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岭竹的手心熟悉的重量又回来了, 千河小小的一只蹲在他的手心,仰着头看他。
漂亮澄澈的眼睛里看上去单纯干净,单纯得有些残忍的干净。
千河用手指戳了戳沈岭竹的掌心, 在他手心写道:“我看见了角斗场, 我觉得输掉的人会死。”
他写这话的时候表情很平静,就像在阐述一件最最普通的事实。
写完这句话, 千河软乎乎的哼唧了一声, 眼神之中没有怜悯,也没有厌恶, 他的眼睛里只有沈岭竹。
沈岭竹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也许是因为他和千河都是观看角斗场的人,醒来的最早, 铁栅栏圈出的空地里, 所有人都还陷入昏迷当中。
时间过去了几分钟,其余人才同时醒过来。
场面甚至称得上惊骇,所有人同一时间睁眼,看得人头皮发麻。
他们眼神有些困惑,互相看了一眼, 都从彼此的视线里面看到了茫然。
最初和沈岭竹攀谈的娃娃脸女生走了过来, 半蹲着身体, 在地上写道:“刚刚我们不是睡着了吧?”
“我感觉你好像知道点什么。”
她没有角斗场的记忆。
沈岭竹记得她, 在屏幕里, 最后定格的她的画面, 白色单衣上面鲜血淋漓,像开在雪地里残破的玫瑰。
他有些沉默,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如何能告诉她, 她可能会死, 在这个副本结束之后,沈岭竹没办法,把鲜血淋漓的真相告诉她。
更无法对在场的所有人说出他们刚刚经历了什么。
人在极端的情况下,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眼前的少女长着一张娃娃脸,眼睛圆圆的,可爱又幼态,看得出来涉世未深带着一股子学生气。
沈岭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朝着她温柔的笑了笑,写道:
“我好像是做梦了,梦到我们都没有放弃希望。”
娃娃脸女生也笑,用力的点了点头,写下几个字:“嗯,我们谁都不要放弃希望。”
少女的发丝在风中飞扬,像她追求自由的心在踮着脚尖起舞。
今天的时间似乎过得格外的快,明明才吃过早饭没多久,就很快被赶回猪圈吃午饭了。
吃饭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两个人争夺食物,差一点打起来了,男人仗着自己身强体壮,直接抢走了旁边女人一大半的食物。
女人抢不过,争夺之后只能在石槽边上无助的哭。
有些人义愤填膺,可抢夺食物的人长得人高马大,她们不敢动手,也有更多人作壁上观。
沈岭竹没有管,他总觉得吃太多不是什么好事,自己的食物更是主动的分出去了很大一部分。
那个男人挑选的对象,很是巧妙。
在这个猪圈里面的,除了小千河以外,还有十四个人。
包括沈岭竹在内一共七男七女,已经有四对男女隐隐有凑成一对的意思了,那个男人挑的,就是没有跟任何人关系稍微亲密的,略显落单的女人。
显然,柿子挑得软的捏。
男人大口大口咀嚼着食物,肚子吃得鼓起也不停下,脸上露出癫狂的满足感。
他在抢夺生机,可沈岭竹看着他高高鼓起的肚子,比进来时胖了不少的脸,只感觉他距离死神更近了一步。
下午还是照例的放风,到了晚上回猪圈里吃饭,睡觉,就像他们是真正的被圈养的猪,每天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只需吃饭和睡觉。
生活惬意,然后静静的等待未知的死亡。
被圈养的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宰杀,他们也不知道。
......
沈岭竹待在他的隔间里,无奈的看着抱着自己手咬的小千河。
威化饼干剩下的还够他吃三次,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就没让千河吃石槽里的东西。
小千河泪眼汪汪的被捂着嘴巴,一个劲的伸手想要抓石槽里的食物。
逼得急了,直接张口咬了沈岭竹的手指。
沈岭竹纵容他咬,他能知道石槽里的食物的吸引力。
在没有吃之前,就觉得很香,很诱人,吃过以后,没看到还好,看到以后简直如同会上瘾一样,抓心挠肝的想吃。
沈岭竹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让自己只吃一点点,维持正常的生理机能。
千河一点都没吃到,直接被他捂着嘴带走了,巴掌大的小人,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只能委屈的掉眼泪。
石槽里的食物已经被吃完了,千河还抱着他的手可怜巴巴的咬。
沈岭竹的指尖湿漉漉的,有点钝钝的痛感,他另一只手两指慢慢的抚过千河的背,无声的安抚着他。
时间过去了好半晌,千河才从那种中迷一样的状态清醒过来。
嘴里沈岭竹的手指将脸都戳凸出来一点。
千河松了口,歉意的伸出软软嫩嫩的小舌头,轻轻在沈岭竹手指的牙印上舔了舔。
视力变得极好的沈岭竹,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下,也将他的整个动作看在眼里。
指尖湿漉漉的,带着潮热。
沈岭竹喉结滚动,闭了闭眼。
简直要命。
将人捉住,把威化饼干递给他,手指摸了摸千河的头,无声的哄着人吃下去。
千河红着脸,乖乖的用双手捧着威化饼干,小口小口的将东西吃了下去。
实在太害羞,假装捂了捂自己的嘴巴,打了一个哈欠,“哼唧~”
沈岭竹眼神含笑,却将他放进了衣袖里,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夜晚的猪圈静悄悄,沈岭竹耐心的等到了后半夜,入睡的人陷入深度睡眠了之后,离开了隔间。
身手矫健的爬上了猪圈之间的隔断墙,踩着墙翻过了高高的铁栅栏。
这铁栅栏没有墙也能爬上去,每根铁栏杆之间都有缝隙,足够手抓住借力,不过有墙更好爬一些。
猪圈的大门没有锁,很轻松就能打开。
推开门,眼前的一幕让沈岭竹停下了脚步。
门外是一片虚无,什么都没有,原本存在的空地消失,草坪消失,树林消失。
黑得浓郁的一片虚无静静的出现在沈岭竹面前。
沈岭竹撕碎了自己的衣角,将一点布料扔了过去。
布料被黑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怪不得夜里如此安全,更难怪猪圈的大门在夜晚也不会上锁。
猪小宝根本不用担心,他们会在晚上逃跑。
白天,如果不是猪小宝允许他们出去的情况下,他们私自跑出去,会不会也是这种情况。
所以它才从来不担心。
沈岭竹揉了揉眉心,闻到了自己指尖的一点铁锈味,血腥味有时候,也有些像铁锈的味道。
这种联想,让他脸色阴沉。
重新回到了隔间,沈岭竹也睡不着,手捂在揣着千河的衣袖上,给他提供热源,自己则闭上眼睛,等待白天的到来。
每天早上,铁盆敲击铁栏杆的声音似乎成了他们的叫醒铃声。
在沈岭竹看来,这更像唤狗,将他们当作牲畜一样对待,羞辱和轻慢在其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猪小宝和佟海儿一前一后的走进猪圈,佟海儿的体型更庞大,嘴角的獠牙裸|露在外,看上去更具威慑感。
猪小宝在第一个隔间停下,佟海儿来到了第二个隔间。
它们将石槽清理干净,重新倒上食物。
“噢,我的宝贝们,是时候吃早饭了。”猪小宝依旧操着那口恶心的故作亲近的腔调,将人都叫过去吃饭。
佟海儿就直白得多:“猪崽子们,吃饭了。”
它们满脸怜爱的看着所有人进食,一直等到吃完饭了,都没有离开。
这是第一次,将他们进食的整个过程看完。
因为有它们守着,所有人都吃得很安静,更没有人敢伸手抢其他人的食物。
只是时不时,有压抑不住的咳嗽声响起。
佟海儿脸上古怪的兴奋,让沈岭竹有了很不好的预感,它们反常的看着所有人吃饭,更让他这种预感达到了顶端。
很快,沈岭竹就知道,他的预感没有出错。
佟海儿肥硕庞大的脸探进了铁栅栏,腥臭的口水从它嘴角滴落,尖锐的獠牙直接刺穿了一个人的身体。
面目狰狞体型巨大的猪,长着血盆大口,嗓子咕咚一下,就将人咽进了肚子里。
甚至咀嚼都没有咀嚼一下。
“这只猪生了病,”佟海儿猪眼里露出餍足,“就只能让我吃掉了。”
“那么接下来。”
猪小宝笑眯眯的跟着开口:“怀了小猪崽的猪猪,是时候该生宝宝了。”
伴随着它的话,数十道惊恐的叫声响起,哪怕听不懂,也能从中察觉到这猪叫声的恐惧。
在其他人惊异的眼神之下,好几个人的肚子迅速鼓起。
其中甚至有男人。
数量同等的男人和女人,都挺着一个大肚子,他们惊恐的看着自己的肚子,满眼的不敢相信。
手颤抖着,不敢摸上去。
沈岭竹发现,这些人,赫然就是这几天里感情迅速升温,俨然有变成情侣趋势的男男女女。
男人的眼神更加惊恐,看着自己的大肚子,像是在看什么怪物。
可容不得他们多想,肚子就剧烈的疼痛起来。
猪叫声此起彼伏,骂人的脏话,惊恐的求救,全都转变为一声声猪叫。
谁都听不懂谁在说什么,只看得出他们脸上的神情。
伴随着剧烈的疼痛,肚子高高挺起的人冷汗直流,五分钟的折磨之后,血淋淋的一团凭空出现在他们的肚子上。
而他们的肚子,就像放了气的气球一样,迅速的瘪了下去。
猪小宝大长着嘴,那些血淋淋的肉瘤直直的飞进了它的口中。
而佟海儿,则吞下了沈岭竹他们所在的猪圈里,八个男女体内冒出的肉瘤。
沈岭竹敏锐的注意到,佟海儿的身形,似乎缩小了一点。