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枫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面他见到了一个老僧，盘坐在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树之下。
耳边有佛音阵阵，头顶金色的光如同纱帐笼罩住天空。
“你是谁？”秦枫问道。
“一个只知抄经念佛的和尚罢了。”老僧笑着开口。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秦枫又问。
“这个问题，施主应该问自己。”
啪！
出乎意料的，秦枫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打懵了自己，也看呆了老僧。
“不疼，果然是在做梦，可为何没有梦见自己的娘子，反而梦到了一个老和尚。”秦枫惋惜地摇了摇头。
忽然，他回忆起了什么，昏迷之前的画面闪过脑海。
借圣人与白鹿之力踏入一品，崩碎冥柱，解救老爹，与天魂大战。
然后施展轩一前辈所教的神威以及诸星神引，亦欲彻底灭杀天魂，结果因为气机用尽，肉身崩毁……
“难道……我死了？”可怕的念头浮现脑海，接而再也无法挥散。
他尝试呼唤白鹿，他用神念引动赤麒与白苏，却无任何回应。
秦枫的脸色倏地煞白，接而有些颓然地瘫坐在地上，只觉得事实便如他所想。
“哈……哈哈。”苦笑声起，眼泪划过脸颊。
老僧开口：“施主可是后悔了？”
“后悔？”秦枫喃喃重复，接而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后悔自己做过的选择，若是再给一次机会，我仍旧会这么做，只是……”
只是，那些等他回去的人，知道了这个噩耗，会是怎样的心情？
他似乎看到了两位娘子的伤心欲绝。
似乎看到了秦霄、秦岚在那里哭喊着“爹爹在哪”。
又似乎看到了，那身穿月白华贵长裙的女子，守着离别前的誓言，在奉天城苦苦等待他回去。
逝者已逝，徒留生者无尽悲伤。
得到答复的老僧微微颔首：“善，三界轮转，天地覆灭，前路黑暗，如履薄冰。
或许唯有施展这样的赤诚之心，才能化作曙光，照亮黑夜。”
话音落下，四周空间震颤，耀眼的金光汇聚一处，落在了秦枫的额头，贯穿身体。
像是冬日的暖阳，像是春日的微风，暖意席卷周身。
“大师，你……”秦枫欲言又止，只觉得此刻的身体，像是雨后春笋一般在不断复苏。
“大梦虽好，可施主该回去了，省的佳人挂念。”
四周景象如同流水旋涡，逐渐模糊。
在意识弥留之际，秦枫匆匆一瞥，隐约看见老僧的额头，裂开一缝，却无半点血迹出现。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轻盈的呢喃好似夏日蚊虫低语，随风而散。
……
咔嚓！
南域极境之外，盘坐莲花石台上的巨佛雕塑轰然破碎。
一道金光自其眉心射出，不断蠕动推进的黑幕也在此刻停了下来。
立在云巅的祖龙身上，本还在叽叽喳喳的佛口，骤然噤声。
许久之后，语气似哭似茫然：“老和尚，走了。”
于仙界再次统御仙魔，驱逐诡物的轩一，也正是当初消失的天帝似是感应到什么，默然矗立，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天监国师面朝南方，深深作揖。
与此同时，昏迷许久的秦枫悠悠睁开了眼睛，印入眼帘的是众人关切与激动的神情。
“相公，你醒了。”
“我醒了。”
……
柳剑璃捧着热茶轻轻吹气，躺在床榻上的秦枫撇头望向窗外，思绪万千。
这几日来，他也知道了昏迷后发生的一切。
天魂重创，被天瞳救走，鬼主趁机率领鬼界众生，将不死不灭的诡物一网打尽。
而能够破除对方不死不灭神通，秦枫居功至伟。
只因他的拼死相杀，使得天魂不断灭亡复活，导致替死的同族数量锐减。
留存在鬼界的诡物显然成为了弃子，所以无法再借助同族替死，唯有灭亡一途。
神荼被鬼主责罚，本应押入无间牢狱千年，但三界危机尚未渡过，鬼界急需战力，便以鬼火焚烧三日替代。
祂自知遭受蒙蔽，险些使鬼界落入万劫不复之地，心甘情愿领罚。
连通两界的鬼门关不知为何无法关闭，两界可通过此门来往。
鬼主扬言，待鬼界事定，会派使者商议同盟之事，以应对未来三界危机，百里老人欣然同意。
苍飞兰抱拳怀抱在侧，眼眶通红，语气虽冷，却难掩担忧与后怕之意：“你承受了自身难以承受的力量，又连番使用消耗极大的杀招，导致肉身崩毁。
纵然那白鹿与白苏使尽浑身解数，加上鬼主的定神之术，也只能吊着你一口生机而已。
幸有那糟老头子踏入幽冥鬼界，将你带到南域极境，才莫名恢复生机。”
糟老头子自然指的是百里老人。
秦枫闻言，想到了梦境中的那位老和尚，心中没来由地一阵酸楚，他似是猜到了什么。
“南域极境可有变化？”
苍飞兰回道：“在你苏醒的前一刻，极境内那最大的一具石佛崩塌，其眉心忽有一道金光亮起。
当时众人都诧异，以为极境出现变故。
结果不断蠕动的黑幕停了下来，你的肉身也逐渐恢复，没多久便睁开了眼睛。”
顿了顿，她想到什么再次开口：“那糟老头子红着眼说了一句——舍身取义，为三界又延续了一些时间。”
果然如此么……秦枫闭上眼睛，双拳不自觉地握紧，神色悲伤。
过了片刻，他接过柳剑璃递来的茶盏，轻抿一口问道：“两位娘子，为何会在这里？”
柳剑璃声音清冷：“相公不告而别，便以为我与飞兰什么都不知？”
苍飞兰也没好脸色：“若非与剑璃姐一同来南域抵御鬼界之人，怕真是只能见你最后一面！
当初信誓旦旦说过的话，却没有一次兑现。
不告而别，入九死一生的境地，当真我与姐姐不会发脾气？”
要遭……秦枫捏了一把冷汗，急忙甩锅：“怎么会是不告而别？当初事态紧急，走的匆忙，但临走之前我是与雅安交代过，让她告知两位夫人的。”
不好意思了，雅安，反正你也是要过门的，替夫君接个锅……秦枫心安理得地想着。
谁知这时，一道倩影踏入房内，一下子扑到了秦枫怀里，娇躯颤动：“早知此行如此危险，当初说什么也不替你隐瞒，定要告诉两位姐姐，让她们阻止你才是。”
感受着胸前的平坦，不用看也知道来者正是雅安。
嗯，哪来的杀气？
秦枫撇头望去，两位娘子面寒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