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专卖店,丁宁轻声对周惟瑾说道:“谢谢你啊,那双鞋子很好看。”
周惟瑾笑了笑,说:“你喜欢就好,其实……我也是想跟你说下抱歉,昨天我喝醉之后多亏你送我回家,我……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还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丁宁神色一滞,但极快地掩饰了过去,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记得了?”
周惟瑾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我喝醉之后的事都记不太清楚,希望没有冒犯到你。”
周惟瑾一直想着苏棠说的话,她说丁宁回到家之后哭了,他其实有些不信的。他知道自己喝醉之后会断片,但应该不至于做什么太过分的事,再者说,丁宁在他眼里一直是个文艺金刚,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怎么可能就哭了呢?周惟瑾偷偷观察了丁宁很久,也没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异样来。
丁宁自然不知道苏棠偷偷去找过周惟瑾,听到周惟瑾说忘了喝醉时说过的话,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松口气还是感到失落,但依然是收拾了心情,若无其事地微笑说:“你就是自吹自擂了一番,还说了……”丁宁眨了下眼,看周惟瑾一脸紧张的样子,忍不住说,“你有一个喜欢的人。”
“什么?”周惟瑾愣了一下,立刻否认道,“不可能,我是这么说的吗?”
丁宁存着试探的心思,悠悠说道:“是啊,你说那个人总是喜欢欺负你,不过如果有一天她不欺负你了,你又会很难过……我愣是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个癖好。”
丁宁觉得心跳因为紧张而变快,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紧紧握成拳,她甚至感觉到指甲刺入掌心的疼痛。周惟瑾在她的目光里缓缓涨红了脸,眼神飘忽起来,像是作弊时被人抓住的慌乱。“不是!你误会了!我……”
周惟瑾看着丁宁的眼睛,却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明明有很多想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难道能告诉她,自己口中的那个人就是她吗?
自己喝醉的时候到底都说了什么啊……为什么会引起丁宁这样的误解?
周惟瑾觉得自己愁得头发都要白了,丁宁眼巴巴地看着他,他却只能无语凝噎。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周惟瑾的声音透着几分心虚。
丁宁奇了。“我想象的那样?”
“反正你绝对想象不到!”周惟瑾烦躁地挥了挥手,“你就当我喝醉了胡说吧,绝对没有那回事!”
丁宁微微一怔,周惟瑾这副态度反而让她摸不清真相了。
“我们回去吧。”周惟瑾躲避着丁宁探究的目光,转移话题道。
“啊,好。”丁宁回过神来,忙提起脚步跟了上去。
回去的路上,周惟瑾始终微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不时飘到丁宁身上,哪怕丁宁假装看着窗外,也无法彻底忽视对方的目光。
眼看着就要到小区了,丁宁寻思着再不开口可能很难再找到机会了,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周惟瑾,我有件事想麻烦你一下……”
周惟瑾正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冷不防听到丁宁的声音,一时没有听清对方的话。“你说什么?”
丁宁的手无意识地扯着安全带,艰难地说:“是这样的,苏棠遇到了点麻烦,董行舟干预了比赛结果,现在苏棠虽然各方面条件都胜过谭允,但冠军已经被董行舟内定了,董行舟甚至以此威胁苏棠陪他,不知道你有没有办法帮帮她?她只是希望结果能够公平公正。”
车突然刹住,停在了小区门口的路灯下。
周惟瑾俊美的侧脸隐没在昏暗的光线中,白皙修长的食指轻轻叩着方向盘,一下一下,就像叩在丁宁心上。丁宁忐忑着,猜不透他的想法。
半晌,传来周惟瑾略显低沉的声音。“苏棠有找过我。”
丁宁嘴唇微张,愣了一下。“她已经找过你了吗?那……你答应了吗?”
周惟瑾侧过脸看向丁宁,唇角微掀,似笑非笑。“她是你很重要的朋友吗?”
丁宁不解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点了点头,说:“当然了,我们在一起住了这么多年。”
“你们女人之间的友情真复杂。”周惟瑾淡淡一笑,“苏棠不愿意被董行舟潜规则,所以找上我,这件事,你也知道吗?”
“我……大概知道……”丁宁有些难堪地低下了头。毕竟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的两个人,她是那么了解苏棠,苏棠看周惟瑾的眼神不对劲,她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今天下午她去了我公司找我,我当时没有答应。”周惟瑾语气冷淡,看到丁宁微微咬了一下嘴唇,面上闪过一丝难堪和失落,忽然有些心疼。他拒绝苏棠的那些理由,却不能对丁宁明言,但是他也不愿意看到丁宁露出这样的表情。
“我本以为,你即便求我,也会是为了自己的事,没想到会是为了别人。”周惟瑾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心口却掠过一丝苦涩的味道。如果他出手干涉的话,无论他跟苏棠的实际关系如何,苏棠身上都会打上他的标签,被认为是他的人,而他不愿意,他宁愿那个人是丁宁——这个想法让他自己吓了一跳。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就当我没说过吧。”丁宁掩饰着拨了拨耳边的碎发,不敢看周惟瑾的眼睛。
“我不会出面帮她的。”周惟瑾说,“如果她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我会让我姐姐出面。”
“嗯?”丁宁意外地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惟瑾别扭地转过脸,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说:“我会尽量保证比赛结果的公正。”
丁宁嗫嚅了下嘴唇,轻声说:“谢谢。”
周惟瑾没有回应。
他不打算把苏棠说的那些话都告诉丁宁,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丁宁也已经知道了。丁宁一直是个聪明的人,看人看事都很透彻,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过于心软。
周惟瑾有些委屈地想,自己却不在她心软的范围内。他不期然地想起苏棠说的话,她说丁宁最喜欢的人是余声。
抓着方向盘的手蓦地收紧了。
不得不承认,他很在意这件事。
回到家的周惟瑾犹豫了一会儿,打通了顾绍的电话。
“顾大哥,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喜欢有很多种表现形式,包括但不限于独占欲、征服欲、保护欲。”
“……简单点,讲课的方式简单点。”
“看到她跟其他人亲密会嫉妒、生气,想让她的目光只为你一人停留,不忍心看她难过,希望保护她远离一切灾厄。如果你对一个人产生了以上的情绪,那就是喜欢。”
“我对自己养的狗也差不多是这种情绪。”
“所以那也是喜欢,但如果这种喜欢放在异性身上,就是爱情。”
“怎么可能……”
“你想象与她亲吻的画面。”
“……”
“如果心跳加速了,那么恭喜你,终于坠入爱河。”
周惟瑾这个早上过得非常狼狈,他归咎于顾绍的错误引导,害他做了一个晚上旖旎的梦。出门的时候碰到丁宁,他像被捉奸在床似的整个人都不自在了,眼神飘忽着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口不择言慌不择路地逃走了,留下一脸懵然的丁宁满头问号。
到了公司的时候,二号丁宁苏醒了过来,替周惟瑾忙着他公司的事务,奇怪于周惟瑾反常的沉默,忍不住频频逗他开口,谁知道周惟瑾像吃哑药似的一声不吭,这让丁宁更加好奇了。
“喂,你不会是又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吧?”丁宁半是好笑半是好奇地套话着,“怎么今天话这么少。”
周惟瑾依旧沉默着,他心中那一阵阵的惊涛骇浪,不敢让丁宁发现。
丁宁还想打趣他几句,忽然听到手机铃声响了,是那只Vertu的来电提示,丁宁看到上面显示是“大琪”。
丁宁知道,大琪就是周惟瑾的姐姐周小琪的代号,她问周惟瑾道:“这个电话,你接还是我接?”
周惟瑾满腹纠结地看着来电提示,他觉得自己现在情绪很不稳定,不适合跟周小琪做正面交锋,因此没有回答丁宁的问话。丁宁见状也只好自己把电话接通了。
周小琪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高亢,总是跟打了鸡血似的浑身是劲,周惟瑾常说自己可以预见周小琪二十年后又是一个跟老妈一样的欧巴桑。
“小弟,我已经到家了,你晚上回家吃饭嘛,我给你带了礼物!”周小琪兴奋地说,“你看了一定会感动涕零的!”
周惟瑾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以自家老姐不靠谱的个性能给他选出什么靠谱的礼物来?以前自己一个人丢脸也就算了,现在身上还多了个丁宁,他深切体会到什么叫做家丑不可外扬了。
周惟瑾琢磨着怎么拒绝呢,就听到电话那边换了个糯软的声音,秦熙软乎乎地说:“熙熙好想啾啾啊,啾啾晚上来看熙熙吗?”
结果没等周惟瑾回答呢,丁宁就用甜得发腻的声音哄小孩道:“舅舅晚上一定去!”
秦熙欢快地说:“好啊好啊,拉钩钩,不来是小狗!”
丁宁也笑眯眯地配合他:“嗯嗯,不来是小狗!”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一个悦耳的男低音。“周惟瑾……你……喝酒了吗……”
“雾草!是我姐夫!”周惟瑾忍不住吐出一口心头血!一定是周小琪开免提了!丁宁还用他的声音卖萌,还被秦征听到了!他就知道碰到周小琪就没什么好事!
一个周小琪一个丁宁,都是他命里的克星,让两个人碰到一起,会发生怎样可怕的化学反应?欢迎收看今晚的《法治在线》……
丁宁也是僵了,大脑当机一秒钟后,当机立断,连灌了好几口热水,躲进周惟瑾体内装死。
周惟瑾瞪着眼看着手机,心中有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怎么挽回自己的颜面,这是一个生存问题……
周小琪说:“老公你好厉害,隔着电话都能闻出酒味!”
秦征说:“你没听出来你弟弟说话的语气和平时不一样吗?”
周小琪说:“哪有,我弟弟平时就这么萌!”
秦征说:“……”
周小琪说:“不过喝了酒更萌,记得春节的时候他喝了两杯红酒跳了一晚的钢管舞,不过他醒来自己就忘了。”
秦征说:“你特地录下来给他看他忘不了。”
周小琪说:“对哦,所以说还是要生二胎啊,这样才有个兄弟姐妹陪伴见证你人生的点点滴滴啊……”
周惟瑾忍无可忍地说:“够了啊!你们两个还说起对口相声了啊!”
周小琪无视周惟瑾的吐槽,认真地说:“小弟,上班时间还是不能喝酒的,不能没有人监督就自甘堕落啊,你也知道自己喝醉酒就断片的坏毛病,记得上次你生日的时候喝醉了嘟嘟嘟嘟——”
周惟瑾恨恨地挂断了电话,却听到一个声音弱弱地说:“所以你上次生日的时候都干了什么……”
“闭嘴!”周惟瑾涨红了脸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
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快把我姐姐带走!
当初周小琪嫁人的时候他为什么会觉得不舍?一定是脑子坏掉了!
周小琪的蜜月之旅说是为了造二胎,其实也有弥补的成分,因为当初两人先孕后婚,周小琪同志遗憾错失了度蜜月的机会,结婚不久就多了小秦熙这个甜蜜的负担,根本没有机会和秦征过二人世界。好不容易等到秦熙长大了可以离开人了,两个人才琢磨着弥补遗憾,手拉手环球旅行。反正有个万事万能的老公负责定路线、订机票、订酒店,周小琪只要负责当个智障就可以了。
周惟瑾很怀疑两个认识了十年的人还能擦出什么火花,更何况还是有了小孩的老夫老妻,度蜜月有意思吗?
对此周小琪一脸怜惜地看着他说:“你这种童子鸡,跟你解释清楚就太残忍了……”
周惟瑾:“……”
请把我姐姐带走!有多远走多远!马不停蹄地滚!
他苦心在丁宁面前维持的形象(如果有的话)崩了一大半了!
“好啦好啦。”丁宁用哄小孩的语气柔声说道,“既然出来了,你就说说闹什么别扭吧,你这样子不说话我很不习惯啊。”
周惟瑾一听她这么说,脸上又开始火辣辣发烫起来。
怎么说怎么说!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难道要直说我做了个以你为女主角的春梦吗?
虽然细节都记不太清楚了,但想起来依然很是羞耻,尤其是主角此时正附在自己身上,更让他无所遁形尴尬至极。
对此他只能果断装死了。
对周惟瑾一言不合就装死的懦夫样,丁宁也是十分鄙视的,却没有办法。她只能推测周惟瑾一定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干了什么龌龊又羞耻的事,十有八九还很对不起自己,但以周惟瑾死要面子的原则,她是很难逼问出来了,索性就给周惟瑾留点颜面,假装不知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