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映月也点头:“刚才听着她那么哭, 应该也有几分悔意了。”
“这倒是,”唐文慧点头,“在我们家门口哭的时候, 和那边哭得都不一样, 特别是当表哥拿出公社那边起草的离婚申请书时, 我听着她的哭声,手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是一种略带绝望的哭声。
“这是当然的,”唐母叹了口气后说,“真要是离了,你们表嫂以后也会再嫁人,生老幺的时候, 她的身体就伤了不少,这再生, 那不得要她半条命?
“再说你们表哥, 家里日子过得不平顺,他也是有责任的, 不能全怪在你们表嫂身上……”
到底是过来人, 说得更深一些,听得封映月她们都沉默了。
唐二嫂抿了抿唇,往火堆里埋了几个红薯:“道理是这个道理, 就希望他们真能好好过日子,把六个孩子拉扯大。”
公婆又不是折腾人的,那日子只要自己不太闹腾, 怎么也会过起来。
晚上封映月洗了个澡。
唐文生把热水提进小屋里后,就在外面守着, 隔着一道门和封映月轻声说着话。
眼瞅着也快初八了, 还有一周唐文生就要去纸厂干活儿, 所以商量着这几天怎么过。
三姑那已经去了,三姨娘那因为受伤,只在卫生站看过对方,四姨娘那唐文慧和唐二嫂去拜了年。
“去大姐那看看?”
“也行,我们和娘一起去。”
“好。”
大冬天的洗澡,那也是要有毅力的,封映月穿好衣服出来,就被唐文生一下抱起,然后回到房间,被塞到被窝里。
头发是上午洗的,所以进了被窝后还算温暖。
唐文生关上门出去,也是去提水洗澡了,等他回来时,便见元蛋也在被窝里,正在听封映月给他讲故事。
“去挨着你小姑姑睡。”
元蛋窝在封映月的怀里不说话,小手紧紧地抓住封映月的衣服带子。
“好了,他好久都没挨着我们睡了。”封映月轻抚着元蛋的后背,对唐文生道。
唐文生轻哼一声:“都这么大的人了,按理说应该自己睡一张床。”
“他才三岁多。”封映月嘴角一抽。
“那也不小了。”唐文生嘀咕了一句,也跟着躺下了。
元蛋见他没再提自己出去的话,嘴角一勾,抬起头看封映月,示意她继续说故事。
封映月忍着笑,轻声继续说着刚才的故事,唐文生也静静地听着,等故事说完,元蛋已经睡着了。
“你干吗?”
见唐文生下床打开房门折回,封映月低声问道。
“抱他去爹娘房里睡。”
说完,就已经将元蛋抱起来了,然后快步往唐父他们房里去。
“衣服你都没拿过去!”
封映月低声喊着。
“待会儿来拿。”唐文生先把孩子塞过去,再把孩子的衣服和鞋子也拿了过去。
回来时将门一扣,煤油灯一熄,便拥住了封映月,埋头在她香软的脖颈处……
翌日元蛋醒来时,面对笑看着自己的唐父,还有些没回过神:“爹和娘呢?”
“这会儿还早呢,”唐父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你睡着了后一直喊我们,所以就把你抱过来睡了。”
元蛋小嘴一瘪:“爹把我抱过来的吧?”
唐父被他的神情逗笑了:“你怎么这么说?”
“他可记仇了,”元蛋轻声一声,在被子里打了个转儿,“还和我抢娘。”
唐父哈哈大笑起来,伸出大手轻轻揉了揉元蛋的小脑袋。
“这孩子……”
封映月起床时,都有些不敢对上元蛋的眼神,但是元蛋却依旧笑眯眯地过来牵她的手。
唐文生倒是一脸正义,似乎昨晚将人转移“阵地”的不是他一样。
“元蛋,我今天给你做南瓜饼吧。”
“南瓜粑吗?”
元蛋激动道。
“对。”封映月点头。
元蛋蹦跶起来:“好耶好耶!吃南瓜粑咯!”
于是吃过早饭,大概十点,封映月和唐文生还有唐文慧在灶房里忙活起来了。
家里的老南瓜还有十几个呢,最小的也有六、七斤,把里面的南瓜子给掏出来,如果个头大,就淘洗干净,晾在竹簸箕里,等晾干水分后在锅里炒一下,就有南瓜子吃了。
唐文生看了看个头后,觉得还不错,所以就挖出来放在一个瓷盆里,接着把南瓜切成一块一块的洗干净放在一旁。
做南瓜饼,就南瓜,糯米还有糖就行了。
唐文生把自己的活儿忙完,就被她们赶了出去,元蛋笑眯眯地从唐文生身旁跑进灶房,很快灶房就传来元蛋的欢笑声。
来到火房的唐文生见唐二哥和唐二嫂在下棋,而唐母他们则是在商量明天去唐大姐家的事儿。
“我和文生还有映月去,你们看家,家里炸了的鱼还有三条,可得赶紧吃,不然会坏的。”
唐母叮嘱着唐父道。
“知道了,家里的事儿你别操心,多看看大丫头,多问问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
眼瞅着再有几个月就要生了,唐父心里也惦记着呢。
南瓜饼做好后,元蛋去把阿壮喊过来一起吃不说,还给大堂嫂送了几个过去,说是给她肚子里的小宝宝吃。
结果大堂嫂吃完没多久,就发动了。
唐母让唐文慧带好两个孩子,接着便带着封映月他们过去帮忙了。
房里的事儿封映月帮不了什么,可帮着烧水还是可以的,得知大堂嫂还想吃东西,还麻利地给对方下了一碗面条。
大堂哥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整个人都很焦躁。
不说他,其他人也焦急地等着,毕竟算着日子应该是下个月,忽然提前了。
家里倒是准备了些东西,不过大伯他们是准备把人送到卫生站生的。
好在家里的婶子伯娘都是有经验的,下午三点,孩子出生了,是个小姑娘。
唐大伯乐开了花,他就想要个孙女,大伯娘和唐母她们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沾了血的床单被套,全部换了干净的,孩子被包得好好的放在大堂嫂的身旁。
她瞧着精神不错,脸上还带着一点细汗:“手脚都好吧?”
“好着呢,”唐母眉开眼笑地点头,“小家伙很有力气,哭声也响,你也听见了。”
“是听见了。”大堂嫂闻言也笑了,只要孩子健健康康,那比什么都好。
唐三婶将门口放着的热水提了进来,然后和大伯娘一起帮大堂嫂擦了身子,因为刚生了孩子,还会排一些东西出来,所以还用之前准备好的棉布裤带子给她穿上。
其实就像是卫生裤,只不过是棉布做的。
等一切都收拾好了后,唐母把床罩放下,挡在大堂嫂面前,接着大伯娘把门打开透了几分钟的气,这才关上。
屋子里的血腥味一下就散开了。
大堂哥火急火燎地进来,唐母等人出去,让他们说说话。
封映月这会儿也忙完了,和唐二嫂一起坐在大伯家的火房里取暖。
唐文生几个年轻男人,这会儿拿着喜糖在队里四处发,这也是老家的乡俗,家里添了孩子,就和结婚似的,往别家发喜糖,顺带说起家里添了什么人。
没多久,唐大伯家又来了不少人,都是接了喜糖后,提着东西来看孩子的。
其中送鸡蛋的最多。
封映月他们回到家后,唐母数了数家里攒下的鸡蛋,其中还有过年时买回来的。
“一共六十三个,给你们大姐送过去三十个,还有三十三个,二十个送给你们堂嫂,剩下的家里人吃一些。”
二十个也不少了,毕竟别家送来的也只有一两个。
家里人对唐母的安排没有话说,很快就送了过去。
唐母和唐二嫂又把家里元蛋小时候穿的衣服,一一收拾了一部分出来,“都是好的,棉布的。”
剩下一部分放着,等家里添了孩子后,再给孩子穿,寓意健健康康。
第二天三人去唐大姐家时,便说起这个事儿,唐大姐笑得不行:“我昨儿还和婷婷她爹提起这个呢,说不知道啥时候生,不想昨儿还真生了!”
“是啊,生得也算快,大人孩子都没受啥罪。”见唐大姐面色红润,肚子虽然比一般人大一些,可到底是控制得好,没有因为想要肚子里的娃营养好,就让做娘的使劲儿吃,就这一点,唐母都十分感激亲家他们看顾得好。
“对了,”唐大姐忽然想起王建国之前回来提过五婶子的事儿,便问起对方,“咋样了?”
“她不听大夫的话,觉得把坏死的胳膊切了是坏事,所以当时没有动,只拿了药吃,结果没几天就到了肩膀那都疼,又给送到县医院去了,最后不仅切了,还比之前预计的切得要多。”
封映月说起这个五婶都觉得头疼:“现在住在她亲家家里呢。”
“也闹腾呢,把一切都怪在儿媳妇儿和亲家身上,说不是他们不接她过去过年,这手也不会被切了。”唐母也跟着摇头。
唐大姐听得眉头紧皱:“咋的,她当自己是大佛啊,得一请再请?自己不听劝,还赖上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