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爷爷去捉鬼

它们渐渐靠近趴在地上的我和爷爷。前头两个敲锣打鼓的鬼眼珠全黑,没有白‘色’。抬轿的八个鬼眼珠全白,没有黑‘色’。那些轿子,灯笼,还有骑的马,拿的刀,都是纸片做成,并非真材实料。

它们走到岔路中间停住了。锣鼓声也停住。轿子里传来嘶哑的声音:“外面可有什么异常?”

一个骑着纸马的鬼朝四周看了看,回答:“没有异常。”

轿子里的声音说:“那好,我们走快些。癞哈子等我去下棋呢。”

癞哈子我是认识的,不光我,这里很多人都知道。他幼年失去双亲,几岁时长了一头的癞子,后来莫名其妙就好了,头皮到现在还像灯泡一样亮。可能是这个病伤害了他的脑袋,他一直疯疯癫癫,连伯伯嫂嫂都不认识。人们都叫他“癞哈子”。“哈子”在这一带是笨蛋傻瓜的意思。

癞哈子住在龙湾桥过去两百米的一个茅草屋里。他什么活都不会干,吃喝全靠周围人接济。

后来我问爷爷,为什么鬼官要跟癞哈子下棋。爷爷说,一般清醒的人见了鬼会害怕,但是傻子不会。所以鬼愿意跟他在一起。

锣鼓声重新响起,轿子启动。它们渐渐离我们远去。我和爷爷爬起来。

爷爷站住不动。我催道:“走呀。”

一根火柴划燃,爷爷点上一根烟,说:“亮仔,我们还是回洪家段吧。这几天先到那边把事情搞清楚再说。”

“你不是说不参与的吗?”我嘴上这样说,心里其实还很好奇。

爷爷说:“刚刚过去的鬼官叫断倪鬼。它是专管人间鬼的鬼官,平时不轻易出现。但是它来了这里,肯定有比较重要的原因。我估计跟洪家段那个‘女’鬼有关。香烟寺的和尚不一定能收服那个‘女’鬼,不然断倪鬼不会亲自出现了。”

“有这么严重吗?这个断倪鬼可能只是来跟癞哈子下棋的呢。我们是不是想多了?”我这样说有很大的原因是想安慰自己。古书上说,断倪鬼是‘阴’间惩戒司的官员,相当于阳间的警察局长。如果是一般的小鬼闹事,自有惩戒司的小鬼来处理,要“警察局长”级别的鬼来亲自处理的,肯定不是一般的小鬼。

我对爷爷说:“我们还是不要搅和这件事啦。我们的方术又不是特别厉害的那种,还是留给和尚和断倪鬼他们处理吧。再说,我还要上课呢。”

爷爷呆呆的望了我一阵,迟缓的说:“好,好吧。我们先回去。”

爷爷当时答应了我不参与,可是等我在学校课堂上听讲的时候,他一个人去了洪家段。后来稍长大的我才知道,正是原来跟他没有‘交’手的‘女’鬼使他对这件事特别关心。人在岁月的流逝中成长,身高相貌随之变化。但是鬼不随时间的变化而变老。

比如我们想念某位已故的亲友,只会想到他临死时的相貌,而不会想到他跟自己一样经过岁月的变化后的模样。虽然我们自己已经不再是原来的相貌。

“它是鬼妓,前身是青楼‘女’子,擅勾引之术。”和尚来到洪家段后说的第一句话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