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那我们该怎么办?”

意识到事情真的发生后,一名亲信当场慌了手脚,先不说大明这个庞然大物带来的威压,单单赤斤蒙古卫城下,忠国公石亨率领西征军那惊天一战,就足以让人胆颤心惊。

怎么办?

面对亲信的询问,毕力格一时间呆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要知道前任安定卫首领思泰巴死了还不到半年,临时接任的毕力格又不是什么天赋异禀的人物,短短时间内根本达不到一个合格领袖的标准。

论起吃喝玩乐他倒是有些经验,面对明军攻入城中,毕力格有个屁办法!

还好在这個时候,另外一名部将还算是有些勇气,拍案而起道:“首领,赤斤蒙古卫城要是被攻陷,我们一定会收到消息。”

“既然没有任何战报消息从前方传来,那就意味着赤斤蒙古卫城没有沦陷,进攻我们安定卫城的定然是明国的一支孤军。”

“我们只要能把他们赶下城墙,然后派人向前方的赤斤蒙古卫城报信,明国西征军就得陷入两面夹击的处境。现如今是冬季大雪茫茫,他们不冻死在戈壁沙漠中,恐怕也得饿死在里面。”

听到这名部将的分析,毕力格仿佛是醒悟了过来,赶忙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明国西征军就是占据了一个突然袭击的优势,我们只要召集兵马反攻过去,把他们给赶下城墙,那么一切就能安然无恙!”

想到这些,毕力格从旁边刀架上面拔出弯刀,然后鼓起毕生勇气高呼道:“安定卫的勇士们,跟随本首领把明国兵马给赶回来,战后重重有赏。”

常言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此刻在场部将跟亲卫,压根就没有意识到明军有多么强大,定远伯石彪有多么凶猛。他们还只认为目前的颓势,不过是被明军给突袭得利,完全可以把局势给挽救回来。

于是乎宅院里面的众将领跟亲卫,就在毕力格的号召之下朝着城墙方向赶去。但当他们来到城中主干道的时候,却发现城门都已经被明军给攻破,浩浩****的西征军正朝着门洞疯狂涌进!

关西七卫平均每一卫的兵马,其实数量就在一万上下,毕竟他们的根源由来是明国册封的卫所制度,正常情况下明军编制一卫才五千五百人,如今翻个倍已然是僭越。

安定卫的主力兵马,还被前任首领思泰巴给带到了赤斤蒙古,与其他卫所以及东察合台兵马会师。哪怕出现了不花汗当场斩杀了思泰巴的情况发生,可是在明国这样的大敌当前,安定卫兵马依旧还是没有完全撤回来。

目前城中守军不到五千人,定远伯石彪率领的这一支偏师人数却高达上万,是明军难得在局部战场占据兵力优势的情况。

没攻上城墙,安定卫守军或许还能坚持住,一旦被西征军在城墙上面站稳脚跟,那么面临的就是兵败如山倒的局势。现如今城门都已经被顺势打开,毕力格甚至能看到定远伯石彪,那如同战神一般的英武身姿。

此战,再无悬念!

“投降免死!”

伴随着攻入城内的明军士兵越来越多,战场上开始响起劝降的口号。

这是忠国公石亨以及西征军参谋部定下的策略,不允许定远伯石彪攻入安定卫后大开杀戒。要知道大明的战略计划是永久性收复河西走廊,那么必然得对居住在上面的异族采取怀柔政策,否则就会持续动**成为下一个安南。

况且相比较蒙古汗国跟东察合台汗国这种纯正蒙古国度,关西七卫虽然上层统治者是由蒙古人主导,但事实上底层百姓揉杂着各族人士,并且汉化程度要更深。

沈忆宸看不起的,仅仅是腐儒嘴中不切实际的王道教化,并不是“教化”这种手段本身。只要大明王朝稍微释放一点善意,给西域各族百姓一种向往中原文化的归属感,那么便能顺利的推行改土归流政策,永久性的消化掉这块故土。

望着如同洪流一般汹涌入城的西征军,听着那不绝于耳的“投降免死”口号,毕力格率领着部下跟护卫,站在街道的另外一头停下了脚步,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慌跟茫然。

要知道古代没有现代的那种“人道主义”观念,明国兵马对待“叛臣”往往选择从肉体上消灭。虽然嘴上是说着“投降不杀”的口号,但是能不能执行下来还是个疑问号。

特别是忠国公石亨叔侄的赫赫威名,已经响彻了整个西域故土,毕力格真的不敢保证自己举手投降,还能不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

可问题是选择拼死抵挡的话,可能连今天的落日都看不到!

定远伯骑着战马一路横扫,那些挡在他面前的安定卫守军,面对这尊杀神已经没有丝毫抵挡的勇气,见过他飞驰过来立马朝着两边躲避让开一条道路。

就这样石彪畅通无阻的奔驰在街道上,直至他看到另外一头出现了一队兵马的身影,并且为首者那华丽的衣袍表明了他的身份。

见到安定卫首领毕力格的出现,定远伯石彪仿佛打了鸡血一样,疯狂的鞭策战马奔袭过去。见到石彪一人有脱离大部队的情况,身后的堂弟石永兴赶忙呼喊道:“定远伯,不要一个人孤军深入,小心鞑虏们有埋伏!”

石永兴的呼喊从石彪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此刻眼中的目标只有安定卫首领毕力格一人。俗话说得好,擒贼先擒王,如果毕力格不选择臣服于大明的话,那么就早早回归长生天的怀抱吧!

望着满身浴血的石彪冲锋过来,哪怕毕力格身边还有着数百人的护卫,他依旧感到一股无比的恐惧漫上心头,疯狂的呼喊着:“护卫!护卫!赶紧挡住这个明将,挡住他”

听到毕力格的号令,哪怕明知道冲过来的定远伯石彪,有着万夫不当之勇。护卫们依然只能硬着头皮在前方排枪列阵,履行着自己的职责,牢牢把毕力格给保护在最中心的位置。

“吁~~~!”

石彪的战马冲到了战阵前方,面对一排排闪烁着银光的枪头,他猛的勒住缰绳把战马给拉停了下来。

毕竟石彪只是勇猛,又不是智障,这种排列好的阵型靠着单枪匹马不可能冲进去。

勒停战马,石彪举起手中的战斧,对准被护卫团团包围在最中心的毕力格喊道:“你是安定卫的新任首领吗?”

一人对一营,这种极其悬殊的数量差距,气势上面却完全颠倒了过来。定远伯石彪完全没有把眼前数百护卫给放在眼中,相反这群安定卫首领的亲卫,同样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迎战。

耀武扬威,莫过于此!

哪怕毕力格内心里面再如何惧怕,当着自己这么多部下跟护卫的面,他不可能表现出连应答的勇气都没有。

只见毕力格强撑住一口气,迎上定远伯石彪的目光回道:“没错,我就是安定卫首领毕力格。”

“按照大明册封,安定卫首领官衔为都指挥佥事,吾乃定远伯石彪,面见上官为何不拜!”

关西七卫的每一卫首领,其实都接受过大明的册封,有着隶属于大明武官的职衔。安定卫首领思泰巴在正统年间,曾被授予过正三品的都指挥佥事一职,按照传统可以世袭罔替。

定远伯石彪是封爵的超品勋戚,官衔可以说远在毕力格之上,身为藩邦臣属面对上官,更是要卑躬屈膝展现出臣服姿态。

石彪拿出大明册封的官衔,就是要让毕力格摆正自己的身份!

“安定卫如今已经是蒙古汗国的一员,接受天圣汗也先的册封,哪来的什么明国上官,石彪你别想那这个来压我!”

毕力格强硬的回了一句,原因在于他没得选择。

要是认同大明册封的官衔,跪拜定远伯石彪的话,那就等同于宣告安定卫的臣服。明国都已经放出来话,这一次将彻底收复河西走廊,把卫所制改为郡县制,意味着一方土皇帝的权限将被剥夺。..

宁为鸡首,不为凤尾,蒙古汗国的部落制决定安西七卫,只要选择臣服还能拥有自己的一方小天地。相反这次要是归顺大明,等到京师派来官员接管,就将失去对于卫城的控制权。

毕力格的强硬,要是遇到沈忆宸这种,可能还会讲点道理陈述利弊,遇到定远伯石亨这样的猛人,那么就等同于敬酒不吃吃罚酒。

石彪一张脸瞬间就阴沉了下来,再度举起手中战斧对准毕力格冷漠说道:“本伯让你承认大明的册封,是给你以及安定卫的兵马一条生路。”

“如果你不承认大明的册封,那就是大明的敌人。”

“对待敌人,本伯会杀的鸡犬不留!”

这句话石彪绝对不仅仅是威胁或者恐吓毕力格,如果对方负隅顽抗的话,他会真的违抗忠国公石亨跟参谋部的命令,直接号令部下们屠城立威。

大明跟蒙古之间混战百年,双方早就想着置对方于死地,根本就没有什么留手的可能性。要是今天换作大明的卫城被蒙古兵马攻陷,可能连这句询问都没有,将直接展开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

永远不要拿现代的道德观念,却约束古人的思维行动,亡国灭种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匈奴、突厥、高句丽……

北方曾经多少国度跟民族的名字,消逝在历史的长河之中,鞑虏无非就是下一个罢了。

一个人对着一群人放“狠话”,这副画面从旁观视角看着仿佛是很可笑,可放在毕力格等人眼中却没人笑得出来。

他们很清楚摆在自己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臣服或者死亡!

就在毕力格这一众人还在犹豫的时刻,城墙一侧的安定卫守军,意识到大势已去无法跟明军匹敌之后,纷纷丢下手中的兵器跪倒在地上投降。

相比较各方蛮夷的“承诺”,至少在杀俘这一点上面,中原王朝的信用度要好很多。并且安定卫本就是大明的属臣,他们投降起来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压力,何必白白丢了自己性命?

随着城墙一侧的守军投降,石永兴立马率领大部队前来驰援定远伯石彪。浩浩****的明军,犹如铜墙铁壁一般竖立在毕力格的面前,这一刻他才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压力。

难怪城墙瞬间就被明军给突破,眼前这群人简直就是从地狱归来的恶魔,那股杀气宛若实质!

相比较石亨简单粗暴的劝降选择,石永兴话语就明显要柔和许多,他翻身下马超前走了几步,直至站在了毕力格的面前说道:“毕力格首领,大局已定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安定卫毕竟是伱家族世世代代居住的家园。”

人都有乡土情结,对于毕力格而言安定卫就是他生长的地方,百姓就是自己的族人跟乡亲。可问题是明国仅仅需要臣服的话,毕力格会毫不犹豫的俯首称臣,并且为反叛的举动向大明磕头认罪。

但现在大明要的是吞并,从今往后还会有安定卫的存在吗?

“我投降的话,大明会放过安定卫吗?”

“会,麓川就是最好的例子,沈元辅会给大明任何一地的百姓公正待遇。”

十几年的麓川战役,影响的不仅仅是大明,就连漠北都知道这场战争的存在。

沈忆宸最后的怀柔同化政策,可以说对藩邦属国竖立了一个非常好的正面典型,曾经的蛮夷将得到公正待遇,并且还有成为大明百姓的资格,享受科举入仕等等一系列权利。

例子摆在这里,不需要石永兴再多言。

“那你的意思,安定卫也会成为麓川吗?”

哪怕知道大明的意图是想要彻底吞并关西七卫,毕力格此刻还是问出了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没有人愿意主动放弃独霸一方的权势跟地位,哪怕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安定卫成为麓川,至少还能保你一家周全,待东察合台汗国吞并关西七卫,思泰巴首领怎么死的,毕力格你难道想重蹈覆辙吗?”

这句话出来,对毕力格起到了一锤定音的作用,如果说大明是猛虎的话,那么东察合台汗国就是饿狼。其实当关西七卫引狼入室的那一刻起,安定卫早就已经没得选择。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毕力格终于缓缓跪下,朝着定远伯石彪俯首道:“臣安定卫都指挥佥事毕力格,愿效忠于大明天子,永为大明臣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