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自然不敢带路，虽说是大白天，但遇着这么个事儿任是谁都会心生惶然，他匆忙指了个大概的方向就进了屋，任李四九再怎么敲门也不肯再出来。
无奈之下，李四九和宋攻玉只好跟着他指着大概的方向过去，估计得费不少时间。
白天的墓园不像晚上那般阴森恐怖，又有宋攻玉在身边跟着，纵然她再怎么害怕，也有些底气。
毕竟她家宋医生可是连妖怪都打得过的男人。
李四九拽着宋攻玉的衣角，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见对方行走如在常地，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不由问道：“你怎么一点也不害怕？人家都是避着墓碑，你还要去找那个墓碑。”
“人死不可能复生，”宋攻玉四处逡巡，“但却可以由妖怪附身。想来是有人借了他的尸体。”
这么一想，李四九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怎么觉得更吓人了。”
“你仔细看看，”宋攻玉道，“你看墓碑上的照片，我看可有什么地方奇怪的。”
李四九应了一句。
此时天气已经冷得不行，本来暖和了几日，今天又突然回了潮，冻得很，虽说没下雪，风却也吹得鼓鼓作响，树丫子里聚集着一群乌鸦，被吓着时便一哄而散，别说还真有些唬人。
他们一路往里走去，都没见着任何诡异之处。
“那人指的就是这个方向啊，”李四九皱眉道，“别是被挪了墓吧？”
“等等。”
宋攻玉的眼神突然一凝，似穿透李四九的身体，落到了她身后的数寸处，他的眉头微皱，带着几分复杂。
浑身一个瑟缩，脑子里的小剧场已经活跃起来，李四九立马飞奔上前，一下抓住宋攻玉的手，双眸紧闭：“怎怎怎么了！”
“你看。”
宋攻玉往前迈了一步。
李四九清清嗓子，尝试着先睁开一只眼，朝着方才的方向望去，却见不远处的山脚偏侧，墓碑竟然已经倒下，宋攻玉往前走，李四九便跟上，愕然发现那墓碑之上的照片正是她见过的老爷子，只彩色成了黑白，分外可怕。
凑近一看，墓地挖开，空空****，里面什么也不剩。
“这一块区域都是土葬，”宋攻玉沉声道，“他被人侵占身体，没错了。”
李四九一个寒噤：“那……那妖怪现在人呢？”
宋攻玉摇头不言。
“……”李四九不由直冒冷汗，“也就是说，现在在人类里面混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发疯的妖怪，是吧？而且我们还不知道他此刻身在何处……”
宋攻玉在原地站住，沉思良久，方才抬头道：“回去吧。”
“啊？”李四九傻了，“就这么回去了啊？我们不去抓这个妖怪了吗？要是他杀了其他人怎么办？”
宋攻玉道：“该出来的时候，他自然会出来。”
李四九嘴角微抽，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等他出来的时候，恐怕已经害人性命无数。
原黎同原父和好，搬回了原家，话说因为小三死亡，小四也成了从未出现过的人，原父的身边倒清净了不少，这个年，难得是同原黎父女二人一起过的。
事后听原黎说，她和他爹泪洒当场——虽然第二天又大吵一架。
不过日子嘛，就是这样过的。
新年前夕，街上张贴满春节的对联灯笼，几乎触目所及都成了中国红的颜色，大街上叫卖着的冰糖葫芦没多久就收了摊回家过年，人最多的地方反而是超市——大减价，挤得人脑袋都大了。
李四九只想买袋饺子，偏生队排到了货架后去。
她一边玩着手机上的小游戏一边往前龟速挪动着，累了抬眼活动眼睛的瞬间，突然捕捉到不远处的身影。
居然是宋攻玉。
他正在挑东西，似乎在几相对比，好看的眉头轻轻皱着。
李四九看了一下身后的长队，又看了一下前面的长队，非常果断的放弃了自己好不容易排到的队伍，奔向宋攻玉的方向。
走近了，李四九才发现宋攻玉挑的是杯子。
两个杯子是截然不同的类型，一个比较的素，另一个则比较的花，那个花的明显不符合宋攻玉的审美，李四九有些好奇的凑近去看，说道：“你喜欢花的啊？”
宋攻玉动作一顿，像是被她吓了一吓似的。
李四九继续道：“这种碎花的杯子不像是你喜欢的风格啊。”
宋攻玉非常迅速的将两个杯子都放进购物车里，面无表情推着继续往下走，李四九连忙凑上去：“你买两个杯子干嘛？我觉得素的比较适合你，你要不就买个素的呗。”
他明显没有解释的想法，甚至步速越来越看，李四九凑上去却落个没人搭理的下场，也有些心塞。
但她脸皮厚，仍跟了上去。
宋攻玉的购物车里很快装满了食材，李四九始终在他的耳边絮絮叨叨，直至不远处有人喊宋攻玉的名字。
“攻玉哥，这儿。”
那声音初入耳，便让李四九觉得身体酥麻了半截儿，抬头看去，更是惊为天人。
……这是哪里来的小仙女。
这仙女同虞苑完全是截然不同的类型，穿着白色的宽松大衣，白色长裙，长发几乎到了腰际，笑起来时温温柔柔，是一派惹人怜爱的模样，然而眉目却精致到了极致，李四九毫不怀疑，她这张脸，这身材，应该是什么风格都驾驭得住的。
这人，李四九从未见过。
最关键的是，她居然喊宋攻玉——“攻玉哥”。
李四九一下就酸了。
小仙女最先看到的是宋攻玉在购物车里放的两个杯子，道：“哎，哥，我都百八十年前喜欢碎花了，你能不能别把这小爱好惦记着了？我早不喜欢了。”
李四九更酸了，得，人百八十年前的小爱好都记得，岂不证明小仙女对于宋攻玉来说绝不是一般的关系？
“这位是……”小仙女的眼神落到一脸酸涩的李四九身上。
宋攻玉淡淡道：“李四九。”
“噢，”小仙女恍然的点头，“我听说过你——你现在可是咱们第三世界的大红人，千年难得一见的钥人。你好，我是浮生。”
李四九僵硬的伸出手去和她握了一下。
“今天晚上我们一大群人打算烧烤过年，你要一起来吗？”小仙女冲她眨了眨眼，“可有趣了，都是咱们第三世界的，绝对会打开你人生的新篇章哦。”
李四九有一点心动，但还是非常老实的去看了看宋攻玉的脸色。
孰料宋攻玉竟皱紧了眉头，道：“她不过是个凡人，不……”
“好！”
李四九立马截断了宋攻玉的话，大大方方的应下：“反正我也是一人过年，倒不如和你们一起待着呢。”
忽略掉宋攻玉那恍若要杀人的视线，李四九冲着浮生诡异的笑了笑。
浮生跟没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似的，非常兴奋的上前去握住了李四九的手，笑道：“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大家庭呀。”
李四九有点激动，终于要打入敌人内部了。
妖怪们的年，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李四九满怀希望和期待的跟着浮生同宋攻玉一起回了家，本以为一进场便会看到独具特色的妖怪年，没想到却同人类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有两三个男人坐在电视机前一边喝酒一边猜拳，还有几个姑娘居然架了麻将桌子在搓麻将——虞苑是最特别的那个，她不搓麻将也不喝酒猜拳，她居然在厨房备菜。
“我们回来了。”浮生一边换鞋一边道，“你们想吃的都买好了。”
“小仙女回来了！”
猜拳的男人们顿时一哄而上，凑上前来，又是接她手里的东西又是端茶送水，好不殷勤，李四九被眼前这一幕给镇住。
宋攻玉换好了鞋子就要往厨房去，没有安全感的李四九连忙跟紧了他的步伐。
“咿？你也来了？”虞苑将洗好的菜放进篮子里，“你怎么把她带回来了？后半夜怎么办？”
宋攻玉面无表情：“她自己要跟回来的——再说，她早晚得适应。”
虞苑莫名的笑了笑，用一种很同情的眼神看着她。
李四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刹时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道：“你们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会做饭么？”虞苑直接岔开了话题，“来打下手。”
“好呀。”
李四九兴奋的凑上前去，不由得庆幸自己提前认识了虞苑，不然还真得在这陌生的地方局促不安了。
宋攻玉将东西都放好后便出去了，厨房只剩下李四九同虞苑两个人。
厨房的推拉门半阖着，李四九伸出手去将它关拢，尚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得虞苑道：“你是要问我浮生是什么来头吧？”
李四九怀疑虞苑在她的心里安了一个监视器。
“我没有窥探人心的特殊技能，但是看你的表情差不多就能猜到了，”虞苑挑眉道，“毕竟在我年少不懂事的时候也对宋主使动过心——当然，那都是过去式了。可以这么说，咱们第三世界的主使梯队里，就没有没对宋主使动过心的。”
虞苑搓了搓手里的土豆：“不过嘛，我劝你还是早点放下你的春心萌动，宋主使是一点也不知**的，多少姐妹前赴后继啊，全都死翘翘了——你知道为什么宋主使的业绩每年都是最好的吗？”
“为什么？”李四九下意识的迎合。
“因为，他没有心。”虞苑说，“当然，不是指真的没有心啊——只是，其他人在搞定人类世界的各种妖怪时，或多或少都会知道些她们的故事，有故事就会有感动，有感动就会有犹豫。但宋主使不一样，不管你的故事多么令人感天动地，他都能以最快的速度送你回老家。”
“所以，宋主使，是不会爱上任何人的。”
李四九洗手的动作僵住，看向虞苑满不在乎的神色，半晌后，清了清嗓子，道：“也……不尽然吧。”
至少，在面对刘熊和橘猫的事情上，他犹豫过。
或许这个人，心里有一处柔软的地方，从未有人踏足。李四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