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文琪来医院还引得一帮媒体跟着她的脚步来了医院,她那么堂而皇之地去探望路子明了,完全置凌楠这个躺在隔壁病房的原配妻子于不顾,那些通稿甚至还斥责说是她发疯想和路子明同归于尽,在那些文字描述里她完全就是个没有文化的疯癫妇人——她看着电脑屏幕,真的是脑子一热,就想把电脑直接推到病床下去。

好不容易凌楠才算定下心来,然后她掀开被子下了床,就走到隔壁的病房里去了。虽然只是隔了一道墙,却也是她那么多天第一次去看望路子明。

路子明的脑袋几乎裹成了个粽子,他看着凌楠,眼神就开始闪烁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凌楠,你没事吧?”

凌楠坐在他对面,却反问道:“你呢?没什么事吧?”

“左胳膊粉碎性骨折,右腿也打了钢钉,脑子有些震**,其他还有乱七八糟的擦伤,”路子明笑起来的时候脸上肌肉也有些吃力,结果龇牙咧嘴的,跟个猴儿似的,他上下打量着凌楠,见到她左胳膊打的绷带,脸上流露出愧疚的神情,“我以后开车不开那么快了,还好这回捡回条命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凌楠的神情中有着抑制不住的怨恨,但到底她只叹了口气说道,“路子明,这中间波波折折出了些事,不过该来的事总该来的,你告诉我文琪怀孕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你留给我的只有那么一条路可以走——我们离婚吧。”

路子明低下头,似在沉思什么。

“文琪到医院的事我都知道了,那些记者非把我描写成了个没文化的疯癫妇人——文琪她一个公众人物破釜沉舟到了这地步,看来是非达到她的目的而不可了——而我也恭喜她,我没有她那样厚的脸皮和无耻的心,我决定退出这场战争。”

路子明怔了许久,半晌才低下了头,他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一种悲恸,却只凝结成了两个字,“谢谢。”

凌楠是昂首挺胸走出路子明房间的,却是扶着走廊的墙,强撑着走回自己病房的。短短的十几米路,她却如同走出了半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原本以为做出了决定之后一切都会明朗起来,可是她没想到做出这样一个决定心里会这样这样的疼痛。

她并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也没有想过就这样放手让他们两人自在逍遥去,这样不哭不闹,这样强压着所有悲愤做出高姿态来不是她所想,却是她知道给自己唯一的路。

只有失去,路子明才会感到后悔;只有在一起生活过,他才会知道文琪与他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她要他后悔,却绝不会要他的回头,她要她今天所承受过的疼痛,他和文琪两个人都要双倍奉还。

她觉得自己几乎无法呼吸了,于是闭上了眼,想起少时看过的一部《悠长假期》来:在失意的时候,就当给自己放了个长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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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楠伤好利落后就计划着和方嘉儿、海容一道出去旅行,她正收拾着包裹呢,结果门铃响了,她往猫眼瞄了一眼,然后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快乐情绪一下就被抽空了,一只手缩在小马甲的口袋里,另一只手拉开了门,然后就拖着拖鞋往房间里走去。

路子明瞥了眼在墙角的箱子,然后跟着凌楠往客厅走去。

凌楠顺着他的眼光也看到了箱子,淡淡地说道:“你别误会,这是我打算去旅行的。我没打算让你这么快就从这屋子里滚出去。”

”能谈谈么?”路子明小心翼翼地问道。

凌楠便停下了脚步,看着他。

“我想过了,如果我们离婚,蒙蒙跟着你,这房子也归你。”

凌楠有些诧异地瞥了路子明一眼。

路子明却说道:“蒙蒙还小,总归跟着妈妈比较好些。”

凌楠坐在沙发的另一端,手插在口袋里,低头看着脚尖不说话。

“公司是你跟我一起奋斗下的,你占了公司40%的股份,这些股份你想转让想折现都好,这些都随便你——”

“谢谢你。”

路子明有些猝不及防,愣了一下将不确定的眼光转向凌楠。

凌楠却又笑笑不说话了。

路子明便看着她,目光中流露出眷恋的神色,空气里浮动的仿佛都是往日熟悉的味道,他抽了抽鼻子,有些伤感地说道:“凌楠,临走时,我能再抱你一下么?”

“觉着么,是不是因为我放了你,你觉得轻松了,所以怀念起往日的好来?”凌楠嘴角上扬,露出极为讥讽的笑来,“我现在需要去旅行轻松一下,那些有关的手续都等我回来办。你和文琪,不会连这么几天都等不及吧?”

路子明被她说得不好意思起来,“不会,不会……你这要去哪里?”

凌楠瞥他一眼,说道:“厦门,近地方,不会环球旅行一去不回的,至少会在文琪小姐生产之前回来的。”

“能不这么说话么?”路子明有些尴尬地问道。

凌楠的面上露出一丝冷笑,如同上好的瓷器爬上一丝纹裂,她尖刻地说道:“很不幸我就只会这么说话了。你如果觉得不痛快可以前方出门左拐,只要出了这道门就听不见我这么说话了。”她说罢拖着行李往外走去,经过路子明身边的时候,连眼也不抬地说道,“让让,你挡着我了。”

路子明只能躲到一边。

“锁没换,你的钥匙还能打开这道门,我走了之后麻烦你住不住都没关系,就请别把房子弄得太脏,还有,走之前记得锁门。”凌楠丢下这句话,就拖行李走出门去了,她一旦做出了决定,也就绝不是会死缠烂打的人了。

反倒是路子明看着她的背影,颇有点恋恋不舍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