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极其残忍的一幕。
沈皓宸那时候照镜子都能被镜子里的自己吓到。
他去医院昏迷了整整三天,是卫韶光那帮兄弟陪着他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候,是他们支撑着他一路走过来,成为了如今风光无限的沈皓宸。
沈皓宸讲完以后眼睛都红了,乔酒酒抱着他瓮声瓮气的说:“你会怪顾卿安吗?怪她当时走掉再也不管你。”
沈皓宸笑,“一开始的时候怎么能不怪呢?我不光怪她,我还怪我爸。他为什么会走得那么突然,把所有的担子都放在我的肩上,但现在……不怪了。”
“为什么?”
沈皓宸神秘兮兮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人的一生都是有定书的,再怪我也已经走过来了,没有怪的必要。”
“那你的眼睛……”乔酒酒看向沈皓宸的眼睛,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她就想问了,但一直都被沈皓宸岔开话题。
现在趁着这个机会,正好一起问出来。
沈皓宸道:“嗯,那时候弄下的。”
二十岁的沈皓宸不懂什么是离别,所以心气难平,一个人关在房间里熬了三天三夜,熬红了眼睛,也成功把自己的眼睛熬到无法见光。
他在医院昏迷了三天之后,眼睛失明。
经过了两次手术,眼睛这才好转一些,经过这些年不停地治疗和保养,他的眼睛除了不能见强光和认不出人来几乎是没有什么其他毛病了。
乔酒酒对着他道:“闭眼。”
沈皓宸轻笑,“怎么?觉得我很可怜,想给我准备一个礼物吗?”
乔酒酒二话没说,直接吻在了他的眼睛上。
愿你眼里总有星辰,愿你还依旧是那个二十岁的少年,永远年轻。
沈皓宸绷直了身子,久久没有睁开眼睛,在她的脑袋上摸了几下,“傻。”
乔酒酒才不管呢。
傻就傻吧。
她愿意这样傻着。
她是乔酒酒,是沈皓宸的妻子,是想要陪他走过一生的人。
虽然跟沈皓宸在一起的过程很费劲儿,但她愿意一直和他在一起。
沈皓宸抱着她,“我带你去见顾东吧。”
*
见顾东是一件必经的事情。
乔酒酒早就预料到了,但没想到真正要见到顾东的时候,她会觉得有些紧张,哪怕明知道现在的顾东应该是没有任何战斗力,对她起不到任何威胁作用的。
“我不想去了。”乔酒酒站在警察局门口,拉了拉沈皓宸的手。
沈皓宸回握着她,甚至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指,勾唇笑了笑吗,“害怕吗?”
“嗯。”乔酒酒很诚实的说:“我只要一想到他就觉得恶心,甚至想吐,还会生理性的后退。”
害怕从哪里再出来一把刀刺在自己的身上。
沈皓宸抱了她一下,“没事,这一次我在。”
乔酒酒心想:上一次你也在呢。
但这话她没说,在外面还是要给沈皓宸留一点面子的。
她定了定心神,等自己稳定了心绪才道:“我好了。”
这是注定不太平坦的一条路。
顾东是一个偏执的人,他的笑容都像是一条毒蛇,一笑就让你起鸡皮疙瘩,这样的人见了,对你来说都会觉得恐怖,甚至会做噩梦。
乔酒酒这一次隔着铁网看到他。
他身上的伤口开始糜烂,衣服也不太干净,隔着几米就发出了臭味,看到沈皓宸的第一眼就开始笑,“沈皓宸,太子爷,你还敢来啊,还带着她?怎么?是想要为她讨一个公道吗?”
“你有本事杀了我啊。”顾东嘶吼着,双手扒在铁网上,“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不然等我出去,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怎么对我姐的,怎么对我的,我都要让你百倍偿还!”
乔酒酒看到他的手上全是伤口,尤其是当他握起拳头来的时候,那些伤口格外的明显,她不由得皱了皱眉,沈皓宸的表情也十分严肃。
旁边的警察解释道:“他刚进来的几天还算正常,但最近甚至已经开始不清晰了,甚至有时候还会袭警,他一个人的时候就会自残,把自己的手狠狠地捶在地上,一捶就会出血,但他就跟感觉不到疼似的。”
沈皓宸道:“不用管他了。”
乔酒酒扯了扯他的衣服,“我们走吧。”
沈皓宸再回头看了顾东一眼,不管他嘴里还在说什么,也没有理会,坚定的牵着乔酒酒的手离开了。
乔酒酒不是一个心软的人,也不是圣母,别人欺负了她,她一定会想尽办法还回去,对于顾东的那种怨恨,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但现在顾东已经受到了法律的制裁,甚至在沈皓宸的施压下,他所受到的制裁要比想象中重的很多。
所以她没有再说一句话,只需要看到顾东,她所有的心结就能解开了。
两个人牵手走出去警察局,谁都没说话。
乔酒酒不知道沈皓宸在想什么,但是她现在想的,也不过就是一个天道好轮回罢了。
她站的警察局的门口抱了抱沈皓宸,“谢谢你。”
沈皓宸回抱住她,“该说这句话的应该是我。”
而不远处有一个人站着,穿着一袭白裙,嘴角微微勾起,眼里却满是泪,她一步步坚定地朝着他们走过来,笑道:“恭喜二位。”
乔酒酒从沈皓宸的怀里出来,擦了擦自己的泪,“你好。”
沈皓宸却更坚定的拉着乔酒酒的手,“好久不见。”
顾卿安抬手挡了挡莫须有的阳光,“以后估计也不会再见了。”
“你要离开?”沈皓宸问。
顾卿安说:“也谈不上离开吧,只不过是回到更适合我的地方。”
沈皓宸嗯了一声,然后迟疑了一会儿道:“当年的事……”
顾卿安说:“当年……当年什么事儿啊?我都忘记了。你母亲还好么?”
“情况不算太好。”沈皓宸说,“不过也不算差。”
顾卿安勾唇笑了笑,“应该比不上顾东现在差。”
沈皓宸目光坚定,语气严肃,“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的。”
当年杀了那位女秘书,十年牢狱之灾,本来是让他出来之后悔过的,但他不仅没有,反而变本加厉。
顾卿安抿唇笑笑,“是我没有教好他,抱歉。”
说实话,几乎没有人可以抵抗得了这种笑容。
但沈皓宸不一样,时隔十年,他再看到的时候只觉得恍惚,他冲着顾卿安摆了摆手,十分郑重道:“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