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开学,上一个星期的课,然后就是答辩,答辩完就该实习了。然后就是实习了。
最后一节课是老周的,他说,四年一晃就过去了,你们肯定都问过一句话,点名了吗。为什么?因为你没来上课。你们很少来上课,也不知道都干了些什么,四年就没了。马上走向社会了,这是一个大染缸,你们会被染的五颜六色。我对你们只有两点要求,第一,要崇高,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你们是大学生,还是文学系的,净化社会空气,不靠你们,难道还能靠那帮学广告的吗?第二,不要太刻意证明自己的崇高。因为这无异于证明自己的幼稚。世界上只有坏大人,没有坏孩子。在进入这回这个大染缸之前,大家都是白的。之所以干出卑劣的事儿,都是生活所迫。所以,对某些不良的行为,要看得开,心胸开阔。
下课了。明天没课,后天也没课,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哭。可能是因为这十几年的求学生涯,也可能是因为这四年无休止的堕落。
各奔前程。
狗子回他们那个小县城当公务员去了。
关灯和安兰娇分手,在北京打拼。
四儿回家接手了他爸的生意。
九成想开旅行社,到一家旅游公司学经验去了。
三少在一个小学当体育老师,不知道他是一时心血**还是一直梦想于此。
还有就是,四儿和狗子都戒烟了。狗子是因为媳妇儿管得严,不让抽。四儿是因为被狗咬了,一个月打一阵,不近烟酒,三个月以后,就戒掉了。
我呢,没媳妇儿管,也没被狗咬,所以还在抽。
舅舅在郑州给我找了一个文员的工作。干了几天,我嫌太闷了,没意思,也没辞职,收拾东西直接走了。
在家呆了一个月,小孩子满街跑,见了我喊大爷。我还没结婚,就已经当大爷了。比我小的都结婚生孩子了。
谁都没闲着。我忙着上学,儿时的小伙伴们也都忙着打工挣钱盖房娶媳妇儿。
我感觉自己像艘船,总觉得自己能走很远,就一个劲儿装燃料。一直装,不停的装,别的船都走很远了,我还在装。二十多年了,船身都锈了,还在原地装燃料呢。
我妈说,你老在家也不是个事儿啊,县城有个酒店招工,你去看看吧。
然后我就去当了传菜员。餐饮部的经理还没我大,好像是没上过大学,所有特别瞧不起大学生,尤其是戴眼镜的。他能当上经理,仅仅是因为他是老板的侄子。他跟我在学校的那帮兄弟一样,喜欢在不高兴的时候大声说,我操!不同的是,我不能以更大的声音回敬他,只能低头沉默。
那天,我给客人端香肠,他看见了,说,这一盘怎么这么少?
我觉得他是想找事儿,点头说,看上去确实不多。
他说,一盘香肠多少片儿?
我说,二十片。
他说,这一盘是多少片儿?
我知道他在找茬,不想理他。
他说,你给我数数,多少片!
我不得已数了一下,十四片儿。
他说,这能给客人端上去吗?
我没说话,其实心里在骂,我操,厨师切了多少片儿,我就端多少片儿,又没偷吃,你叫唤个屁!
因为这件小事,他训了我足足有五分钟。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怕把室友们吵醒,不敢开灯,摸黑点了根烟,泪水和着烟灰往下流。
想了一夜,我决定不干了。
回到家,我妈问我,咋回来了?
我说,不想干了。
我以为她又会唠叨我,但是她没说话,去割了一斤肉,包饺子。
吃完饺子,我妈给我拿出一千块钱,说,去吧,攒够一万了再回来。
我被逐出家门了。这是一场为痛苦而设计的游戏。或许,还有荣耀。
此后我东奔西走,走南闯北,又是一个冗长的故事,改天另起炉灶,再说给你们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