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家堂姐弟之间的矛盾,已经离开的沈溪居自然不知道。
他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沈初心放学归来,已经带着阮天卓刷了会儿题。
听到门响走出来,忙张罗着给他摆上留好的饭菜。
“爸,怎么样?”沈溪居吃完饭,沈初心倒了杯水过来,问。
“虚惊一场,是天晶舍友偶然提起来,结果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爹妈不靠谱,小孩子就是命苦!”沈溪居摇摇头,“这么点大孩子就整天惦记着自己赚钱了,也是作孽。”
沈初心趁机说阮天卓的坏话:“所以咱们之前就是对天卓太好了,才让她不思进取!要是搁她到天晶那处境里去尝试下,看她还敢不敢这么偷懒!”
“那是以前。”沈溪居习惯性的为外孙女辩解,“天卓现在不是挺好的?”
正说着,沈初心电话响了,是阮屹打过来的,她心头就是一惊,只道出了什么事情。
还好接通之后是好消息:阮屹可以出院了!
这不是说他已经痊愈,而是不需要继续待在医院里,可以回家自行修养,隔一段时间去医院复查就好。
这个情况大-大出乎沈初心父女的意料,因为之前阮屹还在IСU里的时候,医生估计他相当一段时间都会在医院里的。
现在看来显然他恢复的比医生预料的要好。
这不仅仅是因为阮屹还在壮年,而且平时一直有着锻炼的习惯,所以身体素质比较好。也是因为阮父阮母的精心照顾,加快了他的康复。
只是沈初心还没来得及高兴丈夫的归来呢,就听阮屹委婉表示,他打算带着阮父阮母一起。
原因比较复杂:第一是医生的建议,虽然阮屹已经可以出院,却还是行动不便,仍旧需要人照顾;第二是老家那边还没消停,阮天晶阮天晨都避出来了,阮父阮母当然也暂时没法回去;第三则是阮崇阮岩两家的建议,说是阮天晨阮天晶虽然来了望海市寄读,却在镇上的学校。
住在市区的沈初心一家难以顾及,不如让阮父阮母先照顾阮屹。
等阮屹不需要护理了,再让阮父阮母去镇上照顾俩孩子。
这样老人有事情做,不至于空虚寂寞的再认个便宜孙子,重蹈覆辙——虽然老两口之前的积蓄被骗光了,可是之前阮屹车祸,对方家属为求和解,不是赔了一大笔钱么?其中有一部分是直接给了阮父阮母的。
阮崇阮岩两家显然是汲取了教训,不肯让老两口落单了。
这份小心思沈初心一目了然,这要平时她就算不喜欢阮父阮母也不会反对这种安排。
毕竟一来阮屹的确需要护理;第二阮父阮母并非长住。
当初的冲突阮屹是态度鲜明的站在妻女这边的,现在他伤势未愈,沈初心不可能不顾及他的心情跟需求。
问题是……
沈初心看了看对面橱柜上玻璃反射的青春靓丽十八岁少女,再想想书房里抽抽噎噎委委屈屈刷题的四十岁女儿,觉得一阵心累:“那什么,反正你先回来吧。有个事情,你回来了我再告诉你。”
阮屹松口气:“好。”
他挂电话的时候压根没多想沈初心的最后一句话,满心都惦记着住一块后怎么调解婆媳矛盾。
噢,还不止,毕竟他老丈人这会儿也在家里……
于是两日后,风尘仆仆团聚的一家人,稍作寒暄——意思是大家打完招呼坐在客厅相对无言片刻——沈初心借口旅途劳累,安排阮父阮母进客房休息,又给沈溪居使个眼色。
沈溪居非常不甘心的回了自己房间。
他是坚决反对沈初心将母女互换身体的事情告诉阮屹的,因为母女俩现在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沈溪居尽管还在配合的督促外孙女刷题,却也担心这娘俩会一直这么下去,这辈子都换不过来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阮屹跟沈初心的婚姻这还能继续???
而阮屹这年纪,这条件,又有阮父阮母那样的父母,他要是跟沈初心离婚了,再婚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就算他现在对妻女掏心掏肺吧,等再婚了,再有孩子了,谁知道会不会为了利益,出卖沈初心母女?
沈溪居的意思是要检查身体不如他来想办法,完全没必要通过阮屹。
沈初心见状也不跟他争,只问他:“你觉得阿屹回来,看到我跟天卓,能不起疑心?”
“……”沈溪居顿时没了话。
母女俩性情差别这么大,熟悉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不然沈初心还会一直搪塞着不敢跟何骁照面?
“阿屹……”打发了闲人,母女俩推着轮椅上的阮屹进了主卧,还把门反锁上,预备摊牌,只是沈初心才开口,就被阮屹一声暴喝打断了:“你叫我啥?!好你个阮天卓!你妈这段时间一直跟我说你需要严加管教,我还不相信,结果你还真越来越不懂事了是不是?!我是你爸!你再喊声名字试试看!”
阮天卓乐呵呵的抱着胸在旁边看热闹,瞬间回想起来之前呼叫外公救场,结果才开门却被外公一顿毒打的悲惨。
现在貌似这种遭遇轮到她妈了哈哈哈哈哈哈……
但没高兴多久,沈初心已经按着阮屹,一迭声的说了来龙去脉:“……现在就是你看看有没有可靠的医生?毕竟我们这种情况,不能光明正大去求医的。”
“……”阮屹听得一脸不可思议,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毫无反驳之意的阮天卓,神情变幻片刻,他问阮天卓,“你……你也是这么想的?”
阮天卓觉得这话有点古怪:“就是妈妈说的这样呗。”
阮屹脸色越发的难看,是那种屋漏偏遭连夜雨之后的抓狂,他深呼吸,攥拳,捏眉心,半晌,才有气无力的表示:“我知道了,我才回来,你们等我明后天给你们联系。”
又问,“那你们现在觉得身上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之类?”
阮天卓耸耸肩:“没有啊都挺好的。就是……”
她偷瞥了眼沈初心,悄悄躲到亲爸轮椅后面,这才低声附耳说,“就是我妈脾气暴躁了不少,甚至异想天开的认为只要逼着我刷题就能换回去、还能上重本,爸你说这是不是什么后遗症之类的啊?”
主卧里安安静静的,哪怕她刻意低声,沈初心也听的清清楚楚,顿时黑了脸,挽袖子就要给这女儿长记性——阮天卓也赶紧绕着轮椅躲,她是知道的,要是她爸要揍她,她妈还有可能拦着。
但如果她妈要揍她,她爸不但不会拦,甚至还会代劳。
所以压根没指望阮屹护着她。
“胡闹!”结果这次阮屹却毫不迟疑的让沈初心住手,“这是你妈!你再动她试试!”
沈初心哭笑不得:“阿屹你不相信我刚说的话?那我说几件只有咱们俩知道的事情给你听……”
“我没有不相信你。”阮屹抓着她手臂,强笑,“问题是就算你们灵魂互换了吧,但你这身体还是女儿,天卓现在的身体还是妈妈,对不对?那么你去打她,这在物质上,还不是女儿打妈妈?这像话吗?”
他这么说了,又是才回来,伤还没好全,沈初心当然不可能为了这么点小事继续追打阮天卓,瞪了眼女儿,就问阮屹:“你现在怎么样?是要休息会呢,还是我们陪你说说话?要喝水吗?”
“什么都不要,我先躺会儿。”阮屹摆摆手,“也不用去**了,我自己调着轮椅眯会儿就好,路上没怎么休息成……拿个毯子来给我盖着,你们先出去,免得吵到我。”
故作镇定的打发了妻女出去,下一刻,阮屹就掏出手机,心急火燎的打给了自己在医疗界的熟人之一——一位资深精神病专家:“老许啊,你以前给我说的那个精神分裂还是啥的毛病,你给我再说说?”
没错,阮屹压根就没相信沈初心的话。
在他看来,什么母女互换身体的,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更可能的是,这娘俩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
尤其是刚刚阮天卓随口讲的,脾气暴躁啊,异想天开啊,后遗症之类,这不妥妥的是病症表现?
他是这么想的,也这么跟老许说了,老许一番思索,沉声说道:“嗯,你的怀疑非常有道理!我跟你讲,这个可能是心因性的精神障碍,一般是由于严重的精神打击或者强烈的精神刺激造成的。”
“从你描述的经过来看,嫂子跟侄女很可能是因为过度焦虑造成了目前的情况——这种焦虑来源于她们对侄女成绩的压力,以及你忽然出车祸带来的打击,当然还可能有其他的比较复杂的因素。因为没有跟她们当面谈过,我也不好下结论,总之建议立刻开始治疗,不能拖,越拖越麻烦!”
阮屹心惊胆战:“那你最近空吗?我这刚出院,行动不便,人还在轮椅上,要不让她们娘俩自己去你那?”
“千万不要!”老许提醒,“从嫂子跟侄女的表现来看,她们自己显然不认为自己得了病,而是单纯的互换身体……这么着,你直接让她们来见我,估计会引起她们的反感与抵触。我跟你讲,心因性的精神障碍患者,你不能强制的要求她们做什么,否则会有加重她们病情的可能。甚至严重的会引起其他并发症,比如说精神分裂或者人格障碍……最好用比较温和的手段,让她们自愿配合检查。”
于是两人一番商议,决定将沈初心母女骗去某个私人医院做体检,到时候老许装作普通医生跟她们接触。
“就去那儿吧。”老许提供了一个地址,“我后天刚好去那边坐诊,然后我跟他们里头的人比较熟,等嫂子到了之后,临时借个空着的办公室,给嫂子她们看一看……应该不会露陷。”
“谢谢你啊老许!”阮屹感激的说,“这次真是多亏你了,唉,我这好容易死里逃生,没想到家里老婆孩子摊上这样的事情……”
老许安慰道:“你先别急,算算时间嫂子跟侄女得病的时间不长,兴许只是小问题。反正先等我当面跟她们谈了再说……不管怎么样,你首先养好自己的身体,不然嫂子跟侄女如果需要治疗的时间比较久,还需要你照顾呢是不是?”
阮屹叹着气:“也只能这样了,那什么,这次真是麻烦你了,等回头我这恢复好了,咱一起喝酒去!”
老许笑着应下,又约定过几天会登门探望阮屹……一番寒暄,两人才挂断电话。
为防沈初心母女俩怀疑,阮屹专门熬到次日,才告诉她们,已经找好了靠谱的医生跟医院,让母女俩明天就去体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