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泉寺建寺一百余年, 是座确确实实的百年古刹,本身亦是国家级文物建筑, 虽然前些年名气不显, 但最近数月,忽然名气大增,一跃盖过本地多座古刹, 往来游人亦是络绎不绝。
许愿池的灵龟, 乃是寺庙扬名的不二法宝。
令月之前不怎么上网,并不知道天泉寺的热度, 可她进来之后,亲眼看到了。
天泉寺占地面积并不广阔, 里面种植着几颗百年银杏树,树皮上有陈旧的刀枪弹痕, 此时绿叶繁茂,风吹过,一把把迷你“扇子”哗哗作响。
令月脚步不停,加上节目组也很好奇许愿池,一行人浩浩****走向许愿池。
“龟!好大的乌龟!”
“大家快看, 这会不会就是灵龟啊?果然好大!”
“呱嗒呱嗒”的声音里, 龟爷爷横行霸道地朝许愿池进发,它不知道地方在哪儿,但它会看呀, 小木牌上写着路线图。
游客对着它议论纷纷, 龟爷爷哼了一声, 什么灵龟,它才不是许愿池里的大王八!
然而,它没料到的是, “叮啷”一声后,不少人投掷硬币,钱币砸在龟壳身上,发出清脆响声。
“灵龟保佑,保佑我事业顺遂!”
“灵龟爷爷,让我学习变好吧,我要当学神!”
一元硬币叮叮咚咚砸个不停。
风水龟:“……”
很快有人继续道:“什么灵龟呀,这根本不是许愿池的灵龟,灵龟足足许愿池那么大,平时并不轻易出面,这就是只大点儿的乌龟,没什么灵异。”
“我也见过灵龟,灵龟在前面的许愿池里呢,大如小山,十分威武!”
众人大为失望,一时之间,捡硬币的捡硬币,赶路的赶路。
令月赶过去时,风水龟已经跑到许愿池前面,摄像师立刻全方位拍摄一番。
许愿池前烟雾缭绕,游客们双手合十,对准前方,出乎所有人预料,许愿池里并没多少水,反而有一座倾颓小山。
山上花花草草,绚烂又可爱地绽放着,引来漂亮的蝴蝶,在其间翩翩起舞。
一侧狭小的水池底下,可以看到无数钱币,沉沉地坠入水底,咚咚声可谓是络绎不绝。
令月一行人盯着小山,在一片虔诚的许愿里,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见到灵龟?不是说有许愿池那么大吗?】
【是啊,亏我那么期待,节目组你们不行啊!】
【天泉寺,这不就是我家旁边的寺庙吗?我小时候离开家乡,这寺庙可没那么好看,也没那么多香火,怎么突然就灵验起来了?】
【天泉寺现在火得一塌糊涂,你竟然不知道?】
直播间的讨论并没传进众人耳朵里,镜头前的节目组嘉宾盯着许愿池看起来,宋优栗大胆直率,直接问出声来:“灵龟在哪儿啊?它是不是藏起来了?”
其他人也是如此,睁大眼睛,这地方怎么也不像有灵龟的样子,倒是水质意外的清澈,没有绿萍浮藻,清澈得宛如玻璃。
游客们都想一睹灵龟风采,也跟着询问起来,可惜这里并没什么沙弥,谁也不知道灵龟在哪儿。
风水龟哼了一声:“弄虚作假!”
令月倒是浮出一抹念头,还没等她说出来,那座小山忽然摇摇欲坠般晃动起来,吓坏了一群游客。
“咋回事?山、山要塌了!”
“不是塌,是山好像是长高了!”
“你不是开玩笑吧?山还能长高?你还不如说地震呢!”
胆大些的游客伸长了脖颈观看,胆小的人吓得半死,不停往后退,一些人却涨红了脸皮:“是灵龟!灵龟出来了!”
“哗啦一声,水面忽然破开,一颗脑袋从水里伸出来,两颗圆润的大眼睛经过清水洗礼,越发湿润清透。
小山已经抬高半米多,众人这才发现,那哪是小山,分明就是一座高高隆起的龟背。
小山只是龟背上的小土坡。
他们口中的灵龟挤满整个许愿池,一直就没离开。
无法形容的巨大体型看得人瞠目结舌,一些尤为迷信的人,更是直接跪在地上,口中喃喃有词:“灵龟爷爷祝我发财!保我暴富$ㄟ(*^_^*`)ノ$!”
其他人:卧槽!被他抢先了!
齐刷刷地跪下一大片,嘴里喊着的都是什么发财暴富,看得人瞠目结舌。
直播间的网友正要说几句,一回神,好家伙,屏幕上全都是【考研上岸】【逢考必过】【一夜暴富】诸如此类的字词。
比天泉寺的游客还虔诚。
令月:“……”
风水龟师父瞪了眼了眼睛:“一百多年的小龟,竟然敢在我面前逞什么能!”
它趴在许愿池前喊灵龟,后者似乎只是为了露一面,显现神迹,竟然一声不吭,也不搭理,十几秒后,哗啦一声,又重新沉入水底。
之前半信半疑的游客这时已经陷入狂热之中,钱币哗啦啦的好似天上下起了倾盆大雨,甚至有人直接捋下了身上的饰品,扑通扑通地往水里砸。
风水龟:“!!!”
“怎么回事,它怎么会不理我?我可是它祖宗!”
风水龟这话并没托大,它五百多岁,自然是这只一百多岁小龟的祖宗,小乌龟之所以这么大,是因为它还没到境界,像风水龟,曾经它最大的时候,足足一间房那么高大,可这并不代表它修为高深,越高深越精尽,原型会往小而精方面发展。
这是精怪修行的基本原理。
开始生气到现在其实已经没多少情绪,看到末法时代,乌龟一族,还有这样的后辈,风水龟心里其实很高兴。
但小龟没礼貌,让它有些情绪低落。
令月拍了拍风水龟的龟壳:“没关系,我刚才也没听见它的话,它可能是生性不爱说话?”
令月胡思乱想地猜测,难道是灵龟有点儿社恐属性?
风水龟嘟囔一句:“要不我晚上再来看看,问问它到底怎么回事。”
“我感觉这只小乌龟有点熟悉,我好像在很久以前见过它,可是,我游历那么多年,确实没碰到过一只修炼的小乌龟啊?”
“好奇怪。”
令月将这句话记在心里,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忽然,她凝神看向一侧,刚才消失的感觉再度袭上心头。
令月看向偌大的许愿池,不少人许愿,也有人在谈论许愿池的灵验。
银杏树下的石凳上,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摇着蒲扇,絮絮叨叨地说:“天泉寺之前并不出众,它就是普普通通的寺庙,而且荒废了好多年,里面的花花草草都比人高,但是最近翻修,来了一伙和尚,说是寺庙的继承人,他们主动花钱修缮,没想到,竟然在许愿池里发现了灵龟。”
周围一圈人都愣了,老大爷见到其他人这么惊讶,不禁得意地捋了捋胡须:“不瞒你们说,刚开始发现灵龟我们也就是惊讶,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天泉寺靠着灵龟,名声大噪!”
这番话把众人的胃口吊得高高的,年轻人耐不住性子,更是连连催促。
“大爷,发生了啥事?您就给我们讲讲吧。”他说着手里还举着自拍杆,手机屏幕上显示在线人数,大几十万,巧了,他也是一个主播,因为好奇天泉寺的名气,第一时间订票坐飞机来看灵龟,运气好,碰到了一位健谈的老人。
老人看着他的手机:“这上面是啥啊?咱那么多花花绿绿的东西?稀奇古怪的。”
小伙子笑了起来,拍了拍胸口:“老爷爷,我是一名旅游主播,现在正在开直播,除了我,还有几十万人听您讲故事呢!”
老爷子听见后,惊讶得不行:“几十万人?你骗我的吧?咱这也就十几个人。”
旅游主播:“他们虽然都不在这儿,但是都拿着手机,看我的直播,天南地北哪儿的人都有,就跟您看电视一样。”
【好家伙,彪子你厉害了,你是全网第一个做天泉寺直播的主播,还找到当地人讲故事,这下出名了!】
【给主播打赏一个火箭,快让老人家赶紧讲,还没听到底是什么故事呢!】
“原来是这样啊,小伙子你可真厉害!”他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本来就是虚荣的人,听到在线几十万人听自己讲东西,脸都快笑皱了。
不过,他严肃地说:“我这可不是讲故事啊!这是真事!”
主播点头:“是是是,您老继续讲!”
“天泉寺修缮完毕,有位游客上门,他也是不懂行啊,我在这边从小长到大,天泉寺百十年前香火旺盛,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寺庙忽然败落下去,早就没名气了,大家都去其它寺庙烧香拜佛。”
“他倒好,去了天泉寺,当初这地儿可是一片废墟,房子都快塌没了,这里……这里都是重建的。”
“不过许愿池不是。后来那人出去了,没多久,敲锣打鼓地带着人回来了,我当时以为人傻,谁知道,我才是那个傻子哟!”
老爷子一拍大腿,郑重道:“后来我才知道人家是那啥喜喜集团的董事长……”
“不是喜喜,是双溪集团!”显然,年轻人也做过功课。
“对对对,是双溪,他家里孩子得了怪病,怎么也治不好,就求神拜佛,没想到,拜完许愿池,孩子第二天就活蹦乱跳地下地啦!我当时就在旁边,我还看完了全过程!”
“我还听说,有个大明星,也来许愿池拜了,不知道求的什么,反正,老头子我某天起来,一出门就见门口一群人堵在天泉寺门口,里面的和尚一开门,哗啦啦地往里进呀!”
“我也是听人说,天泉寺的许愿池,只要心诚,有求必应。”
青年主播和老爷子一来一回地说,令月也听得大差不差,很是奇怪,她突发奇想搜索了下双溪集团,最新消息是老板死了,儿子继位。
令月:“……”
越来越觉得奇怪了。
就在这时,她忽然扭头看向许愿池,“叮咚”一声,一枚硬币砸在龟壳上,又跳进水里,不知为何,令月眼里只剩下这枚硬币,仿佛一刹那,世界都被阻隔起来。
硬币以慢镜头砸进水里,小小的水花溅起。
她的耳力很好,将女生低低的呢喃听得清清楚楚:“灵龟保佑我家人身体健康,平安顺遂,万事如意!”
有些耳熟。
令月扭过头,一眼看到双手合十的宋优栗,她正虔诚地祈祷,令月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要发生什么。
与此同时,一缕轻如烟雾的黑芒自灵龟身上飘逸而出。
令月忍不住出声:“宋优栗?”
宋优栗一怔,易货地看着她:“啊,怎么了?”
“最好不要随便许愿。”
宋优栗闻言瞬间紧张起来,呼吸都觉得艰涩:“怎、怎么了?难道有什么不对劲儿?”
她东张西望地看着四周,不知为何,忽然手足冰凉,明明是在人堆里,此时却如同置身冰窟。
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对令月可谓是言听计从,别说她,就连其他人都意识到了,令月能力很高。
令月:“一时之间,我也说不上来,但是,最好不要轻易许愿。”
宋优栗大惊失色,旋即苦着一张脸:“那怎么办,我已经许过愿了。”
要是不出事还好,真的出事了,她可怎么办?脑子里一遍遍地回想自己的许愿词,只是求家人平安健康,应该不会触碰什么禁忌吧?
没人给她答案。
令月有心帮她一把,如果不是宋优栗许愿,也想她还没发现天泉寺的古怪,她递给宋优栗一张平安符:“这张平安符能保护你。”
宋优栗大喜过望。
令月还没想好怎么提醒其他人,小奶狗舟钰忽然凑上前:“姐,你要许愿吗?我刚才站了一会儿,听到好多人在还愿,人家说这里很灵验。”
说完,一对狗狗眼看着令月,笑容阳光温暖。
令月心里怪怪的,觉得那笑容好像用尺子丈量过,不过听到许愿这件事,她表情严肃:“许愿这种事,还是不要轻易做。”
“我之前听过一个故事,有人许愿一夜暴富,愿意用二十斤肉换,后来,他真的一夜暴富了。”
“哇,他怎么暴富的?”
令月瞥了眼夸张的男生:“那天晚上他被车撞了,两条腿截肢,得到了一大笔赔偿。”
不知为何,听见这话的人忽然觉得周围气温骤降。
令月的话很简洁,却让人狠狠打了个哆嗦,宋优栗一张脸比哭了还难看。
令月笑了起来:“别紧张,这就是个故事,我都忘了从哪儿听来的。而且,许愿怎么会灵呢,大家千万别迷信。”
檀茹搭腔:“是啊,要是许愿就会灵验,人还努力什么?跪在许愿池面前直接求神佛就行了,这种事情,不可信。”
陡然听到恐怖故事的网友们:“!!!”
【卧槽,这是什么阴间故事啊!我再也不敢随便许愿了!】
【e……主播你看着我布灵布灵的大眼睛,你告诉我别相信封建迷信?你说我信吗?】
【突然回过味儿来了,好家伙,主播你睁眼说瞎话呀!】
【天泉寺确实很灵验,主播为什么这么说?】
【本来很心动,听到主播的话,我萎了,孩子胆子小,现在就很好,还是别许愿了。】
【月月主播不像是那种人,我还是乖乖听话,在家待着吧。】
舟钰看着准备离开的一行人,浅浅地笑了下,眼神却一直瞥着许愿池,他不是这些前辈,名气也远远不如对方,她们早就得到了想要的,他只是一个新人。
在旁边听了天泉寺许愿池的故事,那些人喜气洋洋地还愿,话里话外,说得许愿池无所不能。
舟钰闭上眼,他心动了。
令节目组早就联系天泉寺,准备这次的旅行,就在天泉寺住下,像她们这样借住的人还有不少,节目组也是花了大价钱才排上位置。
不多时,已经有小和尚领着她们去客房,秦明巍细心地发现不对:“舟钰呢?他怎么不见了?”
摄像师举手:“他说有事离开一下,去去就回。”
谁也不知道,许愿池边,舟钰特意躲开了摄像师,戴上口罩和帽子,扔下一把硬币后,双膝跪在蒲团上,开始许愿——
“我要大红大紫,我要成为名副其实的顶流!我要所有人都喜欢我!”
叮叮咚咚的声音里,硬币全部沉入水底。
他不敢耽搁,立刻快步挤出人群,碰到寻找自己的摄像师:“舟老师,实在是对不起,刚才人太多,我一转眼,就找不到你了。”
舟钰软软地笑了笑:“没关系,我们这不是又碰到了吗。”
青年本就英俊的容貌仿佛笼上了一层滤镜,直播间的网友突然发现,这个新人,有点子帅诶!
不少颜粉冒头,满心都是粉红泡泡。
摄像师挠头笑笑,岔开话题:“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去客房吧?听说这边的斋饭很好吃,其他人说不定都开始吃起来了。”
两人朝禅房走去。
天泉寺的斋饭半点儿没夸大,素斋做的极好,一群人吃得肚儿滚圆。
哈士奇闻着香喷喷的饭菜,嚼着一成不变的狗粮,狗狗都快抑郁了。
令月也终于看到了天泉寺的主持,一个老迈的和尚,据说他已经八十多岁,眼睛依旧清亮,看到令月之后,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施主。”他双手合十,微微点头。
令月扫了眼,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主持真一,似乎有点儿害怕自己,纯白的长眉抖动起来。
真一大师:“施主们,老衲还有要事,不方便同行,你们先请。”
宋优栗双手合十,懵懵懂懂地应了一声,下一刻,老和尚几乎逃也似的跑了。
令月:“……”
她看得出,真一大师是有修为的人,而且修为深厚,不过,她看得出对方,对方却不一定能看出她。
这段小插曲她并没放在心上,也并不知道,真一大师离开之后,冒出一头冷汗。
“她怎么会来这里?谁答应她们借住的?”
弟子委屈地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想到自己现在已经成了和尚,不由得悲从中来,说道:“谁知道啊,就我们知道她们是大主顾,谁知道会碰上这个天煞魔星!”
“她不会发现吧?”
真一大师:“怎么可能,你快给我闭嘴,算了,只有五天,瞒过去就行。”
令月她们一整天都在天泉寺旅游。
大殿庄严肃穆,摄像师还有其他节目组工作人员一个不落地参拜起来,看样子可能还要上一炷香。
其他人似乎也准备上柱香,其中,舟钰的镜头一闪而过,直播间的网友很不高兴。
【舟钰那么帅,怎么没有他的镜头呀?节目组也太偏心了!】
【啊啊啊是舟钰!只有一秒的舟钰!】
这一秒的镜头,甚至被颜粉顶上了热搜。
令月修道,没准备上香,因此,一个人走了出来,旁边跟着风水龟。
殿前栽种着几颗枝繁叶茂的银杏树,导游正举着小旗子,带着游客介绍:“大家看,这就是天泉寺的百年银杏树,也是天泉寺的古物之一,上面的弹孔、刀痕,都是曾经侵略者肆虐留下来的痕迹。”
“天泉寺之前可是这里的著名古寺,可惜后来,寺庙里的和尚突然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不见,寺庙破败无人问津,知道真一大师带着他的徒弟到了,天泉寺才被重新修葺一新。”
听到这话的旅游团爆出一阵惊呼。
真热闹。
风水龟看着银杏树上的弹痕,倒是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它咬住令月裤脚:“徒儿,我想起来了,我之前来过这里。”
令月微怔,一人一龟在石凳上坐下,就听风水龟慢悠悠地说:“大概在几十年前,我游历的时候,来过这里。”
“那时候神佛消失,天道大乱,侵略者入侵,民不聊生,中华大地上遍地都是小矮子侵略者,我想做点儿什么,可是那时候我的修为已经衰退,只会一点儿小法术。”
“我就想办法,有一次设计那些小矮子。”
风水龟想起当时的情况,至今仍心有余悸。
它躲在山坡上,准备使用法术,把小矮子埋起来的地雷悄悄转移到前面,让他们自食恶果!
没想到,自己修为枯竭,躲起来的土窝窝松软得很,竟然顺着土坡叽里咕噜地滚下来。
小矮子举起刺刀,半天才发现,竟然是一只脸盆大的大乌龟,顿时高兴地搓手,风水龟听不懂他们的话,却能看见他们的动作,竟然抱着它跑到山坡后面。
动作麻利得很,架火,起锅,烧油,吓得它不停挣扎,防御力超强的龟壳反倒成了累赘,短短的四肢在半空划了半天,惹来一阵哈哈大笑。
没多久,铁锅已经烧热,人家把它抓起来,准备直接扔进去,风水龟自然不想认命,可它怎么反抗得了。
突然,砰地一声响起来。
一个穿着僧袍握着木棍的小和尚从上而下,一棍子打晕了小矮子,这只是几个散兵,结果它又是几棍,砰砰砰地砸下去,几个人连续倒下。
“阿弥陀佛,贫僧不是有意的。”唇红齿白的小和尚连戒疤都没点,光溜溜的小脑袋像是剥了壳的鸡蛋,脸颊还有一点儿肉肉,看起来约摸十二三岁。
小和尚把它抱起来:“咦,竟然有只大乌龟。”
“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把你放了吧。”
“龟龟,快走吧,下次别被这些坏人抓到了。”
这里哪来的小和尚啊?
风水龟这才发现,远处的荒地里,有一座寺庙,青砖白瓦,庄严肃穆,小和尚应该就是寺里的出家人。
小和尚走后,本就居无定所的风水龟去而复返,把所有地雷围着打晕的几人布满一片,表面上看着平坦的地面,实际上底下埋的全是地雷。
小和尚心慈手软,不敢破戒杀人,万一被这几个人逃掉,一定会带着大部队卷土重来,它做的布置保证这几个人绝对活不下来!
经过之前的事,风水龟暂时不敢逞能,它呱嗒呱嗒地追着小和尚的身影,朝寺庙跑去。
那时寺庙比现在更加古朴,墙面上残留着破旧的痕迹,门前根本没有匾额,它只以为是无名古寺,爬进去后才发现,整座寺庙只剩下小和尚一个人,哦,还有寺里池塘里,一只小龟,已经活了几十年。
时值夏季,池塘里开满了绚烂的荷花,没开灵智的小乌龟吧嗒吧嗒地叼着荷花,无聊时就浮上来,趴在池子边上。
小和尚正坐在池塘边念经,穿着青色僧袍,不过他没念几声,就郁闷地皱起脸:“师父师兄他们全都不见了,留下我一个人,他们到底去哪儿了?”
小和尚愁起来脸都皱成了包子。
风水龟呱嗒呱嗒地走进来,声音吸引了小和尚,看到它的时候,小和尚顿时惊讶得站起身来:“你是我之前救下的大乌龟?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风水龟旁若无人地走过去,在小和尚旁边坐下,就这样,它暂时留在寺庙里。
小和尚和两只乌龟,慢吞吞地生活着,相处中,孤零零的小和尚和乌龟聊天,他听不懂兽语,可是偌大的寺庙已经没有其他人。
风水龟渐渐得知,这寺原名天泉寺,多年前曾盛极一时,主持也是周围有名的得道高人,一次出游化缘,他在河边的小溪上捡到了顺水漂流的小和尚,找了许久也不见父母,只得把他带进寺里抚养,取名元元。
天泉寺是个大寺,传承多年,有一批武僧小和尚就这么跟着师父师兄练武,有一身好功夫,主持怜惜他年少,不肯帮他点戒疤。
小和尚自作主张剃掉头发,后来乱世降临,天泉寺的风光也随之破散,幸而寺里的和尚们早就习惯了自耕自种,粮食还有很多。
小和尚学着师父的样子念了句阿弥陀佛:“龟龟,我好想师父师兄啊。”
他的姿态像极了小大人,配上胖乎乎的包子脸,煞是可爱。
小和尚练武,念经,闲暇时也会写些日记,告诉它,他要守着寺庙,等师父师兄们回来,给他点戒疤。
有时候他又说,师父师兄好坏,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可惜,中华大地,炮火连天,覆巢之下亦无完卵,短暂太平终不能长久,一小股侵略者找到这里,发现了偌大的空壳寺庙。
风水龟想帮助小和尚,却先一步被他藏进密室里,上面传来枪声呼喊,风水龟拼命修炼,等它出来,寺里只剩下残垣断壁,遍地尸体。
清净的出家之地,满是刺眼的鲜血。
“小和尚?小和尚你在哪儿?”
“小和尚?小和尚?”
风水龟跑得飞快,这辈子都没这么快过,寺里的银杏树折断大半,幸存下来的上面满是刀伤和弹痕,可以想象,一定经历过一番惨烈的激战。
终于,风水龟在一片军服里找到了青灰色的僧袍,小和尚倒在血泊里,干净的僧袍上满是鲜血,连成一片,不知道是这里有伤还是那里流血,亦或者是全身都是伤。
白白嫩嫩的包子脸差点儿认不出来,风水龟急匆匆地跑到他跟前,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小和尚长长的眼睫毛抖了抖,忽然喘出一口气。
“阿弥陀佛,小、小僧破戒了,师父、师父他们不要……怪……”
小和尚漆黑透亮的眼睛里,绽开点点星光,他没说完一句话,便断了气。
没闭上的眼睛倒映着瓦蓝色的天空。
风水龟知道,他在想离开的师父和师兄们。
风水龟亲自帮他祈福,用尽最后一点儿修为帮小和尚挖了一座坟,它想,小和尚肯定要一直一直守着寺庙,于是,就把他葬在最喜欢念经的荷花池边。
风水龟没有修为,空有一身占卜的本事,远远的遁逃进算好深山老林里,开始沉眠。
“中途我也醒来过一回,帮一群灰扑扑的大头兵找吃的,后来他们离开了,我一觉睡到了现在。”
风水龟得意地说,至于为何一开始没认出天泉寺,过去几十年,它又好好睡了一觉,几乎忘得干干净净。
令月听见它故作轻松的语气,摸了摸龟龟后背,风水龟终于忍不住,蹭了蹭徒弟的掌心:“好徒弟。”
“我们晚上去荷花池边看看吧,我想去看看元元小和尚。”
令月认真地点头:“好。”
“我们瞬间去祭拜一下。”
风水龟:“对对对,元元最喜欢大馒头,离开的师父师兄们给他留了好多粮食,但是他有空都发给其它穷人了,自己一个人饿肚子,跟我说,他最喜欢的就是大和尚师兄做的大馒头,咬一口又甜又软!”
“我们给他带馒头!”
说完它又叹了口气:“不知道他现在投胎没。”
令月:“应该投胎了,我在旁边没有感应到鬼气,小和尚那么好,肯定能投一个富贵人家。”
风水龟笑了起来:“是啊,那孩子还那么小。”
下午,令月出去买了几个刚出锅的大馒头,一个足有成□□头那么大,这地方都是精致的吃食,找到卖的这么大的馒头还真不常见。
她没料到的是,自己刚走到门前,就看到一个抱膝蹲下的身影。
听到动静,小姑娘立刻抬起头,是宋优栗,她眼眶通红,还有些发肿,像是刚哭了一场。
令月放下东西看向她,柔声地问:“你怎么了?”
“令月!”
“我好后悔啊!”她嗷呜一声哭出来,一下子撞进令月怀里,哭得一抽一抽的,像是随时都会厥过去。
令月忙拍了拍她后背,衣襟都被眼泪打湿,她并不在意,脑子里只有一种可能,不然,她也不会一直蹲在门口等自己。
果然,从她断断续续含着哭腔的诉说中,令月得知,出事了!
宋优栗心慌意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我爸爸和哥哥出事了!”
“呜呜……我爸爸坐飞机从国外回来,那次航班失联了!我哥去公司处理事情,路上发生车祸,现在还躺在ICU病房里昏迷不行!”
没人知道,接到消息的时候,她整个人就是一懵,瞬间傻掉了。
一天之内,自己的家人出了两桩事,巧合的几率简直比中彩票还小,由不得宋优栗不怀疑:“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许愿啊?可是我许愿的事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我没有想让他们出事啊!”
她现在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令月:“……我也不确定,也许不是。”
“我看看你面相。”
令月话音刚落,宋优栗赶忙胡乱擦了把脸,哭成了肿眼泡,一对大眼睛看着都快睁不开了。
令月拧着眉头相面,忽然轻轻松了口气:“伯父和你哥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但是你——”
宋优栗心脏重重一跳:“我?我怎么了?如果要我家人好过来,要我——唔!”
令月一把捂住她的嘴,到底没让她把事情说出来,她才说道:“记住,话不能乱说。”
宋优栗惊恐地瞪大眼睛,令月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刚才看到了你的未来。”
“伯父和你哥哥这次没有大问题,一定能平安度过,但是你……会出事。”
宋优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眼里满是疑惑。
令月把她拉进房里,旁边的风水龟也在疑惑:“咦,这小姑娘是被人盯上了寿数。”
风水龟心中一动,算了一卦,喃喃地说:“天生的大富大贵,享乐长寿之相,应该活到九十八岁,无疾而终,现在,怎么虚虚实实,好似只余下三十年。”
它好奇地跟上去,令月把房门关闭,这才看向宋优栗,一句话将她定在原地:“我看到了你的未来。”
宋优栗瞠目结舌地听她继续道:“你父亲和兄长化险为夷,但是你自己却会因此丢了寿命,本来的长寿之相变成短命夭折,活不到三十岁。”
宋优栗膝盖一软:“大师救我!”
令月连忙把她扶住:“没事,有我在,我会帮你。”
“对了,我的平安符呢?你拿出来。”
宋优栗慌忙掏口袋,忽然脸色一变,她伸出手,掌心只余一片黑灰:“怎、怎么回事?我记得是平安符,怎么会变成灰烬?”
令月摇头:“这就是平安符,它已经替你挡过一次灾。”
宋优栗心都揪起来,如果不是克制住自己,怕是早就颤抖连连,抖如筛糠,下一刻,令月抓出一把平安符往她手里塞:“没关系,我还有很多。”
宋优栗:“”
“这些平安符我能不能买几百个送给家人亲戚和朋友?”这么有效果,她实在是太担心,留着以防不备。
令月动作一顿:“这件事了结之后再说吧,而且平安符也有时间限制,三年作废。至于你,你不用担心什么,我已经找到一些线索了。”
宋优栗听见后眼睛里直冒星星,这一刻,令月的身形在她面前无限拉大拉高,巍峨得好像一座大山,让人安稳又踏实。
她激动得眼泪汪汪,恨不得以身相许,幸好没说出来,不然怕是会被君君撕成碎片。
令月确定这件事和许愿池有关系,拍了拍女生后背,安抚了几句才让她离开。
看来,晚上不去许愿池也不行了。
风水龟听说发生这种事,简直恨得不行:“肯定是这些外来的和尚搞的鬼!没听那些人说吗,自从小和尚死了之后,天泉寺已经没有和尚了,之前几十年都是一片废墟,怎么这些和尚一来,这里就摇身一变,成了什么有求必应的神寺!肯定是他们!”
令月很镇定:“就算是这样,可是我们没证据,又能怎么办呢?”
“等到晚上再说。”
风水龟点点头,开始养精蓄锐。
入夜,沉沉夜幕之上,点缀着零星几颗星辰,一轮弯月高悬半空。
时值半夜,不少人应该已经睡下,寺庙里一片静寂,灯光都熄灭了。
令月却睡不着,总觉得屋子里有一股呼吸。
她下意识睁开眼,薄被下的手已经掐好法诀,下一刻,风水龟的声音从底下传来:“徒儿!我的好徒儿!醒了没?”
令月默默微囧,起身,看到了翘首以盼的风水龟师父,禁不住扶额。
风水龟:“快起来,我们夜探许愿池!”
它行走间,呱嗒呱嗒的声音在室内回**,一副十分急切的模样。
令月点点头:“行。”
令月记性很好,白天走了一遭,早就记住了路线,修行人夜能视物,根本不需要什么灯光引路。
领着风水龟来到许愿池边,还没等靠近,忽然看见几个猥猥琐琐的身影。
令月顿住身形,和风水龟躲在一边看,几人目的明确,动作也很急躁,根本没注意到她们。
风水龟:“哇,会不会是偷东西的?”
说完复又想了想:“这破庙有什么可偷的?”
它话音刚落,几个人跳进许愿池,踩在灵龟背上,白天的灵龟此时抬起头,眼珠透亮地盯着眼前,不知道是不是令月的错觉,她总觉得对方似乎在看它们。
几个人趴在龟背上,手起刀落,这时候令月才发现,盖在灵龟背上的小山,根本不是修饰,而是伪装。
她清楚看到,灵龟背上的龟壳,缺少巴掌大的一块,露出血肉。
“噗呲”一声,刀子畅通无阻地插进龟背,浓郁的血腥味儿眨眼散开,几人切像是闻到了什么香味,舒服地深吸起来。
沉寂的灵龟发出一声惨叫,听得令月皱紧眉头,黑夜里,丝丝缕缕的金光顺着伤口的血水流溢而出,她身边的风水龟师父不禁脱口而出:“愿力”
令月一怔,这词她并不陌生,愿力,古代不少神仙都是愿力成神,也就是俗称的香火,通俗来说也就是民众们的信仰。
令月指尖轻弹,一点荧光转瞬即逝。
半晌之后,那些人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因为遮住了脸,看不清容貌,令月却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很像大殿里燃烧的香火味道,血腥味都遮掩不住,他们像是被腌透了。
她心中一沉,风水龟猜对了,这是一群假和尚。
他们离开后,灵龟趴在水面上,看起来有气无力,奄奄一息。
“呱嗒呱嗒——”
令月和风水龟从暗处走出来,令月摆好祭品,风水龟走到一边,它挖的坑自然记得地址,这才看向受伤的灵龟。
软软的声音从底下传出,更像是稚嫩的童音:“你们好。”
风水龟一怔,加快速度跑过去,它仔细看了看饱受摧残的小乌龟,气得破口大骂:“这群杀千刀的!他们怎么敢这么做!”
“还有你小子,白天我叫你的时候,你怎么没回答?”
灵龟蔫蔫地低下头,在水里吐出几个圆泡泡,闷闷的声音透过水下传出来:“我白天没有意识,不能说话也听不到你们说话。”
令月一怔:“我们是来救你的。”
她扫了眼灵龟的伤口,那一片草草掩盖的伤口,泥土已经被鲜血染红,它看起来早已习惯。
听到令月的话,灵龟惊愕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惊恐:“你们快走!别管我!”
它说着看向风水龟,温吞的目光从它身上扫过,眼底闪过一丝怀念:“你要是被它们发现,一定也会被捉起来的!”
它赶紧催促她们赶快离开:“我听他们说,嫌弃现在的修炼速度太慢,准备找一个和我一样的炉鼎,你要是被抓住,肯定和我一样。”
风水龟听见之后,嘴角一阵抽搐:“你说他们会打我的注意?他们敢!”
它忽然想起小乌龟眼里的情绪,顿了顿:“你刚才看我的眼神,是认识我吗?”
不等灵龟回答,它已经围着许愿池转了一圈,眼神忽然变得惊喜起来:“你是那只小乌龟?我们几十年前见过的!”
“你什么时候开智了?怎么长得这么大?”
它说的小乌龟,自然就是曾经陪伴小和尚的天泉寺池塘里的小乌龟,那时候它虽然已经大几十岁,可乌龟本就是长寿的动物,因此,即使年岁增长,也只是痴长,并没智慧。
可现在看它的模样,分明就是开智,身上也有了一些修为。
风水龟十分欣喜,这也算是故人,不,故龟了。
灵龟摇摇头又点点头,让人摸不着头脑,就听灵龟说道:“你说的对又不对,我认识你,我们见过……”
风水龟等不及看向令月:“徒弟,我刚才就说了,应该把那些人一并抓起来,你非要放走。”
令月耐心地解释:“我把他们放走是为了找到他们的同伙,刚才走之前他们下了引踪符,跟他们接触的人身上也会留下那种痕迹,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争取一网打尽,没有漏网之鱼。”
她最不明白的是另一件事,问灵龟:“你说炉鼎?他们怎么让你做炉鼎的,用你存储愿力吗?”
令月眸色深沉:“我听说天泉寺有求必应,是不是有其他算计?”
灵龟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