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竹林,发出沙沙的响声,他们的声音,我听得并不是很真切。

可东拼西凑,我也了解了个大概的事实。

燕承瑞安排景明,在他离府的这段时间,秘密地守护在我的身边,保护我。

对外就宣称,他奉了皇上的旨意,在外出体察民情。

很显然,这只是个迷惑世人的幌子。

那么追其根本,原因只有一个——他要抛弃我,查清楚上次在群艳坊中,还没查清的事情。

而他这么长时间冷落我,也是故意营造出他在生气的假象,让我心灰意冷,不再想掺和有关于他的事。

推论至此,我的心中一片明朗。

我勾了勾唇,甩着帕子,哼着小曲儿,慢悠悠地回到了惊棠阁。

我就说嘛,燕承瑞不可能这么小气!

可他也绝不会想到,一旦被我抓到契机的事,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三日之后,他驾车远去。

临行前,他站在门口,眸光四处张望,在看到芝兰时,眼前一亮。

却在芝兰向他回禀,我不会出门相送时,眸光变得黯淡无光。

我嗤笑一声,背着包裹,从后门牵着一匹枣红色的小马,不远不近地跟在他的身后。

想当初,我考科目三时,考到第五把第十次的时候,才惊险通过。

刚下考场,教练便冲过来,握着我的手,老泪纵横。

“恭喜你啊李沁如!你终于放过我了!你再不过,我就要过不下去了!”

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我挂科之后,会扣他的工资。

而这个驾龄三十年,培育出无数优秀驾驶人才的老教练,却在我的身上栽了跟头,一度成为了他唯一的耻辱。

可我自从跟着燕承瑞学骑马,便学得非常快,几乎被认为无师自通。

也许并不是我笨,可能因为是师傅不合脾性呢?

这样想着,我自信满满,唇角也不自觉地上扬。

我跟着燕承瑞五天,他总是像个幽灵一样,不时消失在某个地方,然后过很长一段时间又会突然出现。

有一次,我甚至和他打了个照面,吓得我赶紧把脸,用锅底灰抹黑,扣上草帽儿,才遮掩住了我的行踪。

每一晚,在夜深人静时,他会坐在暂时歇脚的破庙外,映着月光,摩挲着我绣的那个“垃圾”香囊,沉默良久。

我躲在三人高的草垛后,无声地注视这一切,一边止不住的羞耻,一边自怨自怜。

燕承瑞是在想我吗?

可是,他又有什么理由想我呢?

我泼辣,随性,无视规矩,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发疯”。

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拉着宋明月一起跳河。

我的性情和才华,远逊色于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世家贵女。

他一个皇室培养出来的后裔,应该喜欢像岳珑琪一样,高贵优雅的女子。

而不是我,一个寄居在别人身体里的魂灵……

这样想着,我的心中有些落寞。

再抬头,燕承瑞已经靠在干草堆里熟睡。

九月的夜风,迎面而来,让人生出些许凉意。

我看着燕承瑞瑟缩的身躯,左手轻轻地抚摸着右肩,身上盖着那层薄薄的干草。

我的心里不由得隐隐作痛。

他一定很冷。

宋府中,他那替我受了伤的右肩,一定很疼。

大夫说过,他的肩膀虽然看似无恙,却落下病根。

若是寒凉入体,便会彻骨地疼痛麻木,即便施针治疗,也只能稍微缓解疼痛。

而且他这么多天,风餐露宿,一天睡不到两个时辰,天刚蒙蒙亮,就要伪装成形色各异的人,偷偷查案。

他心力交瘁,单枪匹马作战,身体一定大幅透支……

我心里酸涩难忍,想要上前查看,却在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不,我不该靠近,不能惊醒他。

就这样不远不近地看着他,就很好了。

我坐在夜风吹来的方向,为他遮挡夜风。

我身体冻得微微发抖,可看着他的脸色逐渐好转,我却是开心的。

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第二日,鸡鸣时分。

我躲在草垛后,看着他收拾好包袱,跟着他匆匆赶到那座茶馆。

但这一次,只半个时辰,他便低下头,有意遮挡容貌,抱着略显沉重的包袱,快步离开。

看他的表情,一定得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我心中大喜,立刻吐掉烫嘴的烤地瓜,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动向。

果然,下一刻,四五个凶神恶煞的打手。

从茶馆中追出来,手抄着油光锃亮的大砍刀,骂骂咧咧地向燕承瑞砍去。

我来不及多想,一个飞身上马,疾驰到燕承瑞身边,向他伸出手:“快抓住我!”

我看到燕承瑞猛地抬起头,眼眸中的惊喜和担忧,齐齐涌了上来。

我想我这一刻,一定像极了救世主。

就像当初他在宋府,为我挡下歹人的屠刀那样,让我心动而崇敬。

我的心中自豪不已,突然理解古代人为什么喜欢英雄救美。

而燕承瑞也很快反应过来,抓着我的手,借力而上。

“抱紧了!”

虽然后有追兵,前途生死未知。

我却笑得格外舒畅,只觉得惊险刺激。

我快马扬鞭,直奔郊外,不一会儿就把他们甩得没了影子。

我们跳下马,靠在大树旁,喘着粗气。

“你,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你一直在跟踪我?”

我看着他劫后余生的模样,笑骂道:“燕承瑞你还想算计我?你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些。”

他一脸愧疚,扶着树,向我走近:“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你陷入危险。”

我笑着摇了摇头,看着他紧紧抱着的包袱:“你找到证据了?”

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正要跟我解释时,身后却传来了纷乱的马蹄声。

他们怎么这么快就追了过来?

我的心立刻提了起来,与燕承瑞交换了个眼神,一鞭子拍在马背上,让马儿逃跑,制造声响。

之后便和燕承瑞钻进丛林深处,掩盖行踪,寻找生机。

可他们人数多,兵分两路。慌不择路下,我们被逼到了悬崖之上。

看着悬崖下翻滚的云海,我只觉得头晕目眩。

淦!

老娘恐高啊!

能不能换个死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