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敏的手怔住了，一记厉眸朝我飞来：“把她带进去。”
“呜呜呜……”我太清楚要面对什么，又太着急了，连话都不会说了。
我被护士们连扯带推的带进去，直接被按着坐下。
她们脱我的衣服，要给我换上手术服。
她们本来是白衣天使，现在却是强盗。
我挣扎着不配合，她们就腾出两个人抓住我的手和脚，其他的人给我脱衣服，穿衣服。
方敏和医生就站在旁边看。
方敏这样做，四号没有给她，给我，留余地，难道她没有想过万一孩子是顾忆深的，她这样对我，我以后会如何吗？她该不会以为我还会继续留在顾家，继续认她这个婆婆吧。
她想的美！
我不会认的！
“啊！”我怒喊一声，还好嘴巴闲着，我左右开咬。
抓我手的护士尖叫一声，松开我。
我用力踢了抓我腿的护士，我又站起来了。
只是我根本没机会跑出去了，门已经关上了。
护士也不急着抓我了，任由我在门口徘徊。
我已经折腾的出汗了，额头往下滚落的汗珠跟眼泪差不多。
我擦拭一把，目光恨恨的盯着她们众人。
这场较量在我的坚持下，看着是没完没了了。
我知道羊水穿刺是什么，我想着，只要我不配合，她们拿我就没有办法。
这里虽然她们说了算，但是毕竟是医院，上头最大的人早晚会被我吸引来。
可惜，她们想到了我的如意算盘，她们比我还会算。
方敏和医生嘀咕几句，医生向我走过来。
我十分戒备的往后退。
医生停下了，看着我说：“今天你既然来了，这个手术你做也要做，不做也要做。”
就是我没有选择了呗。
这个我一开始就知道。
只是，我在耗时间。
医生见我面不改色，又说：“这种手术我经常做，最清楚过程是什么样子。你需要……”
她把羊水穿刺的全部过程说给我听。
我听不得这些，好像画面已经在我脑海里展开了。
我捂上耳朵也隔绝不了她的声音，闭上眼睛，画面会更丰满。
“够了，我求求你，你别再说了。”我放下手，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
医生住口了，她看向方敏。
她们像是商量好出场顺序的，方敏又站出来看着我。
“医生的话你也听见了，这个手术你一定要做，如果你不配合，扎针的时候孩子会更危险。”
“……”
“我不介意你流产，忆深还很年轻，以后想要孩子，多的是。只是你，你应该不希望失去他吧。”
我当然不希望失去他，他是我的孩子啊。
我皱眉敛眸，眸子里噙着震撼。
她们不是恶魔，她们是杀人凶手。
我就是她们刀下的人，配合还有活着的机会，不配合就是死路一条。
我真想一头撞死算了，不甘心连累一条无辜的生命。所以，就算苟活着也要给孩子求一条生路。
方敏见我不动弹了，以为我答应了，递了个眼色给护士，让她们继续给我换衣服。
那一段时间，我活着却好像死了。
等我回过神来时，她们已经给我换上手术服，把我推进了手术室。
一切设备都就绪了。
我真的要做羊水穿刺吗？我的孩子是有机会活着，不过那点机会和当初我知道这些时，不是一样多的吗？
那我挣扎这么久得到了什么？
方敏根本没有给我和孩子生路，我和孩子能否活下来看的是造化。
但是我又能怎么样？
我再次不甘心的动了动。
这个手术不需要打局部麻醉。
医生呵斥我：“手术要开始了，在这期间你若是乱动，一切后果我不负责。”
她这时候说话的态度倒像是身为医生该有的。
刚才对我的时候怎么不这样？
方敏在外面等，我一个人孤立无援，我慢慢闭上眼睛，两行像冰水一般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当眼泪灌入耳中，我希望我会聋，这样手术结束后，任何结果都听不见了。偏偏，它们凝固了，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吗？
我咬着舌头，吞下的是痛恨！
我发誓，只要我和孩子还活着，我一定离开顾家。
谁稀罕当顾家的儿媳妇，谁当去，这代价反正我出不起。
手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
“砰！”
我警觉的一下睁开眼睛。
当我扭头看向门口的时候，我所在的黑暗世界有阳光照进来，我连连喘了好多声粗重的气息，庆祝我获救了。
只是……救我的人是顾忆深！
当我孤立无援的时候，我最渴望的人是顾忆深，最害怕的人也是顾忆深。
知子莫若母，方敏会对我这么做，何尝不是因为知道儿子会介意。
“心儿！”顾忆深一边奔向我，一边大喊我的名字。
短短的时间内，他就奔到了我的面前。
他看我一眼，然后一拳一脚再同时拳打脚踢，医生和护士都趴下了。
他站在手术台旁边，俯身望着躺在上面面容憔悴的我。
他蹙眉，满眼的心疼和愤怒。
可惜，那时的我已经不懂这些了，也可以说是不相信了。
“心儿，你没事吧？”
“她们有没有碰你？”
“她们……”
他有很多话问我，我一个字都没有回答。
又有眼泪从我眼角溢出，他抱起我飞奔着跑出去。
方敏进来了。
在门口方敏一声急喊：“忆深！”
顾忆深停下来，看着方敏就像是看着一个一生都不能原谅的仇人：“妈，你够了！”
顾忆深抱着我擦过方敏。
许久，方敏的喊声再起响起：“忆深，你会后悔的！”
你会后悔的！
我听这句话很耳熟。
好像方敏不是第一次这么说，在方敏心里，顾忆深就不该爱上我，他总有一天会后悔。
顾忆深走的很快，我窝在他怀里，脑袋颠颠撞撞。
如果以前脑袋里有的记忆是碎了的豆腐渣，那么现在就是终于愈合的豆腐脑，我想起以前的事了。
其实在顾忆深还没有闯进去的时候，我就已经想起一些来了。
方敏……
她一直不喜欢我，她理想中的儿媳妇是林小冉。她曾经好多次折磨我，在她心里，我若是能走远，她希望我滚出十万八千里。
这样对我的人，我竟然很长时间觉得她是好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