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爷爷去捉鬼
她本来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但是见到死去的儿媳回来了,免不了异想天开。
爷爷为难道:“你听说过这里的山爹吗?就是先变成水鬼,后来在养尸地变成红毛野人的那个人。”
付娭毑当然听说过了。当年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方圆百里无人不知。
“您的意思是,他们不可能变回人,只能变成红毛野人?可是我看我儿媳身上没有长出当年山爹那种红毛啊。”付娭毑说道。
爷爷道:“或许是因为时间太短,红毛还没有长出来。不过即使你儿媳碰到了养尸地,你儿子也不一定能活过来。养尸地起作用的范围非常小,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位置稍微差一点,就起不到养尸的作用。”
付娭毑顿时没了主意,央求道:“不论怎样,您能不能跟我去看看我儿媳?看看她到底是僵尸还是红毛野人。万一我儿子也跟她一样呢?是不是?”
爷爷没有办法拒绝。
妈妈叫了一辆摩托来,拖着爷爷和付娭毑去了李付村。
到了李付村,一大窝见了摩托就围了过来。付娭毑的新儿媳死而复生的消息早传开了。村里人也知道跟着付娭毑一起来的是画眉村的马师傅马岳云。因为是村里人叫付娭毑向马师傅求助的。
由于前些天下了雨,路面有点湿滑,而付娭毑住在半山腰上,摩托上去不安全。于是爷爷跟着付娭毑,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向山腰那间房子。房子是一栋中不中洋不洋的二层小楼,墙是新刷过的,窗户也能看出来加过一层红漆,大门上的白对联被下面的红对联染得脏兮兮。从山脚下往上看,简直是一间竹篾和纸扎起来的即将烧给亡人的纸屋。
进屋后,付娭毑带着爷爷和众人来到儿媳的房间。房间里结婚用的大红鸳鸯被和丧礼用的白孝布形成极大反差。
不过从家具和其他摆设来看,付娭毑还挺有钱,她第二任丈夫应该遗留了不少家产。
爷爷是进了李付村,跟着大伙儿一起去付娭毑家里的路上听说了付娭毑第二任丈夫的事情。原来她第二任丈夫在前年已经去世了。
爷爷先看了看玲玲的五官,在她额头探了探温度,然后将屋里的男人赶出去,说:“男的都出去一下吧,付娭毑你看看她是不是有变成红毛野人的迹象。顺便你找几个手脚灵活的女人一起帮她洗个澡。不论她是人是鬼,都应该让她舒服一点。”
付娭毑忙就地找了几个妇女,烧水的烧水,倒水的倒水,将所有无关紧要的人关在外面,准备给玲玲洗澡,并检查她所有体毛是不是有的变成了红色。
一番忙乱之后,门重新打开来。
付娭毑迷茫道:“她没有变红的迹象,是不是不会变成红毛野人但是会变成其他怪物?”
爷爷想了想,说:“她的坟墓在哪里?你带我去看看。”
付娭毑领着众人一起去了坟地。
坟地在一座茶树林山上。爷爷上山之前,在脚下抓了一把泥土,看了看,嗅了嗅,又用手指将泥土捻成粉末,然后说道:“她应该不是从养尸地爬出来的。”
到了她儿媳的坟前,爷爷更加坚定地说:“这不是养尸地。”
旁边有一个人自作聪明道:“养尸地不是有一种叫狗脑壳穴的吗?我看这个坟的形状就挺像狗脑壳。”
爷爷摇头道:“土质不行,再像也没有用。我上山的时候就抓了一把土,这山上的土是红土,不是黑土,土质也比较松散,没有一点黏性。这样的土质是聚集不了精气的,就算聚了也会立即散掉,所以更别说形成条件苛刻的养尸地了。”
那人不信,也弯下腰从地上抓了一把泥土,问道:“为什么红土就不能聚集精气呢?偏偏黑土就可以?”
爷爷笑道:“打一个比方,你要做皮蛋,就要用石灰和谷壳。你用沙子或者泥巴裹住鸡蛋是做不成皮蛋的。黑土比较肥沃,本身精气就足,所以聚集的精气会转给尸体,如果地形刚好,这精气就会一直被尸体吸收。它黏性比较大,就像一个密封性比较好的容器,精气被封闭在里面,跑不出去。你手里这种土,精气几乎没有,黏性这么差,根本没可能形成密封性比较好的形状,用它来聚集精气,就像用竹篮子去打水一样。”
那人将手里的泥土撒了,点点头。
我记得爷爷曾经说过,土从色泽上来分,可以分为黑土,黄土,红土三种。其中黑土最为肥沃,每形成一公分厚黑土需要两百到四百年,洪家段有一块地方黑土的厚度达到了一米,无论种什么都是大丰收,不怕大旱也不怕大涝,以至于那块地方有“捏把黑土冒油花,插双筷子也发芽”的说法。爷爷说,插双筷子都能发芽,你想想,如果把人“种”在那里,会变成什么样?
爷爷跟我说这个的时候,我还很小。我充满想象的脑袋想象出一棵树,上面结的不是果子,是人。我就说,难道“种”在那里的人也可以发芽,变成一个长了很多人的树?
爷爷哈哈大笑,摸摸我的头,说,人怎么能变成树呢?人都是娘生的,也不会从树上摘下来啊。
可能爷爷觉得我当时还小,不想说太多,怕吓到我。
后来我知道,爷爷的意思是,这样的土地里,人“种”下去都会活过来。当然这种活过来不是简单的死而复生,而是变成红毛野人之类的僵尸。筷子不就是死了的竹子么,它都能从中复活过来,可见黑土的厉害。
付娭毑犯疑了,问道:“马师傅,您老人家说这里不可能是养尸地,可是我儿媳明明跑回来了啊。”
爷爷也犯难了,说道:“按道理说,这里应该是养尸地的。可显然不是。”
爷爷绕着坟墓走了两圈,在那个破了一个洞的空坟前抓了一把土,又在付娭毑儿子的坟头抓了一把土,又盯着空坟里的棺材看了一会儿。
“为什么你儿媳坟头的土这么松,你儿子坟头的土这么紧?”爷爷问道。
付娭毑尴尬道:“儿子是自己家里人,我就嘱咐那些人把坟土拍紧一点,免得雨水渗进去。儿媳是外面的人,就没有……”
爷爷轻叹一口气,又问:“这棺材板怎么这么薄?是不是时间来不及,只好这样将就了?”
旁边一个看热闹的人嘴快道:“儿媳是外面的人,当然用便宜的薄棺材。儿子是自己家里的,当然用贵的厚棺材。”
爷爷一听,两眼一瞪,大喊道:“快!快把这座坟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