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斤蒙古卫城拿下了?”

听到沈忆宸的话语,站在一旁的定襄侯郭登同样激动万分,要知道忠国公石亨西征军那边,应对的足足有十几万东察合台跟关西七卫的联军,并且对方还占据着城池防守优势。

五万兵马对阵十几万,还要攻下坚城,郭登戍边了一辈子,他深深清楚其中难度。结果石亨那边,还真就完成了这么一个堪称不可能的奇迹!

“没错,赤斤蒙古卫城拿下,忠国公几乎全歼了东察合台汗国怯薛军,不花汗趁乱从城中逃脱,目前西征军正在追击之中。”

“随着赤斤蒙古卫的攻陷,关西七卫这群墙头草不出意外将会拱手而降,不花汗这条丧家之犬又能跑到哪里去,真能顺顺利利的越过整条河西走廊抵达西域的东察合台汗国吗?”

自古英雄惜英雄,哪怕是处于敌对的身份,依旧能获得对手的尊重。就好比沈忆宸对天圣汗也先,就算他是大明最大的敌人,沈忆宸始终认可对方的实力,认为他乃草原百年世出的枭雄。

不花汗这种连一战勇气都没有,直接弃城而逃的懦夫,不配赢的沈忆宸的尊重。

按照目前的情形下去,河西走廊那边将很快出现大规模投降的场景,关西七卫根本无法帮助不花汗拖延明军追击的步伐,说不定还会捉拿不花汗向明军请功。

从赤斤蒙古卫城不战而逃的那一刻起,不花汗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他将成为一个彻底的失败者!

“那看来收复河西走廊跟西域指日可待,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还能见证到光复汉唐故土。”

定襄侯郭登百感交集的说了一句,自从大明太祖太宗两位皇帝北伐失败之后,几乎世人就已经认定西域不可能再回归中原王朝,从唐末以来的版图将永久定型。

谁能想到就这么短短几十年之后,大明西征军再度踏上征途,并且做到胜利在望。身为一名军人,特别是一名老将,能活着见证王朝鼎盛的时刻来临,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安西、北庭都护府的故土即将新归,接下来就是安北都护府了。”

沈忆宸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把目光望向遥远的北方,根据哨骑回报数百里外就是天圣汗也先的蒙古主力兵马集结点。只要打赢这一战,整个漠北万里再无成建制的敌军,大明版本的安北都护府将建立。

从此汉唐时期北方四大都护府,安东(辽东)、安西、北庭、安北将连成一片,只要南方再进一步的改土归流,彻底同化当年的吐蕃地盘,大明王朝的疆域将接近华夏历代王朝的鼎盛。

并且论起统治力,还要超越强汉盛唐!

为官一任,能做这一步,沈忆宸就觉得自己无愧于天下百姓。

就在沈忆宸收到忠国公石亨从赤斤蒙古卫传递过来的消息同时,驻扎在蒙古故都哈拉和林的天圣汗也先,也收到了左翼蒙古三万户传递来的军情,告知了赤斤蒙古卫的沦陷。

相比较以往的愤怒,这一次天圣汗也先看到情报,展现出一副异常平静的状态,脸上神情几乎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紧紧握着这份军情没有撒手。

“父汗,不花汗那個废物弃城逃亡,这下关西七卫肯定抵挡不住明军的攻势。就算西征军不会杀个回马枪夹击我们,驻守在嘉峪关的明国彰武伯杨信解放了出来,局势现在急转直下!”

大济农纳哈勒忧心忡忡的分析了一下现在局势,本来大明西边有两支重兵防守,分别是忠国公石亨率领的西征军,以及彰武伯杨信驻守的嘉峪关。

在没有西征军之前,嘉峪关就是大明西部边陲第一重镇,杨信必须重兵把守防止有敌军犯边。但是现在随着赤斤蒙古卫沦陷,嘉峪关已经不再是边陲重镇,相反变成了内陆腹地。

这就意味着嘉峪关以及陕甘守军都能从戍边状态解放出来,明国有着充足兵力两面夹击蒙古汗国。本来在这小半年沈忆宸疯狂修筑前哨站的情况下,蒙古这边就已经现在了极大的战略劣势之中。

要是再遭遇两面夹击,等同于灭顶之灾!

只不过纳哈勒的话音刚落下,一旁的二济农阿失帖木儿,就满脸不屑的挑衅道:“大哥,用明国的话来说,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仗都还没开始打,就说我们局势急转直下,莫不是科尔沁蒙古一战,你被明国北伐军给吓破胆了?”

面对阿失帖木儿的嘲讽,纳哈勒怒目圆睁的望着对方,却始终没有把反驳的话语说出来。原因就在于他知道父汗偏爱这个小儿子,往往争执到最后是训斥自己,另外便是辽东三万户跟女真三部伤亡惨重,纳哈勒已经没有跟阿失帖木儿对抗的本钱。

草原诸部讲究的是丛林法则,失去了部族跟战兵,身份上的尊贵毫无意义。

就好比拥有黄金家族嫡系血脉的前任蒙古大汗脱脱不花,最终还不是如同一条死狗一样,落得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只不过这一次也先没有选择无动于衷,就在阿失帖木儿看到纳哈勒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心中正洋洋得意的时候,一个响亮的巴掌把他整个人给扇翻在地。

“现在汗国岌岌可危,你真以为靠着一张嘴,就能打赢明国北伐军吗?”

天圣汗也先冰冷至极的训斥着阿失帖木儿,以往他的纵容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说直白点就是有资本让这个小儿子去浪。

但是现在整个蒙古汗国的战略部署,已经容不得丝毫的错误存在,更容不下阿失帖木儿的娇纵狂妄。

扇完这一巴掌之后,也先把目光望向了长子纳哈勒,同样面无表情的说道:“现如今明国北伐军已经把我们给团团围住,早就没有了什么左右夹击的说法,再担忧这些只会自寻烦恼。”

确实随着沈忆宸差不多三十余座前哨站的竖立,犹如一个弧形把蒙古汗国的活动空间,给死死的压缩在了哈拉和林这块故都的附近,很明显是想要进行一场决战。

现如今摆在天圣汗也先目前有两个选择,一是坦然迎战,与明国北伐军决一生死分出这漠北万里江山的归属。二是模仿那些游牧民族前辈的做法,北上或者西迁远远逃离汉唐故土的势力范围,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本来第二种方式未尝不是以退为进之际,反正游牧民族居无定所,只要能保存部族实力跟人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可是八河地区瓦剌祖地这一战,让蒙古汗国几乎损失了大半的战争潜力,去年末为了熬过这个寒冬,不得不宰杀了大量生崽的雌性牲畜。

如果北上西迁进入苦寒之地,根本就没有丰满肥美的水草来恢复牧群,今年冬天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整个蒙古汗国无非就是进入一种慢性死亡的节奏。

天圣汗跟不花汗不同,身为一代枭雄他做不到苟且偷生,与其一辈子窝窝囊囊的活着,还不如英勇的战死沙场,好歹没有辱没蒙古大汗的称号。

想到这些,天圣汗也先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军情,朝着汗帐下方的诸部将领下令道:“阿木尔,你与大济农纳哈勒,率领辽东三万户跟女真三部的残兵,以及部分瓦剌部族军,迎战明国的辽东方向兵马。”

“赛刊王,你与二济农阿失帖木儿,率领右翼蒙古三万户兵马,迎战明国漠南方向兵马。”

“本汗将亲领怯薛军跟左翼蒙古三万户,对战明国宰相沈忆宸的主力北伐军。”

“汗国存亡,在此一举!”

这一刻天圣汗也先终于下定了决心,纳哈勒左右夹击的担忧虽然毫无意义的,但如果明国嘉峪关跟陕甘守军要是驰援北伐军,对于蒙古汗国的处境将是雪上加霜。

趁着现在手中兵马跟明国北伐军还处于旗鼓相当的态势,也先选择全面迎战沈忆宸,否则随着时间的推移,明国那边只会越来越强,蒙古汗国相反会越来越弱。

现如今已经没有时间等待跟犹豫,唯一翻盘希望就在于亡命一博!

“是,大汗!”

汗帐内蒙古众部将,纷纷跪倒在地领命,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十分严肃。他们心里面都非常清楚,蒙古汗国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能不能存续下去就看这场生死决战了。

六月的卫拉特蒙古草原,空气中已经弥漫着一股热浪,蒙古右翼三万户集结的五万兵马,正朝着漠南军跟三千营的驻地进发。他们想要趁着明军积攒物资懈怠之际,发动一场毫无预兆的突袭,从而获得先发制人的优势。

只不过赛刊王太小看大明的防备预警系统了,认为只要沿途诛杀几个斥候,就能阻止大军出动的消息警醒明军。事实上当哈拉和林地区的蒙军出动的那一刻起,漠南军跟三千营防守的西侧就已经励兵秣马,等待着敌军的到来。

定襄侯郭登跟都督朱仪两人,骑马并排在一个山头上面,遥遥注视着蒙军袭来的方向。身后漠南军跟三千营共计三万兵马,已经整齐的列好了队形,随时可以发动冲锋。

“沈元辅真是料事如神,果然酋首也先耐不住性子,选择主动进攻。”

定襄侯郭登忍不住称赞了一声,他从军这么多年,就没有看到过像沈忆宸这般运筹帷幄的年轻人,更别说对方还有着一股稳如泰山的姿态。

从始至终酋首也先,好像都是在按照沈忆宸规划好的路线行动,精准的犹如棋盘上的棋子。如果不是身处于沈忆宸这一方,郭登都有些不敢相信蒙古百年世出的枭雄人物,会被如此的玩弄于鼓掌。

面对定襄侯郭登的称赞,朱仪仅仅是淡淡一笑道:“这就是军中设立参谋部的重要性,与其让一个人去料事如神,不如集思广益。”

“另外任何计谋都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之上,十几年前的京师之围,就是蒙古汗国战胜大明的最后机会,错过了他们就被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沈忆宸目前的步步为营,不仅仅是个人能力的胜利,更多是群体智慧的体现。包括大公子朱仪在内,其实在制定战略计划的时候都提供了极其宝贵的意见,几乎把也先的心理活动跟行动方向都摸的清清楚楚。

常言道最了解自己的人,莫过于自己的敌人,沈忆宸身为也先的敌人,自然是无比了解这个草原枭雄。

想当年也先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打的大明二十万军犹如丧家之犬,丢盔弃甲从草原跑回关内。有着如此辉煌的战绩跟荣耀,他就不可能在还有实力反抗的情况下,去避免与明军的决战去保存实力。

并且战场很多时候就像是一个赌桌,赌徒输红了眼往往就会拿出全部筹码去梭哈一把,赢了翻身,输了跳楼。

现如今的也先就是那个输红了眼的赌徒,他想要赢下这场战争的唯一机会,就是用最快速度击溃北伐军,让明军无法继续积攒力量,把双方差距给越来越大。

只可惜赌徒再如何梭哈,本钱都比不过庄家,揣摩出也先这种心理之后,就更容易去出招应对。

“朱都督,可大明的实力基础,同样是由沈元辅一手创建的。”

郭登不否认朱仪的观点,只是强调了一下沈忆宸的功绩。

没有沈忆宸的改革变法,可能今天攻守之势将反过来,大明的将士只能龟缩在长城防线之内,看着蒙古铁骑肆意驰骋,大明百姓只能犹如羔羊一般,被屠刀给肆意砍杀。..

“是啊,沈元辅创建了另一个大明。”

朱仪意味深长的回了这么一句话,然后把目光望向了远方,此刻在地平线的方向出现了一抹黑色的浪潮,正在逐渐吞噬着绿色的草原。

“敌袭,战备!”

嘹亮的号令声音响起,无数大明骑兵翻身上马,然后只见郭登跟朱仪所在的山坡背面,出现了一副赤红跟银光交织的画面。

赤红是大明的火德象征,银光是刀刃跟战甲的折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