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十月乙卯,皇帝逊位,魏王丕称天子。奉帝为山阳公,邑一万户,位在诸侯王上,奏事不称臣,受诏不拜,以天子车服郊祀天地,宗庙、祖、腊皆如汉制,都山阳之浊鹿城。四皇子封王者,皆降为列侯。
——引自南朝刘宋范晔所著《后汉书》
司马懿愈听愈奇,问道:“即是山阳公家庙,乃为汉室列祖享祭之所,又如何成了你药王门驻所耶?”皇甫谧答道:“虽是家庙,却非宗祠。因山阳公早入我药王门,即为我门弟子,自然可以其家庙为掌门驻地。刘公虽曾贵为天子,今乃某之师兄也。皆因我师祖与恩师方才说林中鸦噪,必是征西大都督司马公贵客登门,某故知之,奉师祖之命前来恭迎。”司马懿惊奇至极,沉吟不语。司马师问道:“尊师何人,令师祖又是哪个?你等将我父子踪迹打探得如此备细,意欲何为?”皇甫谧并不惊怪,依然面带微笑答道:“某师父即是替蜀国昭烈皇帝刘备所医病伤者,人称天下神针第一樊阿;其授业恩师亦即某之师祖,乃曾与魏高祖武皇帝治过头风之神医华佗是也。”
皇甫谧一言未落,只听门内有人朗声大笑道:“偌大一个征西大都督,魏文帝托孤重臣,难道还怕了某这座小庙不成?只顾在门首问东问西,不敢进来——某与山阳公治酒以待,此时怕是菜已等凉了也。”说着话,三个道士迎出门来:左为山阳公刘协,右为神针樊阿,居中老者须发皆白,面如童子,健步如飞——不是神医华佗,又是哪个?司马懿见来者果是华佗和山阳公,惊喜不止,急将左右二子各踢一脚,喝道:“见了大汉皇帝陛下,还有师祖师叔,还愣着作甚?”领先跪倒。两个儿子自然抢先拜倒,嗑下头去。山阳公刘协神色大变,连称不敢当,急忙一一扶起。
刘协请司马懿一行进到庙内,茶酒相待。司马懿亦知前番华佗到洛阳为魏武帝曹操治病之事,说起当时因杀了赤蛇,未能救下曹操,致令曹丕终篡汉称帝,于是不胜感慨。司马懿又对山阳公刘协道:“某奉魏明帝之命,要到洛阳面君,即受命去伐蜀去也。因知陛下封国在此,故前来相见,欲陈秘事,不知可否借内室一言。”山阳公看了一下厅中诸人,见只有华佗、樊阿、皇甫谧;对方便是司马懿父子三人及四个家将。于是说道:“此间乃皆我药王门师祖父兄弟,并无他人,有话尽管请讲。”司马懿亦知诸子门派之事,当下便令四名家将出外,看住庙门,勿使他人进来,四将奉命而去。司马懿还不放心,又慎重其事,问这位小师弟皇甫谧来历。
华佗笑道:“也罢,便一总告诉了你,免你疑心。我这位贤徒孙,比你差了三十多岁,你自不识。但若说起其曾祖父,倒与你父是通家之好,你父以叔父呼之,亦是破灭黄巾军功臣,也曾任你如今征西大将军职位——。”不待华佗说完,司马懿啊也一声,离座而起,与华佗同时将其名字说出口来:“皇甫嵩!”华佗大笑点头。皇甫谧急上前重新见礼,跪倒在地,以子辈相拜,纳头说道:“晚侄辈皇甫谧,拜见叔父。”又与司马师、司马昭见礼,拜见两位兄长。司马懿寻思未带多金前来,急解随身温玉赠之,作为见面之礼。想起当年皇甫嵩一柱擎天力挽汉室江山,一面嗟呀不止。
书中暗表,这皇甫谧正是故征西大将军皇甫嵩之重孙,一点不假。其出身于东汉名门世族,六世祖皇甫棱为度辽将军,五世祖皇甫旗为扶凤都尉,四世祖皇甫节为雁门太守。皇甫节之弟皇甫规文武全才,时为安羌名将,官至度辽将军、尚书,封寿成亭侯,为凉州三大名将之一。曾祖皇甫嵩因镇压黄巾有功,官拜征西将军,太尉。后皇甫嵩得罪董卓,被贬为庶民,皇甫氏族便渐趋没落,但朝中仍不乏做官之人。皇甫谧祖父皇甫叔献当过霸陵令,父亲皇甫叔侯则仅举孝廉。
皇甫谧出生后即丧生母,家道愈加衰落,过继给叔父,十五岁时随叔父迁居洛阳郊县新安,历经战乱。自幼贪玩不习上进,跟村童编荆为盾,执杖为矛,分阵相刺,嬉游习兵。年二十,仍游**无度,犹不好学,人以为痴。一次,皇甫谧将在别人田间所摘瓜果进献叔母任氏,任氏说道:“《孝经》云‘三牲之养,犹为不孝’。你今年近二十,目不存教,心不入道,何以慰我?昔孟母三徙成仁,曾父烹豕从教。岂我居不卜邻,教有所阙,何尔鲁纯之甚也!修身笃学,自汝得之,与我何有。”因对之流涕,皇甫谧虽然顽劣,但奉继母至孝,于是大为惊惧,甚感痛悔,遂拜乡人席坦受书,从此改弦易辙,矢志发奋读书。
时逢其婶继母患病,皇甫谧尽孝堂前,衣不解带,数日未至学堂。席坦来问,方知其母得疾,遂荐名医樊阿以针灸治之,针到病除,母病即愈。皇甫谧大为惊奇,遂迷上针灸,缠着要学,跪地不起。樊阿见其颇有医道天赋,即禀明师父华佗,经师首肯,收皇甫谧为徒,带至山阳。其后,皇甫谧不但医术大进,超过其师樊阿,且博闻强记,文学史籍亦突飞猛进,遂成大家。二十六岁时,以汉前纪年残缺,遂博案经传,旁采百家,著《帝王世纪》及《年历》;四十二岁悉心攻读医学,撰集《针灸甲乙经》;四十六岁时已名声鹤起,司马昭下诏征聘做官,不仕,作《释劝论》,耽玩典籍,忘其寝食,时人谓之书**;五十一岁时晋武帝司马炎续诏不仕,到陇县龙门洞、平凉崆峒山隐居避诏,上疏自称草莽臣;五十四岁时举贤良方正,上表武帝借书,司马炎就送书一车给他;六十一岁时,皇帝又诏封为太子中庶、议郎、著作郎等,皆不应,著《笃终论》,惊世骇俗;六十八岁时,《皇帝针灸甲乙经》刊发面世,皇甫谧在张鳌坡无疾而终。
皇甫谧与流俗异趣,累官不仕,专一著述为务,而著书之丰,确是魏晋首富。《帝王世纪》、《年历》、《高士传》、《逸士传》、《列女传》、《郡国志》、《国都城记》等文史著作广采百纳,博据考稽,建树史学。其将人史开端推至三皇,认为“三皇”其说有二:一是天皇氏、地皇氏、人皇氏;二是伏羲、神农、黄帝。“五帝”则是少昊、高阳、高辛、唐尧、虞舜,将华夏族起源提前到上古时代;对《史记》中语焉不详之史实,皇帝世系纪年及重大活动补充考证;又对历代地名变更,各民族王朝迁徙地名变化详尽考证;自古以来首次对历代土地、人口进行了详尽统计,整理成书;所引《世本》诸子,今皆亡逸,断璧残圭,弥堪宝重。后明清人称,皇甫谧所作《玄晏春秋》、《鬼谷之注》,玄守、释劝、笃终三论,高士、列女等传,《三都赋序》,并诗诔赋颂,藏珍纳萃,字字珠玑,不但在文学领域独树一帜,且保存了珍贵史料,历史价值不可估量。其文章风格犀利,对仗工整,音语铿锵,人物形象生动,思想性和艺术性俱佳。皇甫谧死后,其子童灵、方回遵其遗训,择不毛之地,将其俭礼薄葬于塬边,世人称之为“皇甫冢子”。此乃后话,在此一笔带过。
话休叙烦,书归正本。且说司马父子三人与皇甫谧见过,山阳公刘协便问司马懿,有何秘事相告。司马懿道:“某前年之时,奉魏主命前往汉中与蜀汉丞相诸葛亮对敌,方得见其人。通过故中郎蔡邕之女蔡琰,又确定诸葛孔明之身份,故特来向殿下告知。你道孔明究是何人?乃殿下之亲兄,逊位之少帝,被董卓遣李儒害死,却又死中得活,史侯刘辩是也!”此话一出,石破天惊,包括司马师、司马昭兄弟二人,无不惊讶,以为痴人说梦的一般,却又无从辩驳。不料山阳公无动于衷,似未听见,只是发呆。
司马懿道:“殿下不信么?这原是太过离奇,怪不得殿下。某不敢扯这弥天大谎,有实物为证。”便令次子司马昭,到院中坐骑皮套中将那件东西拿来。司马昭领命出去,顷刻即回,手中托了一个长条布囊,打开来置于案上,众人看时,见是一架古琴,上镌“龙吟”二字。司马懿道:“此物乃是一对,一雌一雄,皆为蔡中郎所钟爱之琴。雌曰‘凤鸣’,在其女蔡文姬之手,今亦赠给孔明;雄者便是这架‘龙吟’,当年便是蔡中郎将诈死还阳的史侯救出洛阳,带至荆州南漳水镜山庄,并以此琴赠之——实为与其女蔡琰订亲之奁也。前番在河西祁山西县,便是蔡琰和孔明将此琴留赠于臣,其意甚明,就是作为证物,令某献于殿下,以证其信也。史侯未死,便是今之汉丞相诸葛孔明,殿下不信乎?”
山阳公刘协抬起头来,众人这才见其脸上泪水纵横,早已哭得哀毁不堪。刘协哭了半晌,这才收泪,哽咽道:“卿所谓如此,某如何不信?我便在三十年前,已知兄长未死,只是不知他就是孔明,孔明就是我兄也。我兄随蔡中郎、诸葛玄南逃荆州,致在隆中躬耕十余载,历尽艰辛饱尝苦难,乃某之罪也。后终择刘备为辅,征战十余载,方得荆益二州,东联孙权北抗曹操,苦心孤诣,欲兴复我汉室社稷江山。奈刘备一意孤行,先陷汉寿亭侯而不救,次弃荆州而不复,再攻东吴几致灭国——此皆违我兄长隆中对策,致前功尽弃也。兄长欲复汉室,使某再登帝位,孤岂不知?但观今大势,三分天下,魏家已居其二,孙权又行篡逆,称帝江南。兄长欲复刘氏江山,何其难乎?汉祚已衰,火德渐息,明知其不可为而强为之,只能徒使呕心沥血,死而后已,无补于事也。望仲达再见我兄,以孤之言转述之,就在蜀中安度此生罢,无需再逆天道而行矣。”言罢大哭,甚是悲切。
司马懿谏道:“我史侯孔明兄长虽一生跌挫,从未损其志,殿下何如此自弃其志耶?今曹真已死,魏国大权尽握于我手中,全国军队,供某调遣。那孙权是自守之辈,屡败于某,不足虑也。臣此次率大军出汉中,若引孔明大军攻取两京,易如反掌,魏氏江山,重归殿下,汉室便可复兴矣。殿下只需在此山阳城内养光韬晦,静待佳音即可。宜深自敛锋,待臣与孔明引兵攻入洛阳,尽灭曹家氏族,千万千万,且记且记!”
刘协摇头道:“自我父灵帝以来,黄巾大起,董卓肆虐,李郭为乱,诸侯竞起,民不聊生。刘氏获罪于天,不可祷也。因征战连绵,至今近五十年矣,天下人口大量死亡流徙,十不存二。九州田园荒芜,中原满目疮痍,几乎成为无人旷野,皆我父子之滔天大罪也,岂可恕免?我岳父曹操悲天悯人,曾作《蒿里》之诗,其咏曰:‘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言其天下残败,石人闻之亦应落泪也。卿休再谏,孤将江山社稷禅于舅兄曹丕,乃是自愿,非其逼迫也。无兄长即便再行夺回,也请他自为皇帝,我是绝不再干的了。可叹孤此一生,只有这十来年才是真正快乐逍遥的时光也。吾其为药王门徒,天下之事不敢再闻。”
司马懿见山阳公如此坚决,不由默然,无言以对。向华佗、樊阿、皇甫谧看时,见其三人也频频点头,似是以刘协之语为至理名言,颇赏其志也。刘协静了片刻,回身走进方丈密室,出来时手中已多了一个锦囊。刘协打开锦囊,将里面之物倾倒在案上,叮当作响,却原来是两面铸金令牌。刘协令司马懿看了,又收回囊中,双手递到司马懿手上,说道:“此牌乃是先高祖刘邦所铸,共有五面,名为‘卧龙令’,乃备天子失位之时,以其号令诸刘氏之王公勋旧,起兵勤王之用也。当董卓废黜我兄,立某为帝,后又逢李、郭之乱,便五令齐出,以讨叛逆而安汉室。其五令分付兖州刺史刘岱、益州牧刘焉、荆州牧刘表、豫州牧刘备、太中大夫刘晔,五位汉室宗亲是也。令五人俱亡,刘岱、刘晔二人之令复归于孤,因刘备即得荆益二州,则刘焉、刘表及刘备三面令牌,此时必在我兄长孔明手中也。请卿将此二令交还孔明,令其自为之用可也。依孤之见,已无用矣,融毁了也罢。”司马懿收了令牌,告辞出城,率二子回至军营,一路上慨叹不已,心中怏怏不乐。
书中暗表,司马懿离开山阳之后,华佗便令徒孙皇甫谧请骊山老母貂蝉前来,寻一身材与山阳公刘协类似之恶霸杀之,以易容术扮作刘协模样,宣称山阳公患病而亡,上报天子魏明帝。自己却率山阳公及一徒一孙,身携“龙吟”古琴,直奔长安骊山,在骊山老母宫对面山坡向阳处再建一座药王宫,隐居下来,表过不提。
魏明帝闻报山阳公死,不由为这位老姑父也洒下几点伤心之泪,即下诏采用汉天子的礼仪,葬于山阳城外云台山禅陵,追谥汉孝献皇帝。时乃魏明帝青龙三年二月,献帝享年五十四岁。后人读史至此,不由喟叹,亦为之庆幸也:自登大位伊始,汉献帝当了三十一年傀儡皇帝,竟然落得善终,虽为曹操父子其性宽厚所定,但亦与刘协知道如何在夹缝中生存之道,不无关系也。俗云人到中年万事休,对刘协而言也许恰恰相反;禅位后被封山阳公,封邑万户,位于所有诸侯王之上;且向皇帝奏事不必称臣,接受皇帝诏书可以不拜,还可以天子之礼祭祀天地祖宗,真可谓开天辟地,自古未有之荣耀。不论如何说法,经过四十年煎熬,其总算过了十四年自在日月。
汉献帝即葬,魏天子又下诏,因刘协长子刘冯早夭,即使长孙刘康袭山阳公爵位。刘康卒于晋武帝司马炎太康六年,其长子刘瑾袭爵为第三世山阳公,因纵情声色身染沉疴,在位四年即死,晋武帝太康十年去世,同年晋武帝司马炎驾崩。刘瑾死后,其长子刘秋袭爵为第四世山阳公,在位二十年,于晋怀帝永嘉三年在五胡乱华时被杀,山阳国即灭。列位看官,那刘康于魏青龙四年,生下一对双胞之子,长曰刘瑾次名刘琰,后刘琰为司马懿命次子司马昭密密收养,改称司马炎,后受曹魏禅让,江山方重回刘氏——此事后面再表。
山阳国未灭之时,山阳公后代便有一支逃迁到东瀛洲。据日本原田氏族谱《大藏朝臣原田家历传》载,刘协有玄孙名为刘阿知者,概是刘秋兄弟;于刘秋袭爵为山阳公时,见当时天下混乱之象已生,遂率领其子刘都贺、舅公赵与德和族人刘国鼎、刘涛子、刘鹤明、刘信子等男女共两千零四十人,离开晋朝本土山阳郡,一路飘洋过海,几经艰难,于应神天皇二十九年九月五日到达东瀛洲,成为刘姓在日本始祖,并被后世尊称为“阿知王”是也。其后代在日本繁衍众多,并分支形成直、坂上、大藏、内藏、原田、丹波、秋月、高桥、波多江、江上、小冢等家族,共四十七个姓氏之多。此是后话,在此先行表过。
且说司马懿进入洛阳,拜见天子明帝,曹睿大喜,即诏命为征西大都督,行假节,有调动天下众兵之权,可重宜行事,不必奏帝便得专行。即合虎符,点齐十五万军马,亲排銮驾送出城外。司马懿暗道:“此一番孔明竭尽全力,将是最后一次北伐,若不成功,再无机会矣。某知史侯少帝,今虽以诸葛亮之名谎称生于光和四年,实生于熹平五年,尚比某还年长三岁,今已五十八岁矣。此番征魏再不成功,则虽心有余而力不足也——某必助其一战而定天下。”于是辞了魏主,径到长安,大会诸路人马,计议破蜀兵之策。
大将张郃出班请战,说道:“孔明三番五次兵出汉中,其意无非要夺取长安,以下洛阳。某愿引一军去守雍、郿,以拒蜀兵。”司马懿暗道:“这个家伙往日总是冲锋在前,今何故欲居其后?莫非已看出某的心思,欲要他去孔明那里领死么?”于是急忙夸赞张郃道:“我前军缺少能征惯战大将,定不能独当孔明之众。今将军要分兵为前后,非胜算也。不如留兵守上邽,余众悉往祁山。只是未知公肯为先锋否?”张郃见司马懿此番如此抬举重用,不由大喜道:“某素怀忠义,早欲尽心报国,可惜未遇知己;今都督肯委以重任,虽万死不辞,怎不奋勇上前!”于是司马懿令张郃为先锋,又令郭淮守陇西诸郡,自亲总督大军。其余众将各分道而进。
正行军间,有前军哨马来报:蜀丞相诸葛孔明率大军望祁山进发,前部先锋王平、张嶷径出陈仓,过剑阁,由散关望斜谷而来。司马懿即令扎营下寨,升帐大聚诸将,首支大令先派张郃,激励道:“今孔明长驱大进,非将军可当其锋。蜀兵屡出汉中,每次皆因粮尽而退,此番逢麦熟之际,其必将派兵来割陇西小麦,以资军粮。将军可结营守住祁山,我与郭淮巡略天水诸郡,以防蜀兵割麦。”张郃见都督委自己以如此重任,慨然领诺,遂引四万大兵,前去驻守祁山。司马懿则亲引大军,率郭淮望陇西诸郡而去。
孔明兵至祁山,安营已毕,见渭滨有魏军提备,乃谓诸将道:“用兵得法,料敌机先,此番为将者必是司马懿。即今我营中乏粮,李严运米只是不到。俗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今陇上各郡小麦已熟,可密引兵割之。”于是留王平、张嶷、吴班、吴懿四将守祁山营,孔明自引姜维、魏延等诸将前到卤城。卤城太守忙开城出降,孔明打听陇上小麦已熟,便引诸将并三军望陇上而来。前军回报说:“司马懿引兵在此。”孔明惊道:“此人厉害,竟预知我要来割麦!”当下令姜维引一千五百军伏在上邽之后,马岱、魏延各引一千五百军护住车队,又令三万军皆执镰刀、驮绳,伺候割麦。
安排已毕,却令关兴结束做天蓬元帅模样,率五百军士,皆手执七星皂幡,望魏营前去诱敌。魏军哨探见之大惊,不知是人是鬼,火速报知司马懿。司马懿笑道:“这个孔明偏多作怪!”遂拨二千人马出营,令蜀将不论是谁,尽情都捉来见我。魏兵领命,骤马出营,关兴便转身退去,魏兵各要建功,一齐追赶。尽力赶了一程,追之不上。魏军奇怪,方勒马欲回营时,司马懿亲率大军前来,便复来追赶。忽听战鼓大震,一彪蜀军杀来,队前一将引着二十四人,披发仗剑,皂衣跣足,拥出一辆四轮车,车上端坐孔明。司马懿大惊道:“这是甚么精怪?看样子不是来打仗,倒像是要作法!”言未毕,左右及身后又各出一军,与前人数打扮皆同,又各有一辆四轮车,各车上亦坐着一个孔明,一共四个孔明,从四个方向杀到。司马懿心中暗笑,却故作大惊,回顾诸将道:“此必神兵天将也,可速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