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改剧本?”丁宁震惊地眨了下眼,看看余声,又看了看导演。
导演点头道:“余声给我看了你做的人物小像,我觉得这个角色可以挖掘的内容很丰富,戏剧冲突够强,很有看点。所以我们开了个会讨论,决定对剧本进行修改,增加郁琬公主的戏份。”
“可是不是要开机了,剧本大修的话来得及吗?对整部戏会有影响的吧?”丁宁不安地问道。
“因为只是增加一些情节,对整体走向没有影响,增加的部分主要是你和余声的对手戏。我向余声征求意见过了,他也说没问题,时间能配合,你这边怎么样?”
丁宁看了下余声,余声笑容温和,鼓励着朝她轻轻点头。丁宁呼吸有些急促起来,心脏跳得愈加澎湃,强忍着激动点头道:“我也没有问题。”
“很好,这几天你和编剧讨论一下情节,你对这个角色的理解很重要。”导演也很满意丁宁的干脆。“对了,余声也给我听了主题曲的DEMO了,其实我觉得你写的歌词也很好,不过余声这个人很吹毛求疵啊,要让他满意也很不容易。”
导演跟余声交情极好,说话起来也随意得多。
“我这不叫吹毛求疵,叫精益求精。那么多年没唱歌了,这次为你的新戏献声,你不感激我还吐槽我,朋友是这么当的吗?”余声斜睨导演一眼,呵呵笑道。
“我错了,我岂止感激你啊,简直要谢主隆恩了!”
丁宁忍不住被逗笑了。
余声朝她看了一眼,说道:“修改后你的戏份大概会和谭允持平,这个机会很难得,要把握好了。”
丁宁感激地点了点头。“我一定会的。”
待丁宁走出去,导演才收敛了笑意,正色问余声:“咱俩认识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对一个女演员这么上心,还是个纯新人呢,怎么,改吃素了?”
余声笑了一下。“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见我吃荤过了?”
导演举手投降。“得,我说错了,我就没见你吃过,行了吧。说真的,我一度怀疑你是不是被初恋伤得太深改性取向了,可是也不像啊,难道你好这口?丁宁和你的初恋,长得也不像啊。”
余声淡淡笑着,摩挲着带着温度的杯沿。“她不像她,她像我。”
导演愣了一下。
“她是个好苗子,长得不是最漂亮,但是有灵气,可塑性很高,我知道你也很欣赏她。”余声说,“就像当初你提携我一样,我也想提携她。我希望她能比我少走一些弯路。”
导演笑了笑。“你这是夸自己吗,夸得挺不委婉的啊。现在但凡有点人气的演员,没几个有心思在演戏了,当明星多过当演员,其实没有你说,我也想栽培她的。现在的新人都很浮躁,很少有像她这样沉稳的,既有脑子,又会走心。你说她像你,还真有点。”
余声淡淡一笑。“我说她像我,指的不是这一点。”
“那是什么?”导演好奇问道。
余声踱步走到窗边,俯瞰这个城市。金乌西沉,余晖像铺开的金色绸缎,被拖曳着向西边滑去。于是金色黯淡了,无数斑斓却在黑暗中燃起,一半是喧嚣,一半是寂寥。
他曾经对着这样的城市唱过许多歌,写给她的每一首,可是没能留住她,却在不知名的远方安慰了一颗同样孤单的心。有共鸣的人才能听懂,她没听懂的故事,丁宁听懂了。
他喜欢她沉醉歌声中的模样,仿佛看到曾经的自己,曾受伤,也曾痊愈。
时间是一个中性词,美好的部分叫时光,艰难的部分叫岁月,时光留给我们回忆,而岁月教会我们成长。难过的是他好像在成长中丢失了回忆,模糊了最爱的那张面孔,庆幸的是,他还记得那种爱与被爱的感觉,让他麻木的心经年之后,重新活了过来。
余声说:“她想念一个人的时候,很像我。”
修改剧本的事情瞒不了多久,苏棠是当天晚上就从丁宁口中得知,而剧组其他人则是第二天知道了,据说谭允当场摔了一瓶限量的香水,整个化妆室弥漫着刺鼻的香味久久不散。
“哈哈哈哈哈,想象她那张扭曲的嘴脸我就倍儿爽!”苏棠叉腰大笑,不小心扯到脸上的伤,疼得龇牙咧嘴。“丁宁,你看我的脸有没有比昨天好点?”
丁宁看了她一眼,说:“有啦,不信你自己对比一下,你昨天不是自拍了一百多张吗?”
说到这她就忍不住吐槽,苏棠对自己的脸真是在意到了极点,没一会儿就自拍一下,看有没有好转,丁宁说她这是在用自己的脸玩大家来找茬。
今天早上醒来苏棠的脸消肿了一些,但还是不能见人的模样,想到要出门去挂点滴,她就胆怯。“要不你帮我去剧组拿个头纱来?”
“家里毛巾拿一条不是一样吗?”
“哪里一样,太影响美感了好吗!”苏棠尖叫。
丁宁叹了口气。苏棠跟周惟瑾在某些地方还真是谜之相似……
“那不然,叫个诊所的医生来家里给你挂点滴,这样总可以了吧。”丁宁想了一下。
苏棠击掌笑道:“这个主意好!”
丁宁从包里翻出昨天那个医生的名片,说:“我打电话问一下医生要挂什么药水。”
苏棠连连点头。
电话很快接通了,丁宁把苏棠的情况说了一下,表示苏棠不太方便去医院,看能不能在家里输液。医生倒也理解,说可以把药方发到丁宁手机上,让她自己找个诊所输液。
丁宁等了几分钟,医生发了条信息过来,却不是药方。
【我这边刚好有人手空闲,可以直接带药过去,你看是否方便发地址给我。】
苏棠瞅了一眼,说:“可以啊,这样还省得我们自己去联系诊所了。”
听苏棠这么说,丁宁就把地址发了过去。
“这家医院其实挺好的,就是那个脑外科医生太变态了!”苏棠想到那个孟医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丁宁笑着说:“认真说起来,孟医生还真是个不肤浅的人啊,看人都看到骨子里去了。”
“我看他最遗憾的就是不能给自己做开颅手术,脑子里那么多水不抽一抽怎么活啊。”苏棠翻了个白眼。
那家医院离得不算远,过了半小时,就听到门铃响。苏棠躲在屋子里,丁宁跑过去开了门。
“是你!”丁宁瞪圆了眼睛。
铁门外的孟医生笑如春风,俊雅非凡,丁宁却一脸见鬼的表情。
苏棠在里面喊:“丁宁,是护士来了吗?”
丁宁咽了下口水,说:“呃……算是吧……”
“不帮我开下门吗?”孟医生手里拿着药箱。
丁宁很纠结,总有种引狼入室的不妙感觉,开门的一瞬间,她脑补了数十部血腥恐怖片,什么德州电锯杀人狂,什么惊声尖叫,什么沉默的羔羊,什么人体蜈蚣……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应该不会吧……
孟医生把药箱放在柜子上,边换鞋子边说:“刚好我今天轮休,听说你朋友没空去医院输液,我就自告奋勇过来了。”
丁宁呵呵干笑。“真是麻烦您了。”
“一点都不麻烦,我很乐意。”孟珺自然不会说自己如何死缠烂打找医生要苏棠的联系方式。丁宁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刚好是孟珺中场休息的时候,在得知苏棠要在家输液的时候,他意识到这是个绝妙的机会……
苏棠早在门缝里看到孟珺了,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她正准备找几把香给死去的奶奶拜拜求保佑远离恶鬼……
然而请神容易送神难,来都来了还能怎么样……
苏棠硬着头皮从卧室里出来,视死如归地看着孟珺说:“扎吧扎吧。”
孟珺笑得温文尔雅人畜无害,其实就操作手法来说,也是干净利落无可挑剔的,如果嘴巴闭上的话,那真真是极好的。
孟珺调好点滴后说:“输液大概要一个小时,我等你输液完拔针了再走。”
苏棠瞪大了眼。“你就这么闲吗?”
孟珺微笑道:“是有轻重缓急,你的事比较重要,再说了,我今天轮休。”
苏棠无力扶额。“那你能不能在旁边玩手机,不要说话,安静如鸡?”
孟珺一愣,说:“我可以安静,但是我不喜欢玩手机。”
苏棠无力地摆摆手:“你爱咋咋地吧。”
苏大美人向来是非常在意自己的形象的,言行举止一颦一笑,无不风情万种,但自从脸部过敏毁容之后,颇有点破罐子破摔自暴自弃的意味,说话连乡音都出来了。尤其是在孟珺面前,若是往常遇到这样优秀的男人,她肯定是铆足了劲凹造型,但现在她一脸想死,丁宁觉得苏棠要么是没拿自己当人看,要么是没拿孟珺当人看。
孟珺打开公文包,一脸真挚地对苏棠说:“我能给你画张肖像吗?”
苏棠尖叫道:“不可以!我的脸这样,你还要画!”
孟珺商量着说:“你在意这个啊,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画你脸上的疹子的!”
苏棠狐疑地看着他:“你不画我的脸?”
孟珺肯定地点点头。
苏棠半信半疑。“那……好吧……你画完得给我看,我要是说不行,你得撕掉。”
孟珺微笑着说:“好、”
丁宁松了口气说:“看你们相处愉快,我就放心了。我要出门了,编剧叫我呢。”
苏棠扯了下嘴角:“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相处愉快了?”
丁宁朝苏棠眨了下眼:“你忍忍吧……反正他画他的,不会吵到你。”
苏棠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说:“好吧,你早去早回。”
丁宁连声说好,动作极快地溜走了。
孟珺早已摆好了画板,调整了角度,认认真真观察起苏棠来。好在苏棠早已习惯了旁人的目光,倒也神态自若。孟珺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始下笔。
苏棠一手输液,一手玩手机,刷刷微博,看看朋友圈,百无聊赖地抬眼看了一下孟珺。午后的阳光给他英俊的面容打上一层柔光,认真的神情显得有些迷人。苏棠晃神了三秒钟,又猛地甩甩脑袋。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脑子坏掉就不能用了。
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苏棠单手支着下巴,不知不觉睡着了,梦里自己穿着宫妃服饰,跟谭允斗得死去活来,好不容易被封为贵妃,却因为没有身孕而被谭允扳倒。苏棠梦到自己哭得梨花带雨,对着一个太医说:“孟太医,本宫要找你借个种!”
那太医缓缓转过身,却是孟珺的脸。
“娘娘找下官借种可以,那下官也想找娘娘借个脑袋。”
苏棠吓得尖叫一声,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一身冷汗……
不远处的孟珺抬起头来,疑惑地看向苏棠。苏棠喘着气,回视孟珺,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拿起个抱枕扔了过去。自己被噩梦吓得要死,他倒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孟珺偏了下脑袋,躲过抱枕,委屈地说:“我又怎么你了,为什么总是喜欢扔枕头呢?”
苏棠呵呵了一声:“难不成你喜欢我扔砖头?”
孟珺叹了口气:“随你喜欢吧。药水快输完了,我差不多该帮你拔针了。”
苏棠不冷不热嗯了一声。
其实自己做噩梦怪到孟珺头上,也是有些理亏的,刚刚那是起床气,现在冷静一想,实在有些冲动了。
孟珺放下画板,洗了个手,走到苏棠身前,看了下药瓶,确认药水见底了,就麻利地拔针收药。
苏棠舒了口气,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看到孟珺的画板,好奇地走了过去。“我倒要看看你把我画成什么样。”
说着绕到画板面前,定睛一看,顿时僵住。
孟珺笑容微微有些得意:“我画工只是还可以,最主要是模特长得好。”
苏棠仰天长啸一声,操起画板朝孟珺扔了过去:“你脑子有坑啊!你这画的什么啊!X光啊!”
孟珺这次躲闪不及,画板擦着额头过去,留下一道红痕,落在地上的白纸上赫然是一具骨架……
苏棠歇斯底里地把他推了出去。“滚滚滚滚滚!”
“我没画你的脸啊……你也没说不可以画骨头……”孟珺无奈地辩解。
苏棠一瞪眼:“难道这不是常识吗!你这人怎么这么奇葩啊!我要跟医院投诉你!”
孟珺投降道:“好吧好吧,我怕你了,那画你留着吧……”
苏棠砰地一声把门关上。“鬼才要留着啊!”
苏棠越想越气,拿起电话拨给丁宁。
“丁宁,我快被那个孟珺气死了!”
“怎么啦……”丁宁好笑地问道。
“你知道他把我画成什么样吗!”苏棠气呼呼地说。
丁宁笑着说:“看你这么生气,难道他画你的**啦。”
苏棠愣了一下,说:“呃……好像还真的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不对,比**更过分,他画我的骨架啊!我这么一个大美人坐在他面前,他画骨架!他当自己拍X光啊!我靠,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看穿了!好可怕啊!我要做一个月噩梦啊!”
丁宁也是震惊了。“这都什么人啊……人间少见的奇葩啊……你画别撕啊,我回去见识一下。”
苏棠气笑了:“你也是脑子有坑!”说着挂断了电话。
手上的画边角被捏得有些皱巴巴了,但不影响画像本身。苏棠仔细看了看画,自言自语道:“这哪里好看了啊……”
却还是没有动手撕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