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房内有地热和热蒸汽,温度比外面高得多,赵俊生披着浴袍走出温泉,一个太监站在旁边等赵俊生走出来立即把皮裘给他披上,他来到外堂,壁炉里正烧着炭火。
已经等了一会儿的贾越立即下拜:“臣贾越参见陛下!”
赵俊生裹着皮裘上了软炕,旁边小几上一个小火炉正煮着水,水壶里的水已经烧得翻腾,对面的宫女正要沏茶,赵俊生对他摆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
“诺!”太监和宫女们都退了出去。
赵俊生扭头看了一下贾越,一边动手泡茶,一边问:“贾司正,起来说话吧,何事这么急切都追到华清宫来了?”
贾越定了定神,他必须时刻提醒自己,伴君如伴虎,无论多受宠,无论多受皇帝信任,任何时候在皇帝面前都不能随意,必须保持足够的恭敬和谦卑。
“回陛下,臣此次前来觐见主要有两件事情要禀报,其中一件比较急切,候官司是陛下监察天下的王牌,因为它的职能特殊性,不能显露于人前,但此次因为王坦之的缘故,几乎暴露,如今王坦之等一干人等依然潜逃在外,但他们这些人知道候官司太多的秘密,特备别是总部、各分部所在的位置和细作暗探的联络方式,臣已经传令下去,废除此前的一切联络方式,更换了一套应急的临时联络方式!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臣建议立即把总部和各分部进行转移,对一些关键职位的人员进行换岗!”
“此外,臣还建议对候官司现有大小官吏进行一次严厉的审查和甄别,但凡往日与王坦之来往甚密者,一律先调离原岗位,再进行更加细致详细审查!”
赵俊生听完后说道:“朕同意对候官司总部和各分部进行转移,但审查和甄别力度太大了,容易引起内部人心惶惶,不利于团结!虽然王坦之辜负了朕,但朕相信候官司绝大多数官吏、内勤和所有外勤人员对朕还是忠诚的!审查可以,甄别也行,但不能在明面上,只能先进行暗中调查,只有在发现了问题才能正式传唤审查。朕还有一点要特别指出,不管候官司内某些人跟王坦之以前的关系如何,只要这些人在通缉令下达之后没有给他通风报信、没有再跟他联络,跟他划清了界限,任何人都不能再揪住这事不放,你选一些可靠之人做这件事情!”
“审讯中不能死人,只有明确了罪行,才能进行处决!”
贾越躬身:“臣明白了!”
赵俊生喝了一口茶,抬头看过去:“还有一事呢?”
贾越道:“靖王的卷宗明显是有问题的,臣怀疑那被撕掉的一页可能记载着王坦之和某些朝中大臣与靖王频繁接触的事情,否则王坦之没有必要冒着自己被猜疑的风险做这事!还有,卷宗后面的记载显得太干净了,臣认为这不正常,怀疑安插在靖王身边一个名叫任九的暗探已经被王坦之暴露给靖王,靖王获悉了任九的身份,或威逼、或利诱等等手段之下,任九应该是叛变了!”
“前几日,臣派人调查了一下任九,发现任九的家眷已经全部搬走,不知所踪!另外,最近几个月,除了向候官司传递消息之外,任九很少出靖王府,他是靖王的贴身随从之一,靖王去哪儿他就应该去哪儿,怎么可能一直呆在靖王府呢?这只能说明了一点,他一直在替靖王打掩护,向候官司报告错误的消息!”
“因此,臣派人对任九执行了候官司的家法,臣也想通过这件事情打草惊蛇,现在只怕靖王也在派人四处寻找王坦之,对付王坦之这种人,臣相信靖王比臣更有办法,也许他能比候官司先找到王坦之!”
赵俊生喝了一口茶,点头道;“嗯,这事做得不错!对靖王这边不能放松,给朕好好查查,靖王到底掌握了多少官员的把柄,又有多少大臣官员已受他的胁迫不得不受他驱使!”
“臣明白,但此事只怕不是短时间能够做到的,经历过王坦之的事情,靖王肯定会变得很小心,轻易不会与那些受他控制的朝廷大臣官员接触!臣会找机会从靖王府中的人着手,这要比日夜派人盯梢强得多!”
赵俊生道:“好,这事就这样吧,还有其他事情吗?”
贾越从怀中拿出一份名册呈上去:“陛下,这是候官司对太子手中掌握的势力进行的详细统计,用红笔所写名字的官员基本上已经确定向太子效忠了,用黑笔所写名字的官员基本上与太子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蜀王那边,没有发现什么情况,很少主动结交大臣和武将,但这两天已有几个官员去拜会过蜀王,这些人都是一些在太子那边不太受重视之后转而找的蜀王!”
“根据候官司暗探的探查,前几日被右骁卫剿灭的组织兴元坊地下黑市的兴元会是受太府监监正、广平侯毛修之暗中支持的,兴元会的主事人是一个叫康斯坦丁的罗马人,据查此人每个月给毛修之上交六成利润。此外,他还要打点左金吾卫、县衙、不良帅”
赵俊生摸了摸下巴看向贾越:“像兴元会这样的地下势力是长安城的毒瘤,如是没有官府和大人物罩着,它根本就无法存在长久,按理说候官司应该早就盯着它了吧,为何等到兴元会被右骁卫剿灭了才向朕报告?”
“回陛下,候官司一直是只暗中监察百官,虽然臣等都明白兴元会肯定有官府中人和大人物罩着,但这个在背后支持他的大人物一直没有被探查出来,直到右骁卫出动大批兵马围剿兴元会时,康斯坦丁情急之下才派了自己的心腹冒险潜逃出来向毛修之求救,毛修之这才浮出水面!”
赵俊生和花木兰、万语桐从华清宫返回长安城已经是正月初九。
次日,赵俊生宣毛修之觐见。
皇宫冬暖阁。
一盘炭火放在暖阁的中间,太监每隔一段时间丢一些木炭进去,这木炭是上等木炭,没有一丝烟,也没有气味,火盆旁边连接着鼓风箱,不需要拉鼓风箱,木炭就能自个儿完全燃烧,只有在烧煤炭的时候才会拉动鼓风箱,煤炭虽能耐烧一些,但却有气味。
一个太监领着毛修之走进来向正在盘腿坐在暖炕上写字从赵俊生禀报:“陛下,太府监监正毛修之觐见!”
毛修之六十多、近七十岁的人了,他立即上前行礼:“臣毛修之参见陛下!”
赵俊生抬头一看,放下笔热情的招呼:“敬之啊,来来来,赐座,上茶!”
“多谢陛下!”毛修之受宠若惊,可赵俊生越是热情,他心里越是忐忑不安。
正月初一那天夜里,右骁卫突然包围了兴元坊剿灭了组织黑市的兴元会大小头目,作为兴元会的背后最大靠山,毛修之是听康斯坦丁派来的心腹禀报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他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灭口,但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料,还不等天亮,被抓的康斯坦丁等兴元会一干人等全部被秘密处决了。
这些天毛修之一直活在担惊受怕之中,他猜不透皇帝为何突然对兴元会出手,他与兴元会的关系是否已经暴露?还是因为什么其他原因?
赵俊生拿起笔继续批阅奏章,写了几个字抬头看了看毛修之,“毛公,你怎么发抖?很冷吗?来人,把火盆搬到毛公身边来!”
两个太监立即把火盆抬到了毛修之身边,毛修之挤出一点笑容:“多谢陛下!”
这偌大的冬暖阁就靠这个火盆供暖,可见火力有多大,现在毛修之就坐在它旁边,没多大一会儿工夫,他就热得额头上和背心都冒汗。
茶水端来了,开始泡的,热气腾腾。
赵俊生抽空停下笔说:“喝茶!”
“是!”毛修之端起茶杯,实在喝不下去,本身就被烤得浑身冒汗,还热茶?岂不是要出汗出虚脱?
赵俊生一边批阅奏章一边跟毛修之闲聊,毛修之刚到嘴边的茶杯立即停下,没过一会儿,赵俊生又招呼他喝茶。
“对了,你知道正月初一的夜里,兴元坊内一个组织黑市交易的名叫兴元会的帮会被剿灭的事情吗?”
毛修之喝了几口热茶,简直是汗如雨下,他心中大惊,脸色巨变,又不得不回答赵俊生的问话。
“回陛下的话,臣听说了!”
赵俊生停下看了毛修之一眼,又继续批阅,“你说那些人该死吗?”
“该死,绝对该死!这帮人真是无视我大乾律法,私设黑市,交易大量违禁物品,无法无天!”毛修之语气坚定的大声说着。
赵俊生又道:“这些人被处死之前交代,说他们在朝中和官府有人撑腰,并且供出了不少人,有一人还是当朝大员,你说这些人该死吗?”
毛修之听了这话,脸色当场变得煞白,他哪里还不明白赵俊生今天叫他的目的,很明显就是知道兴元会就是他支持的,他当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陛下,老臣有罪,请陛下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