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攻玉看着他，突然笑了，他伸出手，紧紧握住李四九的手，压低声音，道：“所以，你仍然不打算离开，未来的日子，一直都留在这里，守着一个早就已经死了的人，然后无限循环那段岁月，是吗？”
“是。”宋锃没有丝毫犹豫的开口。
“我也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李四九紧紧握住宋攻玉的手，抚慰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虽没有说出一个安慰的字，宋攻玉的情绪却好受了不少。
片刻之后，宋攻玉才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你走吧。”宋锃淡淡道，“再也不要过来了。如果再让我在这里看到你，我会另外换一个地方继续过着虚假的生活，再也不会让你寻到。不要白费力气。”
“好。”
宋攻玉低低笑了。
他看上去不像是还要继续挣扎的样子，捏紧了李四九的手，转身离开。
一场闹剧就这么诡异的落下了帷幕，直至两人走出了那宋锃的视线，李四九仍有几分反应不过来。
看宋攻玉走的方向似乎有目标，李四九忍不住开口询问：“我们要去哪里？”
“去见一个我一直都很想见的人。”宋攻玉说着，眼神看着不远处山头的位置，微眯着的眼睛里，带着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情绪。
李四九飞快的点了点头：“我陪你去。”
李四九千想万想，都没有想到宋攻玉最后带她来的地方居然会是宋锃与柳臻臻住的小木屋。
木屋里还燃着灯烛，昏黄的灯光将柳臻臻的身形在纸糊的窗上拉出一条修长的影子，随着火烛的跳跃而不断地摇曳着。
看来宋攻玉是要见见柳臻臻。
柳臻臻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这几日就是她的临盆日，她此刻正在做鞋子，那鞋子小小的，想来是给肚子里的宝宝准备的。
李四九看了会儿，突然道：“要不要跟她说几句话？”
“不用了。”宋攻玉摇了摇头，眼神却分明留恋的望着里面，“会被她发现。”
“哎。”
李四九叹了口气，干脆甩开宋攻玉的手，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
宋攻玉没来得及阻止，李四九已经推开了房门，做鞋子的柳臻臻抬起头来，在看到李四九的瞬间笑了笑，眉眼弯得好似天上的一轮明月，她眨了眨眼，道：“我盼来盼去，总算把你给盼来了，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呢。”
李四九吐了吐舌头：“抱歉，我是去接人了。”
“哦？”柳臻臻好奇的道，“接什么人？”
话音落下，门“吱呀”响了一声，木门被推得更开了，宋攻玉有些踟蹰的走了进来，李四九飞快的上前拽住了宋攻玉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一带，道：“喏，人在这里了。”
柳臻臻抬起眼，看向宋攻玉。
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李四九才发现柳臻臻和宋攻玉其实长得很像，那双如剪秋水般的瞳孔更是如出一辙，只是宋攻玉的眼神更幽深一些，一切都像是隐藏在平静的湖面之下，绝不轻易展现。
柳臻臻愣了一瞬，然后道：“这位是……”
“是……”李四九顿了顿，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介绍宋攻玉。
宋攻玉却主动道：“我是她的未婚夫。”
柳臻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别愣着了你们俩，赶紧坐呀。”
李四九连忙拉着宋攻玉坐下去，笑嘻嘻道：“臻臻姐，其实我是来跟您告白的。我这两天就要离开了。”
柳臻臻动作一顿，针不小心戳了一下指尖，登时吸了口冷气，“哎”了一声。
宋攻玉一把握住她的掌心：“没事吧？”
宋攻玉的这个动作略显突兀，柳臻臻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李四九，李四九脑子转的飞快，很快给了一个很尴尬的解释：他这个人吧，比较的善良，见不得别人流血……”
说完李四九自己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柳臻臻“噗嗤”一声笑了。
李四九清了清嗓子，道：“哈哈哈，开个玩笑。”
这时的宋攻玉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动作有些不对的，登时有些尴尬的抿了抿唇，往后退了一步，松开了手：“抱歉。”
“没关系啦。”柳臻臻摇了摇头，“谢谢你们的关心。”
李四九将话题引到柳臻臻的身上：“产婆有说什么时候生么？”
“就这两天了，”柳臻臻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提到自己的孩子心情明显好了不少，脸上散发着母性的光辉，“想不到我也是快当母亲的人了，时间过得当真是快。”
“是啊。”李四九点了点头，“和臻臻姐你认识的时候，感觉你和宋锃哥还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呢。”
“顺其自然嘛。”
三人的气氛逐渐变得融洽起来，虽然从头到尾宋攻玉仍然没说过几句话，但他的拘谨也一点一点的消失了，渐渐能够融入两个女人之中。
三人聊了不到半个时辰，李四九就要起身打算告别了，柳臻臻倒没多说什么，起身送他们离开。
到了门口，柳臻臻的脸色才突然一变，捂住自己的肚子靠向了门口。
李四九没察觉到什么，一旁的宋攻玉动作却慌乱起来，声音甚至有些抖：“怎么了？是要生了吗？”
“羊水好像破了……”柳臻臻苍白着脸道，“产婆就睡在侧房，帮，帮我去叫一下她——”
宋攻玉一把将柳臻臻给捞住，直接上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往床的方向大步流星的走去。
李四九则跟飞似的疯狂往侧房跑去。
产婆早就已经休息了，李四九敲了半天的门对方都没开，呼噜打得震天响，干脆把心一横，一脚踹了上去。
“砰”的一声，木门报了废，睡得正熟的产婆一下从**弹坐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李四九一下子拽着对方的衣领子往上一提：“要生了，赶紧的！！”
产婆这时才缓过神来，跟在李四九的身后往正门冲去。
柳臻臻脸色已经是惨白的一片，嘴唇上更是咬出了血痕，满头冷汗，她虽然没有直接叫出声，但看上去分明是痛到了极致。
产婆刚一进去，就立马挥手道：“那位爷，你就别留在里面添乱了，这小姑娘留下来帮帮忙——”
宋攻玉被产婆给轰了出去。
李四九忙凑上前去：“我要做些什么？”
“去弄点热水来，剪子什么的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你去厨房拿一下——”产婆说着，掀开了柳臻臻的裙子，道，“哟，还挺快，是个轻松的。”
李四九准备好了一切，也被轰了出来。
她站在门口，抹了抹额角的汗，这才发现宋锃已经回来了。
他看上去要淡定许多。
宋锃坐在左边，宋攻玉则坐在右边，两人背对着对，谁也不搭理谁，一点也不像是有血缘关系的亲生父子。
李四九楞了一下，开口问道：“宋大哥，你都不担心的么？”
宋锃道：“生了好几次了，没哪次出现毛病的，没什么好担心的。”
宋攻玉开了口：“这样的日子，你循环多少次了。”
宋锃眯了眯眼，声音无端压低了一些，沉声道：“数不清了。”
“何苦。”宋攻玉又是一声冷笑，站起身来。
李四九走上前去，握住宋攻玉的手，压低声音道：“嗳，说真的，可以自己见证自己的出生，是不是一件挺神奇的事情？”
宋攻玉“嗯”了一声：“我宁愿不见证。”
“总要往好的方面想啦，”李四九说，“你想想，全天下可能只有你一个人有此殊荣，多特别？”
宋攻玉不由自主的弯了弯嘴角。
李四九吐了吐舌头，冲着一旁的宋锃做了个鬼脸，这才重新转过身来面向宋攻玉，正要继续开口，突然听得屋子里传来“哇——”的一声底气十足的哭喊，登时愣住了。
而一旁的宋攻玉更是脸上神色一僵，道：“生出来了？”
房门被推开来，产婆喜气洋洋的看向宋锃，挥了挥手上的手绢道：“恭喜恭喜，是个公子哥儿。”
宋锃上前递去银子，道：“多谢。”
产婆挥了挥手，将银子收下了。
李四九跟产婆一起将屋子里打扫的差不多，小孩子身上的羊水也都清理一遍，才让宋锃和宋攻玉进了屋子。
宋攻玉有些紧张，肉眼可见的。
那小孩子软软一团的被柳臻臻抱在怀里，李四九先凑上去看了一眼，还没有长开，看上去有点丑。
其实李四九心里觉得挺神奇的，这可是小时候的宋攻玉啊，一大一小两个宋攻玉都在自己的身边，怎么可能不神奇？
李四九戳了戳对方的小脸蛋，小宋攻玉打了个一个嗝，发出响亮的哭声。
宋攻玉终于走上前来，和小宋攻玉四目相对，就在这一瞬间，小宋攻玉的哭声突然停止了，眨巴着大眼睛，认真的看着宋攻玉。
宋攻玉扭头，他也扭头，似乎在学他。
李四九看得好笑，忍不住摸了摸小宋攻玉的脑袋，小宋攻玉却伸出手去，想要宋攻玉抱。
宋攻玉非常手足无措的伸出手去，将小宋攻玉抱起来，搂在了怀里。
李四九觉得眼前这一幕太特么神奇了，她忍不住开口道：“还挺像。”
宋攻玉压低声音，道：“嗯，有一点。”
小宋攻玉又打了个一个嗝，大声地哭闹起来，这时宋锃才伸出手将他给接了过去。
到底是小孩子，闹了会儿就睡着了，还打着小呼噜，看上去软软的，格外可爱。
小宋攻玉放在柳臻臻的身边，李四九等人出了房间，天色已经大亮，几人彻夜未眠，此刻也没心思睡觉了。
宋锃站了会儿，才开口道：“你们现在走吧。”
宋攻玉看他一眼，却道：“第三世界现在情况有些糟糕。”
“已经与我无关了。”宋锃很冷漠的说，“我已经仁至义尽。”
宋攻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旋即转过身，握住李四九的掌心，道：“走吧。”
李四九离开之前，又扭头看了一眼宋锃，他站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像是一株桀骜不驯的孤松，永远不会弯曲自己的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