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神中军王帐,大王看着面前跪着的武将,听着他口中汇报的战果,面色惨白。
而其他大臣也早已忍不住出列道:“大王,事到如今,最重要的应是先回王城,重整旗鼓。”
王城损失惨重,大王非但不肯撤兵,还一意孤行要从未国手里把吉州撕下来,他们这帮人嘴皮子说破了都没能打消王报仇雪恨的心思。
打就打吧,结果到现在,白神大军损失惨重不说,就是国师手里的五万药人都只剩下了一万有余,这还打什么?
武将一派听了这话,满脸不乐意的样子,不用看都能让人感受到他们不同意的态度,但到底也没人敢站出来反驳。
如果说之前大王发话,全力攻打居山关,拿下肃州,这个命令让他们在勋贵面前挺直了腰杆,结果打到不仅现在还没有拿下肃州,甚至连居山关都攻下,他们确实没有底气站出来反驳这位大臣的话。
白神大王神色有些疲惫,但眼中的寒芒依旧锐利到不甘让人直视,视线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离他最近的国师身上,他面色稍霁,缓缓道:“国师以为呢?”
国师手中的长杖上已经没有了那日的金玲,他脸上画着特殊的彩绘,听到大王的话,才慢慢抬起头:“那些药人的威力,你们已经看到了,现在无论是撤兵还是进攻,只要你们能继续提供青壮,药人就会源源不断地产生,而大王想要的,药人们会帮您实现。”
这边话音刚落,一直沉默的巴达塞勒就重重嗤笑了一声,打断了众人的沉思。
“国师说得好听,继续提供青壮?”
不像别人对国师恭恭敬敬的态度,巴达赛勒说出的话毫不客气:“国师可知,此战之后,白神还能有多少青壮可供你用来培养药人?”
药人来自于哪里,还不是大王下令征收的青壮,但此战之后,先不说王城被毁,国库被掠,就是灭在那个未国女将手里的部落,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还想着要培育药人?这是都疯了吗?
拿白神的子民做这种事,迟早会断送掉白神的国运!
国师看了一眼王座上的大王,敛下双目,不再说话。
药人的好处已经在战场上显现出来了,只要药人比白神的大军强,不愁没有人动这个心思,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帮他说服大王。
甚至,大王本来就是站在他这边的。
“巴达赛勒!这里是王帐!”大王怒喝了一声,脸上带上了几分血气上涌而导致的红晕。
他还没死呢,这人就敢当着他的面嗤笑国师,简直不可饶恕!
被大王当着群臣的面这么吼,对巴达赛勒而言还是头一回,他握了握拳,脸上变得难看起来。
当年先王在的时候,这个国师不过就是帮着皇室看诊,偶尔出来主持祭祀的吉祥物罢了,现在大王上位,凭着把人练成野兽的法子,大王就把他捧上了神位。
先王若是还在,看见这样的子嗣,估计会当即气死过去。
“若还要支持国师制造药人,这与断送白神国运有什么区别。”巴达赛勒直视王座上的人,一字一顿道。
“放肆!”
王狠狠拍了王座上的扶手,宛如被挑衅的王狮。
这人是什么意思!他怎么敢这么跟他说话!
看着王帐中缩着脖子不敢出头的勋贵大臣,巴达赛勒突然生出“跟这些蠢货有什么好说的”这样的感想,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王座上的人把先王的血汗一点点败光,更不能让白神葬送在这群蠢货手里。
“臣突然身体不适,先行告退。”巴达塞勒颔首,面无表情地行了一礼。
言罢,不顾在场所有人惊讶的目光,转身走了出去。
国师看着王座上涨红了脸,额角青筋暴跳的大王,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
巴达塞勒见过自己过去在先王那里卑微无用的样子,但那又怎样?
先王已经死了,他才是大王最信重的人。
他想要转变自己的位置,为此不眠不休得看了所有祭祀留下来的书卷,日夜钻研,终于在一个陈旧的兽皮上找到了培育药人的方法,而后花了十年时间,不断完善兽皮上的古方。
就算中间除了差错,死了那么多人,但他终于研制出来了最安全最完善的方法,至于那些死去的青壮,能够为了白神的这项伟大事业而死,这是他们的荣幸。
巴达赛勒走后,下首的大臣左右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多嘴一句,反而开始继续讨论之前遗留下来的问题——
是战是撤?
虽说打到现在,他们白神损失惨重,但未国也好不到哪儿去,毕竟他们白神的药人以一当十的力气不是乱说的,上一场白神先行撤兵,还是因为国师见药人损失太多了,先行把药人从战场上撤了下来,即便如此,玄甲军的死的人不见得就比他们少。
白神快要打不下去了,未国又何尝不是?
王城那边大王派了几位王子先回去,重整人心,要说非回去不可,倒也没到这个地步。
所以王帐诸人才会这么难以选择。
大王心情不佳,再议下去也没什么结果,索性就让众人先退下,帐中只留下了几位心腹商讨。
已经平静下来地白神大王以手扶额,淡淡道:“国师,若是继续提供青壮,多久能培育出新一批的药人?”
几位心腹对视一眼,默契地闭上了嘴。
看这样子,大王心中早有计划,他们何必再说些大王不想听的东西。
国师和善一笑,隐藏在彩绘下的眼睛散出志在必得的气势,道:“那古方经过改善,能活下来的几率已经提到了六成,只要大王舍得,最快也要一个月。”
“其实开战至今,后方对于药人的培育并没有松懈,若是大王准许,可将新成的一万药人调遣过来。”
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大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就调来吧。”
睁开眼,大王对着下面站着的心腹又吩咐道:“你们亲自过去接,尽快将药人送来。”
“是。”几名心腹躬身应下。
走回营帐的巴达赛勒坐在主位上沉思着,以他对王座上那个蠢货的了解,这人绝不会就这么灰溜溜地撤回去,这可是他称王以来首次御驾亲征,以那个蠢货要面子的程度,不做点功绩出来,他没那个脸回去。
国师手里的药人应该不止一万,他们离开王城之时,那些青壮奴隶还在不停地送过去。
就在巴达赛勒想着该怎么出手时,开聿金快步走了进来。
“义父,大王要让人将国师藏在手里的一万药人接过来。”
“还有人在给国师提供青壮奴隶?”巴达赛勒皱着眉,语气不满道。
开聿金点点头,这毕竟是大王首肯的事情,哪怕义父不满意,也会有更多想要讨好大王的人献上青壮奴隶。
巴达赛勒:“这些青壮都是哪来的?”
“有些是部落征来的,但,大多都是从小部落那里抓来的。”开聿金说完便低下了头。
白神内部本来就不算平静,这跟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是一样的道理,大部落不想上贡自己的人,那就只好欺压攻打小部落。
奴隶哪儿来的?不就是打来的。
男人抓走上贡,女人和牛马留下,老弱一律卖给奴隶贩子,这是最新流行起来的手法。
果不其然,巴达赛勒拿出匕首一把扎在面前木桌上,狠重的力道让锋利的刀刃穿透了厚重的桌面。
“一群蠢货!”
他眼中泛起杀意,身上气势愈盛,灰白的头发无风自动,连开聿金都不敢直视。
“义父息怒!”开聿金额角滴下的冷汗都要流进眼睛,却不敢抬手擦去。
这声音喊回了巴达赛勒的神智,他逐渐收敛气息,哂笑道:“国师?那就是个祸害······”
别人以为国师本事大得很,对国师尊敬推崇,可在他眼里,这人始终都是先王瞧不上的鹰犬,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叫嚣!
“既然是祸害,那就不必再留了。”巴达赛勒喃喃道,眼中收敛的杀气又散了出来。
知道义父意思的开聿金擦了擦冷汗:“义父是想?”
说着,抬手在面前狠狠一划。
巴达赛勒收起桌上的匕首,森寒的亮光印出双眼,锋利的刀刃缓缓入鞘,他沉声道:“告诉都苏和格仓,谁先杀了国师,谁就能拿到我手里的兵权,成为下一个大将军。”
“义父?!”开聿金不甘心地低吼,他虽然断了一臂,但也不会沦落成废人,“若是我先得手······”
“哦?”
巴达赛勒仔细打量了跪在他面前的开聿金,半晌,才低笑出声:“我喜欢你眼里藏不住的野心,那好,我允许你参与这场竞争。”
听到这话,开聿金狂喜到浑身战栗,说话的声音都带着急促的气息:“必不会让义父失望!”
与此同时,重阳关内,辛淮打发走送卷册来的小吏,淡笑着翻开眼前的书页。
看到里面夹藏着的纸条,病弱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笑意。
“答应了就好,呵,说明还不算蠢。”
将纸条放在烛火上,昏黄的光亮蔓延开来,里面的字迹逐渐消失不见······
今年的烟火花灯节,定会热闹非凡。
作者有话说:
国师:只要有人,啥都好说。
巴达赛勒:TMD,还是弄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