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淑瑶是个很有韧性的人。
至于我为什么这么说,是因为自从珏儿病逝后,她一直想方设法,把燕承瑞抢到自己宫里。
还日日喝些一些稀奇古怪的苦药,说有利于养好身体,怀孕生子。
但许是天命不佑,岳淑瑶每怀一个孩子,不过两个月就流掉了。
然后再没出小月的时候,便再次求燕承瑞宿在蒹葭宫。
如此循环往复一年,燕承钰还没班师回国,岳淑瑶便已经流了整整三胎。
连燕承瑞都要她养好身体,切不可操之过急。
可她一直都不肯,还泪眼盈盈,跪在我的脚下,求我把燕承瑞还给她。
什么叫“还给她”?
燕承瑞何时何地,哪一章哪一句话,说是我的专属男人了?
我叹息地摇了摇头,让春和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她,便窝在软榻上假寐。
六月夏暑,知了在树间,聒噪地叫个不停。
或许是因为燕承瑞的偏爱,未央宫的冰从没有断过。
从我醒过来的这一年里,我每天都在吃药,记性也越来越差。
有的时候,还会分不清谁是谁。
就连燕承瑞,我也要努力好久,才能认出来。
我好像在活着,但我好像和死了也没什么分别。
不过自从上次,我突然吐血,昏迷了半个多月后,燕承瑞便不再让太医给我开药了。
他说好好休养,也许会更快地康复。
我也是这么想的。
正在我昏昏欲睡之时,春和走了进来。
“皇后娘娘不好了!玉芜宫突然走水,珑贵妃抱着小皇子困在殿里,救出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
“太医说,太医说贵妃和小皇子,都吸入了太多的烟尘,且贵妃身上多处烧伤,恐怕……”
“什么!”
我心跳加速,猛地站起来了,头脑有些发晕。
春和赶忙扶住我,急切道:“皇后娘娘您别激动,保重身体要紧啊……”
我抓着她的胳膊,再次追问:“有没有查出来是谁做的?”
春和摇了摇头:“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所有人都在为贵妃母子担忧。所以追查之事便暂且搁置了。”
我来不及多想,立刻下令让太医院院首亲自照料,必须保住岳珑琪母子的性命,令她们搬进我的未央宫。
这样既方便我照顾她们,也防止藏在暗处的歹人,再次对他们母子下手。
十日之后,清儿因为一直被岳珑琪护在怀里,伤势尚轻,侥幸保住了性命。
可岳珑琪身上大片烧伤,吸入大量烟尘,且烧伤化脓流水。
所以一直处于昏迷之中,没有醒来。
我心急如焚,日日守在她的床边,寸步不离。
“娘娘,让奴婢来替您吧,您这几日不眠不休,为贵妃母子殚精竭虑。眼睛熬红了,就连嘴角上也满是水泡……”
我无力地摇了摇头,看着岳珑琪脸颊触目惊心的烧伤,沙哑道。
“玉芜宫走水一事,有没有查出什么?”
春和迟疑道:“奴婢虽然有景统领的协助,但并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这件事是谁做的。”
我心下一颤,抓住重点:“你的意思是,你已经知道是谁了?”
春和犹豫半晌,缓缓道。
“听玉芜宫的小太监说,他曾在走水的前几日,看到有一个脸生的小太监,在宫外鬼鬼祟祟。”
“但在玉芜宫走水那日,他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个眼尖的侍卫说,他在巡逻时,仿佛见过那人,出入过蒹葭宫。”
“而在起火前的两个月里,蒹葭宫问内务府,要了比平日里多两倍的桂花油和木炭。”
宫里人来人往,人员嘈杂,若是说不认识哪个小太监,倒也不奇怪。
只是他行为诡异,又离奇消失,所以引起春和的注意。
而如今已近七月,天气炎热。
若说岳淑瑶需要桂花油梳头,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这木炭……
我沉思片刻道:“蒹葭宫里可有说,要木炭所为何事?”
春和道:“蒹葭宫的管事太监只说,柴火烧饭,烟雾甚大。淑贵妃身子孱弱,闻不得烟熏。”
“为了贵妃身子着想,才破例问内务府多要些木炭烧饭……”
事已至此,我心下了然。
岳淑瑶在撒谎。
即便她不是玉芜宫走水一事的主谋,但也绝对不是清白的。
这样想着,我听到岳珑琪痛苦的呻吟。
我猛然惊醒,转头看向她:“珑琪,岳珑琪你怎么样了?”
她双眼紧闭,眉头紧蹙,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
“清……清儿……”
“清儿没事,他很好你放心!”
说着,我赶忙令春和抱了清儿,把清儿的小手,放在她的手心。
清儿许是被岳珑琪脸上的伤疤吓到,当时就大哭起来。
岳淑瑶听到清儿的哭喊,指尖轻轻地碰了下他的掌心。
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呼吸也不似从前那样急促。
“岳淑瑶,玉芜宫走水是怎么回事?”
她的没有回答,呼吸却逐渐平和,似乎要再次陷入沉睡。
“岳珑琪别睡!我知道玉芜宫走水,绝对不是一场意外!告诉我那人究竟是谁!”
她依旧没有回答。
我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急得几乎要落下眼泪:“是不是岳淑瑶!是不是她做的!”
岳珑琪的眼尾,滑落一颗晶莹的眼泪。
我慢慢放开了她的手,眼神逐渐变得冰冷。
是她。
一定是岳淑瑶。
我不再犹豫,转身离开未央宫,来到勤政殿,面见燕承瑞。
“盈盈,你怎么来了?”
“正午日头正毒,跟着的人也不知道多打把伞。”
说着,他扔下手上的奏折,向我走来,又扶着我坐到桌边,为我倒了杯热茶。
氤氲而升的茶香,充斥着我的鼻腔。而我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得到缓解。
我看向燕承瑞,他的眸光满是温柔和心疼。
我缓缓道:“求皇上赐死淑贵妃。”
他瞳孔颤抖,不可置信:“盈……盈盈,你在说什么?”
“淑瑶她究竟犯了什么错,以至于盈盈一定要以死谢罪?”
我勾了勾唇,抬眸道:“她想利用玉芜宫走水,从而悄无声息地杀死珑琪母子。”
“而与这件事有关的小太监,也已经被她秘密杀害,尸骨无存。”
燕承瑞微微拧眉,神情却缓和许多。
“也就是说,盈盈并没有证据,证明这一切都是淑瑶做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