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烬倦容明显,眸色疏离清冷。
他问:“对方如何下毒?”
孟芸熙听到他的问话,回道:“尚未查出。但从半年前开始,你的身体逐渐变差,再这样下去恐怕凶多吉少……”
“你继续控制情绪,再服用父亲以前的药方,勉强可以压制毒性蔓延。”
她没有隐瞒,如实告知。
贺烬抬眸:“你在怀疑沐箬惜?”
他的眸色漆黑似寒潭,淡漠的语气,仿佛刚才没有与沐箬惜亲近过。
但明知道对方可能加害他,却留她在身边半年之久。若不是孟芸熙知道他的脾气,她很难不往男女之情方面猜想。
见他神色没异样,孟芸熙稍微放松。
而且他也把人调离韶光苑了!
孟芸熙沉默片刻。
她把手中的瓷瓶递给贺烬,才站起身道:“并不会无凭无据冤枉她的,况且,陛下也很担心你!我也是听命行事……”
后面未尽之言,是怕贺烬误会。
“罢,随你。”
贺烬极其冷淡地“嗯”了一声。
孟芸熙俨然只是医者心态,问诊完毕也没有停留,躬身行礼便转身离开了。
走出厢房。
抄手回廊有丫鬟提灯引路。
她低着头,回想着今日所发生的事。似乎听见有人走动的声音,探身看了一眼,问丫鬟:“前方是何人?”
脚步虚浮无力,恐怕是病了。
孟芸熙心想。
丫鬟把灯笼抬高。
光线掠过,孟芸熙看到发髻凌乱的沐箬惜,正扶着墙摇晃地往前走。
恐怕酒气还未散尽,且她的身子单薄,在夜色中显得有些狼狈。
不过,灯下看美人只会更惊艳。
沐箬惜的小脸在月色下楚楚动人,就算此时难掩苍白,也似雨后海棠般韵致。
孟芸熙看向正前方,有个婆子正在院门张望,看着像是在等候沐箬惜的。
她略沉吟片刻,便让丫鬟提灯走近。
沐箬惜察觉身后有灯光追赶,转过身发现是孟芸熙时,她的身形微僵。那是厢房的方向,丫鬟也是在那边惯常伺候的,而孟芸熙刚才显然见过贺烬。
恍惚之间,她想到半年前的那晚。
记得刚进府时,她因得罪侯夫人的奶嬷嬷,而被发配到后厨做粗使丫鬟。当时的管事早就觊觎她的容色,于是选中那一晚,想要把她占为己有。
进出的下人都心知肚明,只有一个小厮愿意帮她,但那人也差点被打死。
后来,矜贵冷戾的世子提着灯笼出现,他把那管事丢出去喂了狗!
她知道,那个下人是来监视她的。
而贺烬也是因“情人泪”与“断情”的牵引,才对她出手相救。
世间所有的好,都有缘由的。便是她,也趁机把握住难得的机会,在毒药发作的期限内,顺利到贺烬屋里伺候。
可是,那盏灯笼余温犹在。
她一直都没有忘记……
当时贺烬唇角勾起淡漠的弧度,眸底带着戾气,漫不经心地问:“怕死?”
她摇了摇头。
“怕黑?”
沐箬惜垂眸,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她最怕组织的小黑屋子,所有不听话的养女都会被关在里面。而她曾因想外出,找有任务在身的姐姐,而被锁了三天。
“不怕死,怕黑?”贺烬戏谑地轻笑。
那是刚见面时。
她唯一对他说过的真话。
于是她便得到他扔来的大红灯笼……
“大晚上,你要去哪里?”
孟芸熙对她的观感非常差,只认为她是以色侍人的爱宠,且有害贺烬的嫌疑!
见她半夜外出,便奇怪地过问。
沐箬惜从往事中回过神来,目光在灯笼的余晖中轻晃了晃,迟疑了下,才回答她道:“奴婢是要去收尸。”
话音刚落,那个丫鬟吓一大跳。
而孟芸熙也蹙起眉头,似乎不满意她的回答,居然大晚上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见状,沐箬惜低着头继续说:“抱歉,奴婢并不是故意吓你们的。”
身体娇弱,声音也有气无力。
孟芸熙打量她一眼,便也相信她的话,想她也没有撒谎的胆量!
“嗯,是二少爷吩咐你的?”
沐箬惜脚步微微顿住,停在那里。
她记得,孟芸熙与贺良的合谋算计。
闻言,她缓缓攥紧手中的裙摆,避重就轻道:“是二少爷院落扔出来的尸体。”
孟芸熙没有怀疑。
“原来如此。”
她状似无意道:“那我送你出去。”
说完,便让害怕的丫鬟提灯上前。
一路上,孟芸熙都以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她,便发现沐箬惜身体娇弱,但对于搬运尸体的事,却丝毫不见发自内心的惧怕。
对比吓得面无血色的丫鬟。
沐箬惜的害怕只流于表面!
这个女人的柔弱太过恰到好处了,用酒泼她、用计欺她,也不见半分气性?!
孟芸熙挑眉,朝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反应很快,她凑到沐箬惜的身边,假意关心道:“你为何不怕啊?”
沐箬惜眼前似乎有黑影交织,模模糊糊的虚浮着,不知道有没哪位故人呢?
“见多了便不怕。”
她的声音低不可闻。
“沐箬惜。”
孟芸熙叫住她,再从丫鬟手中夺过灯笼递给她,“夜路漫漫,给你拿着吧。”
沐箬惜神色不变的看向对方。
她知道孟芸熙对她的敌意,就怕拿了灯笼后,前面还有未知的陷阱等着。她便拒绝道:“谢过孟小姐,但您现今是双身子,还是有灯笼引路比较好。”
孟芸熙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强硬地把灯笼塞到她手里,“拿着吧。”
垂眸看着手中的灯笼,沐箬惜低声道:“那奴婢先送孟小姐回屋?”
听到她果然想跟着回正院,孟芸熙看她的眼神,渐渐带上不屑。
“觉得我会用下三烂的手段害你?”
沐箬惜连忙低头,解释道:“当然不是,奴婢只是担心孟小姐……”
“沐箬惜!”
孟芸熙笑着打断她的话,眼底的冷意明显,“你我皆是女子,还是收起你的小心思吧,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我只是好心,居然还要被你曲解!”
“但奴婢的好心,是否也被孟小姐所曲解了呢?”沐箬惜反问她。
孟芸熙被她的话噎住,看着她冷笑道:“果然有男人在场的时候,才不再装出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
最好别让她查出来。
不然沐箬惜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