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我忽然没有那么难过了。

我想起从前,还曾在心里斗志昂扬,说要给燕承瑞做一身衣服。

可如今,大好的机会摆在我的面前,我却退缩了。

我下意识地看着那堆,令我眼花缭乱的针线,干笑两声。

“芝兰,如果我说,我根本不会刺绣,你信吗?”

芝兰右眉一蹙,笑出了声:“姑娘是想偷懒,所以在同奴婢说笑吧?”

我不由自主,将身子后移了几分,陪笑道。

“真的,我保证我真的不会。”

芝兰仍是不信,把手中的针线强塞到我的手里,又拿了个嫩黄色的新荷包,一同放在我的手心。

“以前便听姑娘说,‘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王爷既然舍命救了姑娘。”

“姑娘不做出些表现怎么行?”

柔软的绸缎,躺在我的手心,带着些许阳光的光泽。暖色的丝线,银色精巧的绣花针,在我的指尖闪烁。

这样美好的配色,落在我的眼中,让我不禁有些跃跃欲试。

但我很清楚,我心里想着绣鸳鸯。可到最后,绣出来的究竟是野鸡,还是螃蟹。

亦或者是一团错综交叉,什么都不是的彩色丝线段,那就不好说了。

为了不太过明显地丢人,我赶忙找了个理由,把芝兰支开。

自己一个人窝在丝线团里,回忆着芝兰是如何刺绣。

以及电视里,那些苏绣双面绣的大师,是如何让一片了无生气的布,起死回生的。

但很显然,我没有岳风盈的天赋。

不到一个小时,我就收获了被扎成马蜂窝的十指,还有香囊上,那一团奇形怪状的“刺猬”。

我垂头丧气地趴在桌上,盯着那只香囊,只觉得越看越生气。

我愤而起身,举起香囊,就要往荷花池里扔。

“盈盈。”

这是燕承瑞含笑的声音。

自从他生病之后,他就不再叫我王妃了,而是唤我盈盈。

起初,我属实觉得有些别扭,毕竟这不是我真实的名字。

而且他叫得这么亲密,我怕我会把自己当成真正的岳风盈,沉入到这个世界中去。

只是我每次纠正,他都答应下来,只是不照做罢了。

后来慢慢听习惯了,我也就随他去了。

“盈盈这绣工,倒是颇令人耳目一新。”

我心下一惊,立刻就要护在身后。

然而燕承瑞却长臂一挥,轻巧地从我的手里夺了过来。

见我围着他又蹦又跳地抢夺,他甚至还故意踮起脚,眼眸中的笑意,在阳光的映衬下闪闪发光。

“燕承瑞你还给我!这不是我绣的!”

“不是你绣的,我为什么要还给你呢?”

他笑得颇为得意,坐了下来,靠在亭柱边,把藏着香囊的右手,背在身后。

“而且刚才,芝兰还特地跑过来告诉我,说你要给我个惊喜。”

“原来,是这个惊喜。”

事实摆在面前,我哑口无言,又羞又恼。

燕承瑞这家伙,是铁定不会还给我了。

还有芝兰这个傻丫头!

平日里和我直言不讳也就算了,怎么还能给燕承瑞通风报信呢?

我闷闷地坐在一侧,不肯吭声。

燕承瑞笑容渐少,凑到我的身边,小心翼翼道:“盈盈是生气了?”

我低着头,手指着搅着帕子。过了好一会儿,才闷闷不乐道:“没有,我只是觉得有点丢人。”

燕承瑞噗嗤一笑,揽住我的肩膀:“你平日里,做的丢人的事还少吗?”

“前几日,你还偷了小厨房的鸡,拉着我和芝兰,去后山野炊,结果山风吹来,点燃了人家农户的柴火垛。”

“人家抄起笤帚就要揍我们,幸亏春和及时赶到,赔了好大一笔银子,才算作罢……”

燕承瑞声音含笑,却很温柔,不带有半分嘲讽。

他的手指很软,也很有力量。他轻轻摩挲着我的肩膀,让我有些烦躁的心情,逐渐变得放松。

“所以说,你本就是个不入俗流的女子,从我第一天见到你,我就知道。”

“你所做的离经叛道的事,除了顺从了你自己的心,还是为了我。”

“你知道我生性拘谨,又病中多思,所以才想些新奇的玩意,哄我开心。”

“可是盈盈,这香囊虽然别致了些,却是你的一番心意,如果你愿意……”

“我不愿意。”

我回答得干脆利落,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但当想到,他会用失望而黯淡的眼神,看着我时,我却是无论如何,也任性不起来。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我李沁如,要么不给别人东西。既然要给,那么这个东西,一定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

他眉头微蹙,似有不解,但很快便笼上了笑容。

“李沁如,这是你在那个世界的名字吗?”

我没有回答,话锋一转道:“还有,春和打小就侍奉你,想来没了她在身边照应,你也不会习惯。”

“所以,还是让春和回到你的身边,我这里有芝兰就够了。”

他握着我的手,语气真挚道:“我既然把春和给了你,哪里有再要回去的道理?”

“芝兰虽然贴心,但终究是个弱女子,护不得你周全。”

“春和她是个女子,又有一些拳脚功夫在身上。若是她陪着你,我也尽可以放心些。”

燕承瑞的言外之意,我并非不懂。

虽然刑部尚书府里的刺杀,以宋衍在其位多年,与罪犯结下仇怨,所以才会被刑满释放的罪人,找到机会复仇。

但我总觉得,这么明晃晃地杀人,没有任何技术可言。实在不像个蹲局子的人,能够干出来的蠢事。

可我不喜欢欠别人的,于是我百般推辞。

但没想到燕承瑞是个犟种,一理论不过我,就说他伤口疼,一个劲儿地蹭我,让我妥协。

瞅着他无视他人的撒娇,我一脸嫌弃。

我哪里算他老婆?

我算他半个妈吧!

但嫌弃归嫌弃,在他的死缠烂打下,我还是不情愿地答应了。

只是我没想到,一向温和的他,却因为我下一句话,气得拔腿就跑。

“不过说真的,我瞅着那宋明月,也挺喜欢你的,不如你就娶了她当侧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