无聊,他拿起手机登微博,想看看观众对“南星”的反馈。

一登录,他就收到无数转赞评、私信和新粉丝提醒,今天比往常还多一倍,他点开热闹的评论区,看到前排粉丝统一的询问,没有回复。

他总不能剧透。

切到电视剧的广场,从头往下翻,大部分观众对他的演技表示了肯定,少部分觉得还有进步空间。

黑他的人也有,都是粘着他的黑粉,他们的发言被粉丝怼了回去。

纪昀章洗完澡出来,景黎已经看完评论,抱着平板看起今晚的剧集,正好看到南星想引诱楚淮安睡自己,而楚淮安不为所动,然后南星的视线隐晦地朝楚淮安的下f身扫过,怀疑他的能力。

这里的弹幕都在刷“yooooooo~”,惹得景黎出戏,而后回忆起和纪昀章的欢f愉,觉得燥热起来,脸颊也在发烫。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贴上他的头,纪昀章关心问:“不舒服吗?”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景黎有些心虚,倒扣了平板,摸着耳朵摇头,“没有,就是有点热。”

纪昀章掀开被子上床,拥他入怀,语气带着笑,“知道吗,你每次紧张、尴尬或者撒谎,都会摸耳朵。”

景黎动作一顿,手放了下来。

他轻咳了声,“你别问。”

纪昀章答应了,没有继续问,可他拿起平板,屏幕重新亮起,看到暂停的剧情和弹幕,就懂了。

退出app,关掉屏幕,平板跟手机一起放到床头柜,纪昀章捧起景黎的脸,凝视着他,眸色沉着、晦暗了下来。

他吻了吻景黎的脸,又吻到他的唇,加深吻的同时,揽着他的手也不再规规矩矩。

景黎也是想的。

他浑身都是热的,心里像是有团火在烧,亲吻停歇的间隙,小声说:“……我带了,在行李箱里。”

纪昀章听完,轻声笑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